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

第八章(一)

危建荣与安姿阳虽是表兄妹,但他妈妈比安姿阳爸爸的年龄大许多。以前生小孩都是上十个的生,老大和最小的弟妹相差二十岁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危建荣父母生他时已经四十多岁,几年前双亲过世,上面三个哥哥都已成家。如今只剩下排行老幺的他,即将三十岁仍孑然一身。都说女人好嫁,男人难娶,对于在这个小城市里的他来说更是如此。

珊瑚早听安姿阳说起这个表哥,只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了他没有公婆需要赡养,小两口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危建荣做体力活有的是力气,他泥匠出身,常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做工,专跟钢筋水泥打交道。工地上的包工头是危建荣的堂哥,他常年在外接项目。只要危建荣肯干,一年到头都会有忙不赢的事情做,工资绝不比白领少。然而危建荣的目光并没多么远大,由于无牵无挂无负担,常常是干一阵歇一阵。等到没钱花了就去揽点活,赚一笔后回来继续吃喝,他就这样悠哉游哉的生活着。有人给他做媒,介绍了几个女孩子,但女孩们看到他这种生活状态便都避之不及。危建荣平日虽然颓废放任,但心地极其善良,不少邻里邻居都得到过他的帮助。安姿阳觉着,只要他成了家,便会有动力和责任改变现状,说不定就奋发图强的建家立业起来。

危建荣径直往西边走去,安姿阳和珊瑚跟在他身后来到靠厨房旁的一条狭长小道。廊道光线阴暗,她们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前行。

“你们这里设计的也太不方便了!”安姿阳吐槽道。

“可能我是习惯了,不觉得什么,你们慢点,我去前面开灯。”危建荣每天上下楼都经过这条道,对它太熟悉了,白天,这小道通过墙壁小窗户折射出来的光照便能去往通向二楼的楼梯间。只是晚上,需要打开楼梯旁的灯光才能行走。

等她们上到二楼的客厅时,茶几上已摆满了瓜果零食,食物算不上金贵精致,却都是他们当地过年的特色,串门时的最爱。

“珊瑚,尝尝我们这里的特产,我不太会买,看有没你喜欢的?”危建荣憨憨的笑着对珊瑚说道。

“这个,我们每年都会买来摆盘招待亲戚朋友的,给!”安姿阳递给珊瑚一个独立包装的青梅。

珊瑚尝了一口,感觉特别脆爽酸甜,又连吃了两个。

安姿阳按自己的喜好给珊瑚又推荐了几样。

“过年会特意买这个招待客人吗?我们那没有这个风俗,请吃饭还是有的。”珊瑚向安姿阳问道,随即拿起牙签插了一根沾满白芝麻粒的辣豆干。

“今年让你好好感受下我们过年的气氛和当地风俗,到时可是热闹得很哩,建哥到时你来做向导负责解说,好吧?”安姿阳看了看珊瑚又看了看危建荣。

“呵呵,没问题啊!”危建荣涨红了脸,咧着嘴快活地笑了起来。

“这个好吃!香而不辣,还很有嚼劲。”珊瑚盯着辣豆干两眼发光地说。

危建荣贴心地把桌上的一碟辣豆干特意放在了珊瑚的近旁,珊瑚羞得不好意思起来,安姿阳默默看着他俩微微一笑。三人吃着点心之余,安姿阳问了些危建荣的日常,又介绍起珊瑚,于是下午的时光就这样东拉西扯地在聊天中溜走。

傍晚,危建荣起身去一楼准备晚饭。安姿阳趁危建荣不在,偷偷参观起他的卧室。她们发现房间里有匆忙收拾过的痕迹,乱七八糟的零碎杂物被他全塞进了床头板的夹柜,她俩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幸灾乐祸。安姿阳埋怨起表哥邋遢不爱干净,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于是哈哈大笑着忙为表哥自圆其说。不曾款待过客的危建荣很快便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建哥,你这有点水平啊!我刚才还跟珊瑚说要做好去外面吃的准备呢!”

安姿阳意料之外的笑眯着眼,这是她试吃了一块鱼肉,喝了口鸡汤后才得出的结论。

“没偷师也没学艺?”由于完全超出安姿阳的预期,她心生怀疑的发问道。

“没偷师也没学艺,我是凭着想像怎么好吃怎样弄。”危建荣实话实说。

“那样居然就能做出大厨的风范,看来你做菜方面还真有一手呐!”

“真的是很好吃,色香味都不错,我要吃胖了可怎么办?”珊瑚也不吝地夸起来,她在吃上倒一点也不矜持,下午的零食没停嘴,好像丝毫也不影响她现在的食欲。

“你们夸得我不知说什么了,我从没请过客,今天……还行啊?呵呵呵!”危建荣喜欢憨憨地笑。

晚饭时,天色就有些暗淡,等他们吃完从危建荣家出来,夜已漆黑。三人经过几个热闹的街区和一条宁谧昏暗的小路,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后,街道旁出现了一大片红色屋顶的房子,其中第一排第二栋便是安姿阳的家。安姿阳家同样修有大大的院落,几根枯树枝显眼的从院内探出头,伸到街边一角的灯杆上。危建荣目视她们进屋后转身往回走,十分钟,他便回到了家。

“珊瑚,今天你对我表哥感觉如何,有什么直说无妨哦。”安姿阳铺好床单被套准备睡觉。

“嗯,人嘛还挺老实的,说话有一说一,不会耍什么嘴皮子。”

“对,我哥就是话特少,平时你说一句他才接一句,今天跟你还说得挺多呢!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不过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属于实干型,呵呵呵。”

“呵呵呵。”

“你觉得对他有那方面意思没?他赚钱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督促好他绝对能做得很好,而且会做饭也很意外,我确实到今天才知道,也是沾了你的光,这是一大优点,你说是不?”

