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量小非君子 无度不丈夫
第一百五十九回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
范昭无可回避,道:“香香姑娘的下落,暂时不能告之。因为我有要事入京,在新镇托内兄陈慧显将香香姑娘送回扬州。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梅曾亮一脸不信,心道:“你范昭就是私藏了李香香。没准,李香香正躲在哪里,给你偷偷生孩子呢。”吴妈也以为范昭有意甩锅给陈慧显,一下急了,一把抓住范昭的胳膊,哭喊道:“我就知道你不肯将香香还我,我可怜的女儿哟。走,跟我见官去。”说着,低头去撞范昭胸口。范昭手脚无措。梅曾亮目瞪口呆。忽听外面有人喝道:“谁这么大胆,敢拉我妹夫去见官?”范昭抬头一看,只见李獒怒气冲冲,大踏步走进来。
吴妈不识李獒,但是知道在扬州城,能叫范昭妹夫的就是李獒,诸庄主的儿子,被皇上特旨入旗入族黄马褂加身的扬州城新贵。李獒回到扬州后,诸庄主大宴宾客七日,风光无限。吴妈松开手,掩面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哟,你在哪里,娘想死你了。”李獒道:“你女儿是谁?关我妹夫何事?”吴妈只是哭,不作声。范昭道:“她是暖香阁的吴妈,来找女儿李香香。李獒,你怎么来了?”李獒裂开大嘴道:“李香香啊,我爹说了,一个青楼女子,死就死了,哭什么?妹夫,我在山庄,爹差人说你来了,要我回家陪你。”吴妈放声大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哪,你怎么就死了,不明不白呀,叫老娘以后靠谁呀?”李獒举起拳头,喝道:“你这妇人,真是烦死了。”范昭连忙拦住李獒,道:“吴妈,香香姑娘的事,我会给你个交待的。你先回去吧。”吴妈停住哭声,道:“梅秀才,你都听见了,你读圣贤书的,可得为老身作证呀。范公子,十日之内,你若不给老身个交待,老身就去江阴找范老爷评理去。”
梅曾亮心道:“范昭呀范昭,你这也太过了,名士风流是桩美事,但是私藏了李香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怪你的四夫人千里寻夫呢。四夫人拿着宝剑,应该是千里训夫。坏了,不会是四夫人一怒之下,把李香香给杀了?”李獒道:“梅秀才,咱爹叫妹夫去吃饭,你也一块去吧?”梅曾亮已经后悔陪吴妈来找范昭,哪里还想再招惹麻烦,遂道:“小生约了几个朋友,去不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就这样,李香香的奇事暂时告一段落,梅曾亮等人猜测,范昭多半会拿出一大笔银子,封了吴妈的口,而李香香,再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另外,刀狂剑笑与吕四娘的私人恩怨,在江湖不胫而走。
三日后,范昭去高旻寺接吕雁梅。吕四娘和颜悦色,象换个人似的,范昭喜出望外。原来,这三日,吕四娘和吕雁梅说了许多体己话。吕雁梅无一隐瞒,把京城之事详细说了。吕四娘听说范昭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大明正统皇室传国玉玺献给乾隆,是为了保留汉人的尊严,深受感动。吕四娘叹道:“娘错了。娘一直以为胡虏无百年之祚,满清至今已经百年,气数将尽,没想到南洋苏禄国竟然要献土于满清。你师叔祖说,乾隆帝星稳固长久,是真的了。”吕雁梅道:“娘进宫杀乾隆易如反掌。我在想,就算杀了乾隆又能如何?满清的国运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吕四娘道:“是,崇祯皇帝勤于政事,却远良臣,近小人,民心尽失,大明终亡于李贼,被满清乘虚而入,得了天下。”吕雁梅道:“崇祯十六年,孙传庭将军战死于陕西潼关,大明再无良将可用。”吕四娘道:“时年天下大疫,又逢连日大雨,火器发挥不了作用,孙将军回天乏力,汝州之战,明师精锐尽失,大势去矣。”吕雁梅道:“明师大疫严重,贼军却无大碍,天意昭然。”
吕四娘相信满清乃天命所归之后,争斗之心淡了许多,对范昭的印象大有改观。不过,范昭年纪轻轻妻妾众多,且有诸多绯闻,吕四娘心中难免心存芥蒂。商议结果,由白华代表娘家出面主持吕雁梅的亲事,吕四娘和周侗不宜露面,云梦月则是媒人。其实看官都明白,真正的媒人是黑心魔狗,倪璋罗强可以沾点边,当然这是题外话。云梦月本是四房夫人,四房夫人充当媒人确实有点滑稽,好在云梦月得张朝仪授权:管好范昭。所以,也不算为过吧。至于聘礼和嫁妆,自然不会含糊,白华早已备好嫁妆。商议妥当后,范昭提议要和吕雁梅先去江阴,吕四娘同意了。
当夜,范吕二人登上梁老板的货船,行李由邹姓书生接了过去,梁老板的女儿萍儿端茶送水。萍儿已与邹家哥哥定亲,再过两年便要出嫁了。因货船两名伙计临时请假,邹家哥哥上船帮忙。货船顺江而下,次日黎明,抵达江阴码头。范昭舒展双臂,道:“终于回家了,今天是三月二十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吕雁梅看范昭一脸孩子样,暗笑。见不远处一座高楼矗立于江边,在晨光中犹显巍峨,不禁赞道:“好高的楼!”范昭兴奋道:“胜江楼,是咱们范家产业,楼高七层,登高远望长江。咱们上去,吃饱肚子再去见公婆。”吕雁梅羞涩一笑。
张仁正在大堂张罗生意,忽见贾大黄二慌张跑来,道:“张大哥,您看那边,是少爷!”张仁望向门外,真见范昭和一个美貌女子相伴走来,顿时惊呆了!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观望,不敢相信范家少主竟然在此时出现在此地。毕竟,这段时间有关范昭的江湖传言太多了。其实,天信屋飞鸽传书,米老板早将范昭到达扬州报给范晔,却没有说范昭什么时候回江阴。范晔心知肚明,叫下人将宅院打扫一新,胜江楼采购上好食材,准备迎接贵客。
范昭大半年不在江阴,街坊们只道出门做生意去了,张仁却略微知道内幕。范晔表面不说,神情没了以前轻松。玉娘大多时间用在唐风乐艺坊,张朝仪管理家事井井有条,许诚张仁李义闲了不少。去年十一月,三夫人颜诗雨突然带着儿子回扬州娘家住了,还把三公子的名字范煜改为颜煜。范家上下心里都是沉甸甸的。直到四夫人云梦月回来,范晔脸上才露出了笑容。春节前,颜诗雨又带着三公子回到江阴,颜老爷及夫人也跟过来,三公子的名字还叫颜煜。范昭一日未归,范家众人就一日不能心安。如今赫然看到范昭携美归来,张仁怎能不激动万分。张仁扔下手中的物什,抬腿就跑,结果一个踉跄被台阶绊了一跤,贾大和黄二赶紧去扶,张仁爬起来道:“扶我做甚?你们快去告诉乐掌柜!”
