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与从Ⅶ
76
贺鼎新坐定，看着桌子对面坐下的蒋正辉。
蒋正辉也正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贺鼎新突然笑了一下，“你怎么看？”他尽量把语气放得谦恭一些。
蒋正辉眨巴了下眼睛，右手在鼻子和嘴巴上抹了一下，瞪直了眼睛，“问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认真的调侃。
贺鼎新也不说话，把眼睛抬高，目光越过蒋正辉。
蒋正辉翻了下眼睛，侧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又突然明白地转身回来看着贺鼎新笑笑。
贺鼎新笑着，但突然敛住。
“我做过’限时破案’这种事吗？”贺鼎新若有所思地看着蒋正辉，问道。
“好像没有。”
“为什么？”
“你不扯淡。”
贺鼎新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接着“哈哈”了好几声，然后站起来转到椅子背后半伏在椅背上，“好了，去看思嫣吧。”他带着某种情绪，更像是种嘱咐。
“就这？”
“就这。”
蒋正辉站起来，看了贺鼎新一眼，无语地转身离开。
望着蒋正辉走到门口，贺鼎新喊了一声：“关上门。”
蒋正辉停顿了一下，接着走出，顺手带上了门。
望着不轻不重被关上的房门，贺鼎新直起身，拍了拍椅背，然后转过来，有些凝重地坐下，望着窗外。片刻，他起身走到窗前，俯视着院子，直到看见蒋正辉上车离去，又呆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桌前坐下，继续望着窗外。
“这小子，咋整个豪车开局里来？”
他想着，但只是一瞬，思绪又转向了别处。
“这有点儿扯淡。”他想。
77
茶餐厅里人不是很多，大概还不到饭口。只有几对看上去像情侣的年轻人在喝着东西。
林琳顾盼地走进来的时候，马小乐先发现了她。
他看了一眼旁边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的蒋正辉，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就站起来，朝林琳无声地挥手，直到林琳看到了自己，才径自坐下，但目光却一直定在林琳的身上和脸上。
“我还有活。”林琳刚坐下，对着刚睁开眼睛的蒋正辉说，同时把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包包放在眼前的餐桌上。又瞥了一眼马小乐。
“不会太久。”蒋正辉有些慢条斯理地说。
林琳心里笑了一下，这才举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又有些探寻地看着蒋正辉。
蒋正辉一笑，碰了碰旁边的马小乐。
一直在走神中的马小乐，看着蒋正辉，片刻恍然，“我们……”
“等会儿，”林琳打断地说，“这里不太正式吧？”
马小乐一怔，看着蒋正辉。
“你觉得哪里正式一些，林小姐？”蒋正辉语气庄重了些，问。
林琳耸耸肩，接着很放松地笑了笑。“你们问吧。姓名年龄什么的就免了吧。”她打开包，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又放回去。
马小乐一时无语，看着蒋正辉。
“你觉得贾根生会去哪里？”蒋正辉的口气有回复了慢条斯理。
“会去哪里？贾根生？”
“对。”
“不知道。”
蒋正辉一笑，显得很理解也很胸有成竹。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是他的粉吗？”蒋正辉连着问道。
林琳抬眼在蒋正辉和马小乐的脸上扫视了一遍，“不了解。”她说，脸上露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但一瞬就消失了，“至于粉什么的……我不粉任何人。”
“哈。”蒋正辉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声感叹是什么情绪，但显然是鼓励了林琳。
林琳：“说来，他就是个戏子。”她见蒋正辉一脸的饶有兴趣，接着说，“小丑跳梁，装傻充愣而已。”
蒋正辉看了马小乐一眼。
马小乐朝后撤了下身，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态。
“你不觉得他是全民励志的偶像，最后还成功的不得了的那种？”蒋正辉转向林琳，很认真地问。
林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就是闪过，随即盯着蒋正辉，说：“你是想说‘人红是非多’是吧？”
蒋正辉沉吟了一下，点着头。
马小乐欠身向前，“他一定有什么不待见的人吧，”他手里的笔敲打着本子，接着又补充地说，“就是仇人什么的。”
“我就是他家的保姆，钟点的那种。”
“钟点工？”马小乐反问地说，“可你在他家是有房间的。”
“好保姆很难找的，”林琳似笑非笑地说，“尤其是现在。”
马小乐盯着林琳，突然无语起来。
蒋正辉笑了笑。他眯起了一些眼，目光实际上漫过林琳，散射到她身后的远处。
林琳似乎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是好保姆吗？”蒋正辉问。
“看怎么说。”
“对雇主的了解。”
“他们的房子多大，几个房间，都喜欢什么衣服，还是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
蒋正辉收回目光，眼珠子在林琳脸上扫视了一遍，“作为夫妻，他们的关系。”他的语调变得有点冷。
“我没打算做不该做的事。”
蒋正辉又放出自己的目光，似乎在等待着。
林琳看着蒋正辉，又看了看停止笔记，抬头看着自己的马小乐，“不了解，”她似乎在对自己的上句话做着解释，仿佛感觉自己没有说明白，又补充道，“跟大部分人一样吧。”
“你，在他家工作多长时间了。”蒋正辉问。
“三个多月。”
“见过他们有什么冲突，比如争吵什么的？”蒋正辉仿佛用力地在想着什么的样子，问，“就是以你的角度看，两人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
“我没结过婚。”
马小乐突然梗直脖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语气里是无可奈何的恼怒。
蒋正辉陡然看着马小乐，接着笑望着他。
林琳一怔，接着剜了马小乐一眼，又看着蒋正辉。
