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盛烟不止一遍地想,如果那日自己不是偷懒从桥上走的该多好,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二哥哥,不会把玉佩掉进水里,更不会脑袋缺根筋答应二哥哥让他去找?

有人会为了捞玉佩直接跳下去吗?

池子里多滑啊,还有一不小心就会呛水的,二哥哥脑袋被门夹了?

好,他确实也那么想过。

不过他想了想就知道能有更好的法子,例如拿一根长长的杆子去捞,或者把池子的水放干了去捞。但这两个法子是他都不敢尝试的,因为长杆子得找小厮拿,放干池水得让管家同意,他两样都做不到,也不会有人搭理他的。

所以他才放弃捞玉佩的么……谁知道二哥哥会这么笨!

盛烟泄气地想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高高地把两手抬起,一下下接着大老爷打下来的家法。手掌都是辣辣的烫啊,比不小心摸到香炉还疼!

可是他明明道歉了,说了对不起,为什么大老爷还要打他。

“说,为什么要把升儿推下去?”打得累了,看见盛烟的手掌都渗出了血,大老爷才停下来,冷着一张脸问他。

盛烟心里满是疑惑,大老爷以为是自己推二哥哥进了那个池子吗?

“爹爹……我,我没有……”他试着喊出这两个陌生的字,可还没等他开始解释,大老爷又举高家法给了他手掌重重的一下,厉声道:“说!为什么要把升儿推下去里?谁让你这么做的?难不成,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盛烟咬着牙齿,才能让眼眶里的泪水勉强退了回去,他不明白,自己真的没有做这件事,为什么大老爷不肯听他解释。况且,自从严妈妈将他带进焚香台的大厅来,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

“爹爹,我……没有把二哥哥推下水!”害怕地缩着手,盛烟终于把这句话一口气说出来。

半晌,大老爷沉默不语,盛烟略微在心里吁了口气,以为大老爷是相信自己了。然而接下来落在他背上的剧痛,彻底粉碎了他的这点妄想。

“不说?哼,嘴巴还真硬啊,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除了会跟我顶嘴,还会什么?”大老爷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挥舞着家法。

带着倒钩的家法就这么打在盛烟的背上、腿上、胳膊上。

本来,盛烟是准备忍下去的,哪怕是咬破了嘴唇他也不敢得罪大老爷。但是,他明明是自己的爹爹,为什么要这样折辱自己的母亲?他不来看四姨娘,她从来都不跟人埋怨,从不在背后说大老爷的坏话,总想着不要给他添麻烦,劝自己不要偷偷跑来焚香台看他!可是大老爷却这样说她,他听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

盛烟抬起头,猛然就站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大老爷,提起衣摆往外跑。

“逆子,逆子!来人啊,把他给我抓回来!”大老爷气得横眉倒竖,拿着家法往外追,一群护院和小厮听见了命令也都朝着盛烟围过去。

这晚的夜色很黑,天上没有月亮,盛烟又不太记得宅子里的院落结构,因而跑得慌不择路。本想躲进水榭里,却不小心看错了路,踉踉跄跄地冲进了一个死角。再想要回头已经不行,一干护卫们挡住了盛烟的出口,一步步向他逼近。

不大一会儿,大老爷身后跟着管家,瞪着凶狠的眼,拿着刺目的家法向他走来。

盛烟在心里拼命说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怕疼,可怕疼了!可临到家法真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又倔强起来,紧紧咬住牙齿,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愿说了。打,打,娘说只要忍耐就可以了,只要我……只要我能够忍耐过去,大老爷就会放过我了……

于是,直到疼昏了过去,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大老爷把家法递给管家,疑惑地看了躺在脚下的这个庶子,淡淡地对管家说了一句:“四房出来的果真就是不成器,和飞儿升儿真是比不得。”顿了顿又道:“找个大夫看看,关进憩园的屋子里,直到他认错了为止。”

管家恭敬地说了声“是”,招呼着两个护卫把盛烟抬起来,架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憩园屋子里,往地上一放,便关上门离开了。

隐约过了几个时辰,盛烟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现在在哪儿,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试着动了动手,只觉得浑身都疼,动了动腿,发觉左侧小腿好像麻木了,就摸索着稍微用力捏了捏,却没有半点知觉。

他沉闷地吸入一口气,又跟着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盛烟好像听见门被打开的声响,接着唇边有了湿湿的凉意,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是水就赶紧贪婪地吸吮起来。直到吸不到水了,他才慢慢睁开眼,惊诧地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蹲在他面前,正拿着一只破瓷碗,嘴巴里不知叽叽咕咕什么,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盛烟支起身子问。“你从哪里进来的?”看他穿得衣服破破烂烂,就知道他不是这宅子里的人。

