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云起
天福三年,腊月初八。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哪儿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御膳房的掌司太监,和他一起的还有制衣局徐司仪,二人都是为了除夕宫宴来找聂瑶。
此时,聂瑶才起床,穿好了衣袜,正要梳头。殿门跑进来了一个急慌慌的小太监,也不顾大雪入鞋,冲的极快。
“快,去通知聂昭仪,奴才有急事。”
小娥也不敢怠慢,知是皇帝那边来人,便急忙去见聂瑶,领了令,让小太监进殿。
“定国公带着人他们闯进后宫了,正往极乐楼去。”小太监气喘吁吁,却一气儿说完,不敢误事儿,已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的通红。
“啪”聂瑶把玳瑁梳狠狠的拍在妆台上。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聂瑶向红云挥挥手,红云会意。
青莲为聂瑶披上了一件白狐裘披风,拿了一个手炉。聂瑶上了红云备的舆轿,接过青莲手中的手炉。
轿夫太监脚程极快,冷风吹的聂瑶直打喷嚏,脸上针刺一般,红云一路小跑,跟在轿子边上递帕子。
聂瑶的舆轿从西角门进来时,定国公一行人刚好从东苑门进来,他们周围有几个太监侍卫拦着,但老国公手里有剑,他们不敢靠近又不能动手,你推我搡,闹哄哄的。
聂瑶早起被害吹寒风早是一肚子的火,红云扶着聂瑶下舆轿,下雪路结冰,鹅卵石铺的小路最是打滑的。
只见聂瑶大步上前,众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纷纷噤声。
“去把羽林卫宣进来。”两个小太监得令立马去了。
赵峻皱着眉,举着剑对聂瑶侧目而视。
聂瑶还未站定,便抽出了一旁侍卫的佩刀,奋力一砍,赵峻也是始料未及,剑哐当落地,红云眼疾手快将剑拾走。
赵峻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大怒道:“放肆!我是先皇钦定的国公……”
话还未讲完,聂瑶便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众人一片惊呼。
“呵,国公擅闯后宫,我自是比不得国公爷放肆。”
“我等是为江山社稷而觐见陛下……”跟来的一位大臣出言道。
聂瑶最是听不得这种冠冕堂皇的酸话。
“放你娘的屁,要是嫌命长就死远些,没的来着儿撞魂,还害得我在这陪你们受冻。方大人我记得你并未身兼御史之职吧。”
“是…是又如何。”
“那你来这儿捉妖吗?”聂瑶突然变脸呵斥一句,吓的方普一哆嗦。
赵峻本想乘聂瑶不备将其拿住,红云反应更快,出腿一脚,赵峻后退三步。
“国公可注意一点儿,别把命折在这儿了。听闻令媛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可别还没享受四世同堂,就死了。”聂瑶将刀丢给刚刚的侍卫。
“哼,你也不用拿这些威胁我,我赵家三代效忠朝堂,效忠陛下,为百姓早已做好捐躯的准备。”赵峻慷慨激昂的说到。
聂瑶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国公的两朝元老,你如今闯进去为杨将军喊冤到底会是何结果,无需我多言吧。”
赵峻愣了一下,他又怎会不知是什么结果,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杨氏三族被诬陷,却无动于衷的话,还不如死了干净,总得搏一搏。
聂瑶再言:“若杨氏真无罪,我可在此担保此次是有惊无险。但若杨氏有罪,国公又何苦赔上赵氏三族呢。”
说完羽林卫就赶到了。
“国公请吧。”
赵峻咬咬牙,沉思了一会儿:“我相信你这一次,若欺于我,我定饶不得你。”然后拂袖离去。
赵绍景从看见聂瑶开始眼睛就没离过,直到那穿白裘的女子消失在华丽的楼里,才随羽林卫离开。
聂瑶在极乐楼的二楼过道里等红云青莲上四五楼找皇帝,三楼是一间大池子,是皇帝沐浴的地方,二楼聂瑶已经寻了一圈了。
“昭仪,陛下在五楼的红字号里。”青莲回到。
聂瑶点头示意,让她们下楼。极乐楼本就闲人勿进,聂瑶也不敢让她们俩多待。
极乐楼是先帝的清心小阁改建的,说是小阁其实一点也不小,共五层,原本都是未隔开的厅,用来存放书籍文典的,又或者是各自公文。
后来萧祜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里改建成极乐楼,分成若干个房间,造了个大水池,再修饰了一下。
极乐楼里住的都是各国各地进贡的美人,仅供消遣,没名分没地位。
“张公公,陛下进去多久了。”聂瑶轻声问到。
张选见聂瑶妆未上发未盘便知发生了什么:“一刻。”
此时正是萧祜的兴头上,聂瑶也不敢打扰,便也无言,立在门外等候。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里面传来了声音。
“是阿瑶吗?进来吧。”
聂瑶闻言便推门进去了,绯红纱帐里并没有停下,房间里回荡着女子的呜咽声,仿佛口中被塞了什么东西,呼吸不过来,极为痛苦。萧祜的喘息声也很均匀,似乎并没有很享受。
聂瑶习以为常,面色未变:“刚刚定国公他们来过。”
“阿瑶办事我放心,那群老东西真想杀了,烦人的很。”萧祜从床上起来,裹了一件软缎的长衫,身下之物并未消下。
“他们为杨家而来。”
“这个我当然知道。”萧祜把玩着一个苹果,从纱帐下走出来。“阿瑶不问我为什么?”