“哎!”贾大、黄二异口同声,往二楼跑。张仁“噔噔噔”跑下楼,范昭已走进大堂。张仁奔上前,颤声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说罢热泪盈眶,哽咽难言。家乡亲人亲,范昭眼角湿润,一拍张仁肩膀,道:“张大哥,我回来了。”范昭转向吕雁梅,道:“这是吕姑娘,你们的新少奶奶。”吕雁梅有些害羞,连忙低头。张仁却实诚,喊道:“少奶奶!”吕雁梅迟疑道:“你应该叫我六奶奶吧?”张仁傻傻道:“按礼是。家里少夫人们亲如姐妹,平日里都是姐妹称呼来着,所以,咱们下人但凡只见一位夫人,都只喊少奶奶。”吕雁梅听罢,对张朝仪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张仁道:“少爷,老爷和颜员外正在顶楼喝茶呢。这几日,老爷早早就来了,就等着少爷呢。”两人上了顶楼,范晔和颜员外正坐在窗边品茶。范昭忙上前跪拜。范晔扶起范昭,道:“好孩子,你在外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没有给咱们范家丢脸。”颜员外打量吕雁梅,笑道:“你是吕姑娘吧,果然清水出芙蓉,与无尘很合啊。”吕雁梅俏脸通红,分别对范晔和颜员外盈盈一拜。
乐掌柜端着一茶点上来,换了居中大桌,四人坐下。范晔细问范昭远行之事。因颜员外在场,范昭隐去了七星岭和吕雁梅的真实身份,其余基本上都说了。饶是颜员外经历过大风大浪,也听得惊心动魄。范晔道:“你摆平了伪稿案,朝廷内外,多少人都会承你的情。查找大明玉玺期限二十年,这事不急。倒是科举……”范晔瞧了一眼吕雁梅,低头喝了一汤匙粥。范昭道:“施先生教我‘流水’之理,此事暂不想它。”吕雁梅笑道:“若问科举,范哥哥背一段文来听听。”范昭正色背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吕雁梅含笑不语。范昭摇一下头,道:“换一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颜员外微微皱眉,心道:“诗儿将你夸上天,今日才知你肚里就这点墨水。江南名士,怎么当的?”其实呢,范昭过目不忘,自然背得,刚才那番表现是他故意轻松气氛。
范昭道:“雁梅,你接下去。”吕雁梅背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颜员外暗忖:“吕姑娘好才学。无尘怎么这么好福气?”范晔笑道:“昭儿,你幼时顽劣,常常戏弄老师。八岁那年,学了《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设计老师,把老师气走了。”颜员外点头,道:“难怪,无尘年经轻轻就博得江南名士,所作之事,皆是寻常人做不得的。”吕雁梅似笑非笑看着范昭。范昭额头冒出汗丝,道:“孩儿不记得了。”范晔道:“你十四岁考中秀才,后疏于读书。不想,刁县令却举你为孝廉公。如今,乾隆要你考科举,真要你做内阁大学士?”
范昭道:“不会的。孩儿这点学识,被乾隆点了内阁大学士,可不成了世上最大的科场舞弊案。乾隆最爱面子,断不会留此污点被世人笑话。”颜员外语重心长,道:“贤婿啊,皇上真封你为内阁大学士,你可不能推辞,光宗耀祖哪。”范昭苦笑道:“岳父,小婿就推掉武英殿大学士的官职。”颜员外目瞪口呆,道:“原来,这件事竟是真的?!只怕诗儿会恼你。下次再有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你可知道,扬州多少盐商梦寐以求一顶官帽呢。”范昭道:“现在我要给乾隆秘密寻找大明玉玺,乾隆不会再封官给我了。”颜员外一脸惋惜。范晔乐呵呵道:“皇帝的心思,此一时,彼一时。亲家,粥正好,吃粥。”
早餐后,范昭坐上张三的马车,将吕雁梅安置在留芳居,等待白华到来。吕雁梅是待嫁娘,按礼不宜直接住进范府,到了出嫁那天才能再与范昭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