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至于他们罗萨特、巴吉林两族更是众人眼中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战前袖手旁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战后却是趋炎附势、逢迎附和样样来,早已注定被人唾弃。
往后只要腾格里、塔克干两族开口支持,拓跋勃烈说一就一,说二就是二,谁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同样,这桩婚事也是如此,正因为两族皆举双手支持,才能如此顺行无阻,只是让众人猜不透的就是腾格里一族的态度。
塔克干一族支持月魄无话可说,可腾格里一族和她非亲非故,毫无关联,究竟为何会同意这荒唐的决定?
这原因,其实就出自月魄大破南朝北头山河套军营的那一夜。
她出手释放的北国男子,正是当今腾格里族长之子——丹契。
当月光被天上暗云遮蔽的刹那,月魄也无声无息的睁开眼,她拿起搁在枕边的一双弦月弯刀起身一跃,下一瞬间竟是风驰电掣地冲向寝宫门口。
咻!
谁知门外却忽然出现两把长戟,沉重长戟猝不及防折射出锋锐的刀光,一左一右挡住她的去路,月魄脚步疾停,瞬间往后一个空翻,利落闪避长戟的刀刃,并做出防御的动作。
「国母,非常抱歉,请您就此留步。」两抹高大的身影接着现身。
身为腾格里族长之子,同时也是北国重臣之一的丹契率先开口,他以双手拿着长戟站在门外,阻止月魄走出寝宫一步,而另一边的斑图则是安静敛眉,一如往常的沉默。
「我不是国母。」月魄皱眉反驳。
「王已经决定了,虽然还没举行仪式,但您就是我国未来的国母。」丹契恭敬说道,却没有疏于防备,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破绽。
「让开。」月魄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开口就命令。
自从拓跋勃烈宣布婚事后,就以休养的名义将她软禁在这座宫殿内,时时刻刻都派人监控着她,让她无法踏出宫殿半步,而随着婚期接近,她更是被要求不能随意踏出寝宫,算算日子,她已经被软禁将近一个月了。
他说他要她所有的心甘情愿,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是强取豪夺。
他让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她的命、她的武艺、她的忠诚,他还要她的一生、她的自由,甚至是她的灵魂!
他是北国大漠之王,他赢得了江山势力,赢得了所有族民的拥戴,甚至赢得了北国的太平未来,他几乎拥有一切,却还要夺走她的全部,甚至要她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恕臣不能从命。」丹契、斑图依旧握紧长戟,忠诚的没有移动半步。
她握紧双刀,冷冷瞪着眼前的两名男子。「拓跋勃烈疯了,你们也要跟他一起疯吗?」
「王没有疯,王只是做出最明智的选族,而我国上下全都认同王的决定。」丹契微笑,语气却是充满敬意。
「我是南朝人。」月魄忍不住出声提醒。
「您不分彼此拔刀相助,救了塔克干所有族民,更为我国这场内战奠定胜利的关键,在所有族民眼中,您已是我北国的救命恩人。」他解释前因后果,顺道表达族民对她的看法。
月魄忍不住一愣。
「我是刺客。」她迅速又道。
「懂得济弱扶倾的刺客不多,能够以命行侠仗义的刺客更是少之又少,北头山河套军营一战,已充分展现出您的风范,也令臣大开眼界,深深慑服。」
「你……」月魄眯起眼,总算注意到他特殊的眸色。当初被囚禁在河套军营地牢中的那名北国战俘,也是一双绿眸。「是你?」她微愣。
丹契勾起嘴角,眼神依然是傲然湛亮。
「北头山河套军营一战,您着实令臣刮目相看,臣的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北国的太平之路是您用命铺下来的,因为您,我腾格里一族才能免于被巴丹、南朝大军入侵,我族上下全都记下这份恩情,并由衷感激您的无私,王要迎您为后,我族上下一致同意,毫无二言,我国国母之位非你莫属。」
月魄瞬间哑口无言,不懂事情怎会出现如此转折。
原来她当初释放的战俘竟是腾格里的族长之子,倘若腾格里、塔克干和古尔斑通三族皆支持这桩婚事,那么北国上下不就无人能够反对拓跋勃烈的决定。
难道他早已得知此事,所以才会一意孤行,坚持要娶她为妻,因为他早已料到结局?
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想起他自信的笑容,她心头一震,终于恍然大悟。
他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凡是想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得到,她的担忧从一开始就只是多余,早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一国之后听似尊贵,却并非荣耀,更非美梦,而是得扛一辈子的责任与重担,他明知道,却执意要她走上这条不归路,陪他一块沉沦,他对她竟是如此地自私和残忍,但是她……但是她……
一生一世,我都不放手,绝不放手。
耳边,仿佛再次传来他坚定的誓言,月魄眸光晃荡,不禁握紧手中兵器,脑间瞬间浮现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深沉的微笑、霸道的姿态、信任的凝视、执着的呼唤、占用的拥抱、爱怜的抚触,和坚定不悔的宣誓亲吻。
他们才相识多久,她的脑里却早已装满了他的身影,为了留下她,他不顾一切也要救回她的命,让她连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她……却无法后悔。
她甚至连恨他的能力也没有。
「国母,我国虽然再次获得太平,但两次内战早已重创我国根本,族民大伤,国内的一切百废待举,王需要您的扶持,族民也需要您的扶持,请您为我们留下。」始终没有说话的斑图竟忽然打破沉默,并朝她单膝跪地,向她恭敬请求,而一旁的丹契也迅速如法炮制。
两人恭敬低着头,放弃骄傲,为了北国的将来向她请求,而他们的长戟就搁在脚边,首度卸下防备露出破绽,这正是她逃跑的最佳机会,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忽然生了根,竟然再也无法动弹。
她看着两人,竟无法再握紧手中的弯刀。
「我是南朝人,并不属于这里。」她虚弱的别过头,却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算回到南朝又如何,除了杀戮和仇恨,她究竟还能做什么?
就算她杀光了那些贪官污吏、将匪兵寇,没有明智的君主,腐败的南朝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只要您愿意待在这里,北国就是您的家。」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月魄无法给予回应,只能迅速转过身,逐渐松懈紧绷的身躯。
「起来,你们是战士,不该向我下跪。」
「您是我们尊贵的国母。」两人又道。
「别说了,全都起来。」月魄闭上眼,知道自己又错失了一次逃跑的机会,而这次,同样是她自己主动放弃。
「……是。」两人望着她沉默的背影,只能遵命的起身,静静退回到原先的位置,确保她的一举一动,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拓跋勃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