“陛下对朝堂事向来都有自己的道理。”
萧祜沉默了良久。
“阿瑶最近忙吗?”
“有点。”
“那阿瑶忙完这阵,便替我去趟朗州,核实一下杨氏一案,文书都在长明殿里。”萧祜丢下了苹果,推开门正欲踏出。
“对了,把人处理一下。”
“遵旨。”虽然萧祜看不见,但聂瑶还是行了个礼。
萧祜一下楼,红云和青莲便上来了。聂瑶拨开帷帐,床上一个异族女子,身未着片缕,双腿张开,正对着聂瑶他们进来的方向。红云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青莲羞红了脸。
女子金发碧眼,是前不久波斯进贡的两个美女之一。女子口中塞着一个苹果,红云上前探了一下脖子。
“人快不行了,下巴好像脱臼了。”
“拿被单裹着,把房门打开。”
青莲还没缓过来,一张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了。踉踉跄跄的跑去开门,不知何时门外早来了五个小黄门。
小黄门向青莲行了个礼,便进去麻利的将人装进了木箱,聂瑶同他们一道出了红字号。
原本紧闭的雕花小木门都陆续打开了,或探头探脑,小声议论,或满面愁容,细声抽泣。
“是不是我妹妹,我的妹妹?”突然一个金发女子从房里冲了出来,抱住聂瑶的腿。
聂瑶一惊,抬手止住了准备动手的红云。
“是的。”
“我们是礼物,邦交的,中原皇帝怎么能对我们、这样。”女子很激动,用蹩脚的汉话哭诉着。
“安公公,先将人抬走吧。”
安福点点头,驱使两个小黄门将尸体抬走,留了两人跟着聂瑶。
聂瑶蹲下,拭去女子的泪痕“可能因为你们不听话。”
女子止了泪,细眉微蹙,薄唇绯红,冰裂梅花纹锻裁制的宽袍,将人衬的格外惹人怜爱。
聂瑶出了极乐楼,让红云带了几个宫女去长明殿拿文书,自己先回康和宫处理后宫诸事。关于除夕宴的各个细节和年末各宫嫔妃的俸禄以及宫女的赏钱,忙到天近黄昏才算完。
“昭仪,太医院那边来了消息。”青莲伏到聂瑶耳边禀道。
“谁。”
“薛嫔,一个月了。”
“照旧,落了记得告诉我,她闹起来就不好了。”
“是。”青莲退下。
萧祜不想留子嗣,所以聂瑶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防止后宫有皇婴落地,至于原因,聂瑶从未问过。聂瑶没来之前之前一直都是张选负责的,但现在张选管着四十多个外官太监,每天收到几十封奏章,十分忙。
良久,红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五寸高的樟木盒。
聂瑶打开盒子,里面都是一个名叫张禄的外官太监送的奏书。
聂瑶将手中的资料反复看了一个时辰。
“昭仪,已经子时了。”红云从榻上起来,披了一件外衣,拨了拨屋里的炭火炉子。
“红云过了除夕你就随我去一趟朔州。”
“好,那昭仪现可入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