“嘿嘿,他做的饭菜我都吃撑了,幸好回来散了散步。”

“那你怎么想的?”

“我……再多接触一下吧,今天在他那挺放松的,感觉还行,明天继续了解。”

珊瑚觉得两人非常有必要独处一下,这样容易从细节中发现出对方的优缺点。经过了血的教训,她这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珊瑚知道自己对危建荣没有感觉,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的平凡无趣,他的憨实愚钝,他的市井俗气,这些全部都在她意料之中。但她不想再踩雷区,不愿再爱那么累,也不要被人无视,她决定享受被爱被宠溺的滋味。而且她必须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决择,是在家乡小镇嫁给老男人并守着一家子,还是远嫁这个发展迅速的市区里的老实人过起只属于两人的小日子。她迫切想了解危建荣的全部,被救赎或毁灭,他成了关键。

“好!你说的啊,明天我大早就送你过去,你们单独聊,他刚发信息说让我带你去吃早饭呢,可见他有多迫切想见你。”

年三十中午,爸妈让安姿阳叫上危建荣和珊瑚来自家过年。安姿阳觉得家里加上哥哥一家,人实在太多,索性不如自己去陪他俩更好。下午,安姿阳便到了表哥住处,还带了妈妈准备好的年夜菜。三人忙着屋里屋外贴对联吊灯笼,院内挂彩带装饰灯。不久,又转战到厨房摆弄着锅碗瓢盆盅,配置起饭菜,点心,饮料,忙得热火朝天。黄昏,整栋屋子悬灯结彩,院内火树银花。

他们在吃完一顿长长的年夜饭后,徐徐走向早已热闹欢腾的街头。稍晚一些的时候,更多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为迎接新年的钟声,人们进入倒计时的等待。最大最集中的等待区位于城东一个标志性雕塑广场前,那里是平常市级举办活动的主要场地,贺新年自然也最合适不过。安姿阳和珊瑚走到广场时,才发现舞台旁站满了人,都准备近距离观看新年的烟火盛况。台子下堆满了大小高低的烟花筒,之所以截然不同,是因为它们绽放的姿态万千,颜色各异,今年保管又是一场震撼非凡的视觉盛宴。安姿阳和表哥一唱一和地向珊瑚介绍起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舞台上方大大的电子屏幕里正直播春节联欢晚会,一些手拿音乐灯笼的小孩在台下嬉戏追逐,有些挥舞着发亮的荧光剑和棍棒,更小龄的儿童脚穿闪闪发光的波波鞋围在父母身边转着圈。远处一群群大人们则仰头抱胸,目不转睛盯着中央的屏幕,不时伸手鼓掌喝彩。在荧幕的光照下,所有人都五彩斑斓。

此时的晚上,黎庆儿和米帛帛两人正呆坐在寂静的云阁星酒店前台,今晚客人寥寥无几,她们也乐得清闲自在。刘习涛在大厅边看春晚边等着黎庆儿,他本想着带黎庆儿回家见爸妈,但遭到黎庆儿拒绝,黎庆儿不赞成正值年关的时候贸然前去。

米帛帛和王米笠难得几天没上牌桌,实在不是他们幡然醒悟,让他们吊诡的是压根就凑不到人手。这段时间回家的回家,上班的上班,整座城市都变得异常冷清和萧条。

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响起,刹那间,天空被烟花霓虹灯渲染得绚烂如霞。刘习涛王立笠,米帛帛和黎庆儿四人齐聚楼顶,凛冽刺骨的寒风里,他们几个在欢乐的音乐声中扭动着腰枝,挥耍着烟花,畅饮着啤酒可乐。黎庆儿和米帛帛念叨起珊瑚与安姿阳,猜测着不知珊瑚是否得偿所愿,是否迅速会嫁为人妇,两人又为做珊瑚的伴娘而争论,兴奋地商议起怎样打扮才漂亮,怎么整蛊才有趣。

安姿阳他们也等来了倒数。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嘭嘭嘭!”

“哦豁!”“哦哦!”

“新年快乐!”

随着一阵阵倒计呐喊,一声声礼炮齐鸣,一串串掌声祝福声,新年来到了,大家手舞足蹈欢呼雀跃,暗黑的天空顿时光芒四射,五彩缤纷,天地间仿如白昼般灯火通明。

新年的春宵更值千金,不久后,王立笠拉着米帛帛识趣的浪漫去了。刘习涛也想跟随一同下去,黎庆儿想像到孤男寡女一室,于是拒绝去他宿舍。为了杜绝会犯错的每一步,她要诱导他做忍者神龟,她相信,在循循善诱下,有朝一日他们定会修成正果,到时自然顺理成章……。

等烟火消逝,夜空归寂,危建荣仨人方才踱着小步缓慢的沿街道返回。进门后,危建荣摁开了电视机,荧屏上还在重播着晚会节目。安姿阳和珊瑚讨论着各自家乡新年的相同和不同处,安姿阳见危建荣目光关注在电视上,丝毫没有要插嘴说话的意思,于是看似不经意的向他发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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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思考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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