“这种事，我是说，男主人失踪或出了什么意外，一般都跟女主人或者，我是说或者，其他相关的女人有关，”蒋正辉有些慢条斯理起来，看上去像是在分析着什么地说，“概率上说。”
“我是那样的女人吗？”林琳显然有些正视起来，提高了点声音，而且带着试探性的谴责地问，“蒋警官是在暗示什么吗？”
“不，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林琳挺直身子，胸部狠狠地颤抖了两下。
“以前被证明了的事实。”
“跟我有什么关系？”
“相关的人。他家的保姆。”
“又怎样？”
“你有任何可能和机会。”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当时我不在现场，被女主人放了假。”
“你回去过现场，”蒋正辉一脸含沙射影的微笑，他补充说说，“还打扫了房间。”
“这是我的职责，”她说，“打扫房间，不是犯罪现场。”
“你是学什么的？”蒋正辉问，“法律？”
“知识产权。”
蒋正辉有点卖萌思迪看了马小乐一眼，“小客厅吗？”他没有转头，但显然问的是林琳。
林琳有些愣地看着同样有些愕然的的马小乐，又看着刚刚扭头盯着自己的蒋正辉，迟疑地点点头，“不错，是书房旁边的小客厅。”
“很及时啊。”
“我不明白蒋警官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蒋正辉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看到了什么，在打扫小客厅之前。”他突然正色地问道。
林琳好像失神一样，有些迟疑地看着蒋正辉。
蒋正辉追问道：“有什么特殊情况吗？需要在那个时候打扫？”
林琳依旧像没有明白蒋正辉的意思一般，凝着。
“一般什么时间打扫卫生？”
“没有固定时间吧，看需要。”林琳仿佛想明白过来，又恢复了神志一般。
“当时需要吗？”蒋正辉问，“你打扫的时候。”
林琳一笑，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
“哈，抱歉。里面什么情况，让你必须立刻打扫？”蒋正辉大约是表示自己刚才的问题很无稽，就接着问了句。但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甚至是无厘头。所以，就连马小乐也停止了笔录，抬头看着蒋正辉。
“挺乱的，”林琳语速很慢地说，“大概是昨晚没关窗户，风大的原因吧。”
“平常都是贾根生用那个书房吗？”
“对不起，蒋警官，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哦？”
“保姆也有职业操守，”她顿了一下，说，“就是我想告诉两位警官，但也无从说起。因为，我不了解。”
“明白，”蒋正辉很深地点着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琳说，“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请你去警局。”
林琳的脸色暗了一下，但随即有些茫然地笑笑。
“平常都是雇主告诉你哪间房子需要打扫吗？”
“是的。不过有几间房子不用我打扫的。”
“哪几间？”
“女主人的卧室，男主人的书房，还有……”她突然停住，眼睛在蒋正辉脸上来回地扫视着。
蒋正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客厅，就是书房旁边的那间。”她似乎很不情愿地说道。
“是夏叶吩咐你做的吗？”
“做什么？你是说打扫吗？”
“对。”
“应该不是。”
“什么叫应该？”
“哦。我送贾天乐和贾天怡去他们外婆家，回来时路过小客厅门口，正好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原来以为贾太太在里面，但后来看到窗户没有关，风很大，刮掉了花架上的盆栽。地上很乱，就进来打扫了一下。”林琳尽量地想说清楚些，所以没有喘气，一口气讲了这么多。
马小乐抬头打断地问：“你有小客厅的钥匙？”
“没有。”
“那你怎么……”
“门没锁，马警官。”林琳的话语里显然有了焦急的成分，乜斜着马小乐。
“你刚才说，”蒋正辉明显听出了林琳语气中的异样，似乎是故意地停顿着，目光投向林琳的身后，“女主人夏叶在小客厅里。”
“我没说，”林琳立刻直了下身子，解释地说，“我是说我以为里面有人。”
“嗯，明白。”蒋正辉站起来，向林琳伸出手，很亲切地笑着说，“谢谢，今天就到这儿吧。耽误你时间了。”
林琳认真地打量着蒋正辉，伸手与他握了握。
“不客气。”她说。
她说完，又朝蒋正辉点点头，一边转身离去，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可刚一迈步。
蒋正辉喊道：“请等一下，林小姐。”
林琳有些意外地止步，转身。
蒋正辉与马小乐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林琳，“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嗯，保姆工作的，”他问，“中介？”
“不是。朋友介绍的。”
蒋正辉很慢地点这头，突然正视着林琳，“能告诉我他是谁吗？”他又补充说，“介绍你到贾根生家里工作的人，你说的那个朋友。”
“易聪，易总。”林琳似乎脱口而出，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里攥着的手机。
“绿橙网的那个？”
“是。”
“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我去他们公司应聘过。但他们不招我这种兼职的，就好心介绍给贾太太了。”
“不是贾先生？”
“你说什么？”
“别在意。贾太太跟夏叶很熟吗？”蒋正辉似乎是若有若无地问道。
“这你要问她们自己。不过，看上去她们很闺密的样子。”
“你好像不怎么八卦？”
林琳“嘁”了一声，“我是学法律的。”她正色地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还有比八卦更重要的事情。”
“不好意思。没啦。”
林琳很重地撇了下嘴角，转身离去。她走到门口，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又急回了下头，看到蒋正辉和马小乐正望着自己，蒋正辉还朝自己挥了挥手。她急扭头加快步子走出门去。
蒋正辉收住脸上的笑，看着马小乐。
马小乐正探寻地看着他，像是从某种思绪中刚刚走出来，“她撒谎。”
蒋正辉一笑，很暧昧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