第5章
“潇潇,你没事吧?”顾缙关心备至,柳潇潇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姑娘,不知找我江湖百晓通是有甚么事相询呢?”长髯老翁笑容可掬地看着来人。
“我想知道六年前在华山之巅发生的事。”柳潇潇低垂眼眸,又道,“罂粟狂魔到底有没有上过华山?”
百晓通摸着长须,若有所思道:“要找我江湖百晓通问事,可不能空手而来啊。”
柳潇潇一扯钱袋,把银两悉数奉上,百晓通着急地拿过钱袋扒开来看了,心满意足才道:“六年前,华山之巅有过一场血战,这场血战不为别的,就为风月宫的一本绝世秘笈《玉枕书》。许多江湖中人皆上了华山,但都空手而归,而那时的罂粟狂魔也不知因为何事,隐退在风月宫内并没有出宫过。”
“那你可知丁无瑕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只不过……”百晓通搓了搓食指与拇指,眼睛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柳潇潇心领神会,取下腰间的双蘅玉佩放在他眼前,他才继续又道:“丁无瑕死后,她的师妹曾来过华山,要把这个背叛师门的师姐带回风月宫埋葬,可柳十针却苦苦相劝,不肯让其带回。而且据她所说,丁无瑕的脑后受到重创,脑袋直接磕穿了一个洞,想来她就是因此流血不止才死的。我后来又到案发现场看了一下,发现桌角正好缺了一块,想必她是和人争执的时候才撞到的。”
“你敢保证你所说的句句属实?”柳潇潇心里已有了答案,但还是自欺欺人地问着最后一遍。
“我江湖百晓通从不骗人,更何况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百晓通虽不是甚么名流大侠,却也是一诺千金的。”
怪不得,爹那时会让我回房间休息,我从没想过这些都是为了瞒我而故意想的计策。怪不得,每次问起我问起娘的死因时,他都闪烁其词,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我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啊?柳潇潇阴沉着脸,面如死灰地往夜幕中去。
夜幕中电闪雷鸣,照得竹林亮如白昼。狂风呼过竹梢,噼啪作响。
柳潇潇一脚踹开竹门,双眸通红。柳十针正在研究针灸之术,无暇顾及来人,但听其脚步声,便知是柳潇潇。
“舍得回来了?”
柳潇潇忍住眼泪,哽咽问道:“爹……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柳十针捻针插在铜人的璇玑,神藏,华盖穴上,整间竹屋萦绕着淡淡的艾草香。
“娘……是不是你杀的?”柳潇潇阴埋着脸,垂泪涕泣。
柳十针脸色陡然青黑,一颗心蓦地提到嗓子眼。
“你听谁胡说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娘呢,我和你说过杀你娘的凶手是罂粟狂魔,你不信爹爹吗?”柳十针镇定地拔针出来,仔细收好铜人放进匣子里。
“不!我刚去问过百晓通了,罂粟狂魔根本没有上华山。爹……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柳潇潇泣不成声。
竹窗外,顾缙附窗而听。
柳十针怔忡不安地来回踱步,脸色剧变。
“爹,你这样瞒着我,只会让我恨你!”柳潇潇一招激将法要逼他说出真相。
柳十针心神不定,心道:若我告诉她真相,只怕我们父女情分将尽,可就算我不告诉她,凭她的聪明还有坚持,早晚也会找出真相来,还不如我将实情说出,任由她处置,毕竟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而,痛心疾首道:“潇潇,是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柳潇潇怔在原地,泪流满面。
柳十针悔不当初:“你娘的的确确是被我所杀,只怪我当初鬼迷心窍,在知道你娘是风月宫之人后便想让她把《玉枕书》给我。可是你娘却宁死不从,我们便起了争执。我故意宣告武林,说你娘携有《玉枕书》,引众人上华山来逼你娘,好趁机夺取。没想到让你娘发现,我一时失手错杀了她!”柳十针掩面痛哭,心碎欲绝。
“不……不可能……我爹……我最敬爱的爹居然杀了我娘?”柳潇潇面如死灰,肝肠寸断,五内俱裂。
柳十针抱住柳潇潇的肩膀悲痛万分道:“潇潇,都是爹的错!”
柳潇潇震开他的手,撕心裂肺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娘,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她是你的妻子,我的亲娘啊!柳十针……你毁了我的家!”
“都怪我利益熏心误入歧途,该死的是我!”
柳潇潇声嘶力竭地哭道:“我本来以为我拥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父亲,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的,我也只不过是你赎罪的工具吧。你让我做了我最讨厌的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你杀了我娘的罪过!”
“潇潇,你不是要找杀母仇人么,现在仇人就在你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柳十针立起身来,引颈受戮。
拿着九节软索鞭的手颤抖不已,柳潇潇目露凶光,狠一按鞭柄玉珠。
慢起手来,对准他的喉头,一步,两步,三步……眼见鞭剑已抵住他的喉珠,顾缙立时破窗而入。将扇一扔,正好打落她的剑。
“潇潇,万万不可!”
柳潇潇攥着的拳头缝里流出血来,她后退几步,冲出门去,只见竹外狂风大作。
“前辈,你放心我去把潇潇追回来。”
顾缙往柳潇潇的方向追去,刀光剑影突如其来。定睛看时,竹林外原来围着若干黑衣人,只见竹林小道大摇大摆走出一个人来,来人正是破罗门门主蓝令天。
“顾兄弟,已经过去半年时间了,不知你是否捉到柳无侠,拿回我的武功秘籍呢?”