脏孩子却是不说话,只歪着头瞥了眼他的腿,冷冷地说了声“瘸了”转头跑掉了。

盛烟愣然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口突地一阵钝痛,再次昏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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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坐在二儿子龙碧升的房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两个书童,一个丫鬟。

三个人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都不敢抬头。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房间里才响起大夫人如秋水拂面的嗓音。“东屏,你方才在大老爷跟前说,是十少爷把升儿……推进了水榭里的池子,对么?”她缓慢地掀开眼皮,看了最左边的书童一眼。

东屏立刻俯首,唯诺地答道:“回大夫人,是的。”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瞧见吗?”大夫人将脸上轻微疑惑的神色一敛,拢了拢自己的袖子。

“除了奴才,当会儿,并没有其他人瞧见……”迟疑了一会,东屏把头埋得更低了。

大夫人的嘴角微微一动,转脸又问另一个书童,“西屏,你们主子当会儿掉下水后,是谁去给大老爷报的信?”

“回大夫人,是奴才。”把手往袖子里拉了拉,西屏连忙回答。

大夫人点点头,又对丫鬟春意摆摆手,挑起眉头问她道:“春意,在升儿被抬回阁里时,你都看见了什么?”

春意把嫩笋般的脖子压了压,嘴角带着清浅的笑容回答:“回大夫人,春意瞧见主子脸色煞白,立刻就张罗着其他几个丫头抱起主子放在了床上,随后……我们帮主子换衣的换衣,擦身的擦身,片刻未停,直到管家带着大夫来了,才退出门外。”

“嗯,那你可有看见二少爷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大夫人的一双直直盯着她。

把脖子又压低几分,春意忙说:“没有,主子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夫人满意地勾起小手指,捏起兰花指,端起桌上的茶杯。待一盏茶喝完,她的脸上才浮现出孤高的笑意,让几个人退了下去。

稍后大夫人走到床边,眸子里的算计和冷凝在顷刻化作了温柔,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龙碧升的眼角,见他扬起一抹笑,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娘,我没事儿的,真的。你听我说,不是十弟推我下去的……”龙碧升笑得勉强,眉头紧蹙。

但大夫人没让他说完就在嘴上竖起一根手指,轻声笑了笑,说:“乖升儿,娘只问你一遍,你十弟弟是不小心把你推进了池子,还是他故意……把你推进了池子?”

龙碧升睁大眼看着自己的娘亲,低声嘀咕着:“不是,是我自己跳下去捞玉……”

“什么?升儿,娘不想再问你第二遍,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大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

低头动了动手指,龙碧升才发现自己攥在手里的玉佩不见了。他面色惊讶地抬头望向大夫人,张口想要问玉佩去了哪,却在接触到母亲眼底的那丝威严后不知觉垂下了头,轻声答道:“是,是十弟不小心……把我推进池子的。”

说完,见大夫人的神色舒缓了许多,他又急忙补充道:“十弟真的不是有心的,娘……”

大夫人抬起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笑着摁住他的手说:“娘知道了,你好生休息,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想。有些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明白吗?记得……娘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

“是,升儿明白了。”龙碧升仰着脸点了点头。

等到大夫人和几个婆子都走远了,他马上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脸色一沉便大叫起来,一把拽过东屏的胳膊问:“你刚才对我爹说的什么?”

东屏害怕地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支吾着把刚才回答大夫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龙碧升又问了西屏和春意,心里就是一震,昏昏沉沉歪倒在床边自言自语道:“十弟是不是已经被打了,爹爹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下还不……”

想了想觉得非常不妥,他虎起脸来就把西屏赶出去,让他赶快去打听消息。结果,他没料到自己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才醒,也是在那时才得到消息,说是今晨一早管家就带着几个护院进了憩园的屋子。龙盛烟是被抬着出来的,在大夫看过之后便被匆匆送回了眠香。

“好像,是左腿不能走路了……”西屏低头回禀着,两鬓全是顺流而下的冷汗。

龙碧升心口顿时一凉,顾不得头晕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折腾了好一阵,还是被大了他几岁的春意给拦在了房里。

“小祖宗您还不明白么,您这一去看了,十公子这病还能好吗?”春意急急地在他耳边提点,“您不是不晓得,大夫人不喜欢您和另几房的少爷走的近,唉……还得说是那玉佩造的孽,大夫人当下一看就黑了脸呀……”

玉佩?那不是十弟的双鱼玉佩么?龙碧升诧然地坐下来,静静地想了片刻,最后默然长叹了一口气。又过了半晌,他心里仍然觉得异常憋闷,一抬手就狠狠掀翻了桌上的一套翡翠玉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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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生存指南(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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