顾缙面有难色:“还望门主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将秘籍带回,现下我有急事在身,万望门主能放我离去。”
蓝图天在他耳边怂恿道:“哥,你可不要让他跑了啊,他或许在骗你,要把秘籍占为己有呢。”
蓝令天迁思回虑,觉蓝图天之言甚有道理,便道:“哼,来人,把顾缙给我拿下!”
刹那间,竹屋里飞出千万“逐风银针”,针过叶落,黑衣人应声倒地。
蓝令天兄弟二人顿时惊恐万分,战栗道:“屋内是何高人?”
“乡野大夫柳十针。”
“江上小旋风?”蓝令天与蓝图天面面相觑。只见柳十针失魂落魄地出来,迎上众人的目光。
蓝令天骂喊道:“柳十针,我们要抓顾缙,与你无关,你莫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管闲事,只因顾缙是鄙人的贤婿,贤婿被抓,岂能坐视不理?”
顾缙瞬间懵然:贤婿?
蓝图天悄声向蓝令天道:“哥,你切莫上他的当。瞧他身心俱疲的样子,不是我们的对手!”
“就算顾缙是你的贤婿又如何,你伤我子弟,我又饶得了你?”蓝令天嗤之以鼻,操起地上黑衣人的配剑便向柳十针扬去。
柳十针镇定自若,闭目而听,指间捻着一根银针,向前一指,蓝令天看着银针出现在眸底,忙一眨眼,被柳十针一拳打在腹部。
蓝图天则对付顾缙,举刀砍他的天灵盖,顾缙扇子一开,右手腕灵活一转,左手背在身后,将身一跳,已到蓝图天左边,又用手肘一捅,蓝图天登时向前倒去。
“顾缙,这儿交给我,你快去找潇潇,我怕她出事。”柳十针道。
顾缙颔首答应:“柳前辈,你多保重。”说罢,便踏竹梢轻盈而去。
一直找到了早上,顾缙基本上将全苏州城搜遍了,可就是不见柳潇潇的踪迹,她会去哪呢?顾缙焦急万分,只怕她“盗仙”的身份暴露,被人追杀。
路经一家“馄饨”小摊,鼻闻肉汤香气,顾缙这才感觉到饿,便往矮凳一坐,向老板道:“老板,来碗馄饨。”
“哎。”
顾缙心道:她一时半会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等她冷静下来了,或许我才能找得到她。
“客官,馄饨来了,请慢用!”布衣老板笑吟吟道。
“谢谢。”
顾缙埋头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全然不知身旁经过了五毒门的人。
一小弟看着吃馄饨之人甚是眼熟,就叫住了五毒门杨庄:“门主,您看,那不是顾缙吗?”
杨庄顺着小弟的眼神望去,果然是顾缙,当即跨步到他面前。
“顾缙,我请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顾缙抬头一望,差点呛死,心想: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如今潇潇已离开,我如何能拿到那三本秘籍呢?
顾缙脸上赔笑道:“我寻了很久,就是没有找到柳无侠。”
“什么?”杨庄一听此言,甚为愤怒,半年时间已过,顾缙竟还没找到柳无侠。
顾缙道:“杨门主,我想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在下不才,不能为门主捉到柳无侠。”
杨庄听了,心道:连堂堂“玉面诸葛”都捉不到柳无侠,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
于是好声好气地与顾缙商量道:“顾宫主少年英才,机智过人,怕是这江湖中除了您,再无他人能捉柳无侠了。”
“门主抬举了,在下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只要顾宫主帮我找回秘籍,别说赤辕剑,就连忘川刀我也一并奉上。”
顾缙向来喜爱收藏兵器,为此他还特意在凉辰宫里建了一所“藏宝室”来保存藏品,如今听到杨庄肯忍痛割爱,把赤辕宝剑和忘川刀献上,难免有些心动,却又自知一时无法拿到秘籍,只好拒绝:“哎,门主还是另请他人帮忙吧,我是有心无力啊。”
杨庄甘愿卑躬屈膝,求顾缙帮忙,可他竟一而再再而三推辞,杨庄不禁发怒。
“顾缙,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缙长叹一气,已做好逃跑的打算了。见杨庄就要动手,一掀桌子,就飞身而起。
“客官,还没给钱呢!”
顾缙从绣囊中取出一锭银子来,向老板抛去。
本以为能够逃脱,谁知被五毒门五派齐围攻。原来顾缙只看到了杨庄,没看到其身后之人。
“四位兄弟,《五毒奇功录》乃是我们齐心协力,费尽心血所作,但被奸贼柳无侠所偷。顾缙明明有能力,却不肯帮我们,岂不是蔑视了我五毒门?”杨庄振振有词地喊道。
四人一听,有理!
于是纷纷向顾缙扑去,把顾缙围在中间,孙冲举刀,杨庄执剑,郭建握枪,何鹏扛锤,李宏泰拿鞭。
顾缙无计可施,与其殊死搏斗,还不如束手就擒,另想它法呢。
“行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顾缙两手一伸,孙杨郭何李五人瞠目互视,没想到顾缙竟会坐以待毙,心里又惊又喜。
杨庄将他反手一擒,用绳子捆绑起来。李宏泰以防万一,往他肩井穴上刺了一针。
“好小子,你已经中了我李门的逍遥散骨毒,谅你也不敢耍花样。”李宏泰奸笑道。
郭建笑言:“还是五弟想得周到。”
“走。”孙冲一推顾缙,沾沾自喜着。
顾缙垂头丧气:祸不单行啊!
五人便押着顾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