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暂别宫门
齐公公自缢了,随着内侍的一声通报,原本尚还被李妃关照在旁藤椅上躺着的至宁咕噜一声,突然失去神志从藤椅上跌落下来。这一举动便连之前被太子殿下暗中安排悄悄潜于屋顶之上的于李两人也从未想到。
“殿下,至宁姑娘晕厥过去了……”伴着李妃的惊呼声响起,唰唰两道人影也紧跟着自屋顶上跃了下来。只见其中一道身影还不待太子吩咐,竟直直往至宁方向冲去。
“殿下,至宁她似乎并非是自然昏厥过去,而像是被外力所伤。”自屋顶上一跃而下的于冕此刻正把着至宁右手微弱的脉搏,向太子回禀道。
这边早已从刚才师变节之事回过神来的太子,自于冕从屋顶上越下直到为至宁把脉一直端在在藤椅之上未被身边太监扶起。只在适才至宁晕厥跌落之时率先反应过来脚下往前探了探却并未离席。此刻听到于冕向自己禀报太子殿下不禁扬了扬眉毛,自口中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命人传去太医。”
……
“启禀殿下,那位姑娘脉力虚弱,周身气血凝滞。老臣已为她细细诊治了一番。因其周身被白布包裹,老臣检查之时在其右肩之上发现了刺入皮肤半截的这根银针。请殿下御览。”说着话,双手捧着一根细长的银针,伸向太子面前。
“殿下,恕老臣多嘴,不知这位姑娘乃是何人?”老太医递过银针又开口问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告诉本殿这姑娘最终该如何诊治便好。”太子皱眉道。
“是殿下,但奇就奇在这位姑娘不知是何身份。竟会被这种毒物所伤。老臣刚才取针后闻了闻银针上味道,但其所浸之物似乎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源自西域的一种类似曼陀罗花的致昏之物,因此依老臣所见这位姑娘倒也并无什么大碍,只是需多多静养几日。”
“致昏之物吗?本殿知道了。去太医院开些最好的祛疤疗伤灵药,稍后给本殿送来。”
老太医答应一声后,转身去了。
“怎会突然中了根昏睡过去银针……”李妃口中念念道。
“李妃娘娘,适才情急之下至宁的藤椅被宫女们摆放在书房门口,依我来看,此针必然是那师钊文狗贼慌张之下,想让至宁昏厥过去,以此来转移我们注意力趁机逃脱之用的。”于冕回答答道。
“可是……”李妃跟着立马欲言又止的说道。
“好了,今日之事就此打住。于卿茂芳,你们先回去吧,至于至宁姑娘,先跟着在我宫内养养伤,待稍好之后再让她回去吧。”太子打断李妃说话,目光逼人的看向于李二人。
“殿下,至宁她江湖草莽不懂礼数,就此留居在东宫之内恐怕要扰了殿下与娘娘的……”
“于卿,本殿之前便说过,李妃身边孤独一人,尚缺个陪伴之人,正好这姑娘现下身子不适,而那师贼又颇为凶悍,就由她在这宫中静养些时日吧”太子殿下平静的说道。
于冕还要再说,已站在他身后的李茂芳暗从他背后用手肘重重一磕,于冕只好作罢。
“臣遵旨。”
“退下去吧。”被内监扶起的太子颇为心灰意懒的挥了挥手,转身往未被大火波及的上书房方向去了。
……
小径之上。
“李兄,你刚才为何拦我?”
“景瞻,你也莫要因为是至宁姑娘,便太过感情用事,此刻她又添新伤,但却替殿下挡了一针。而我们这位一向待人宽和的殿下自然是要重重感谢于她,你怎么这般冲动,竟然还敢让殿下跟你解释原由。”
“挡了一针?李兄你是说?”
“景瞻你一向聪明于我,但只要遇见了至宁姑娘便又糊涂了,你想师钊文刚才若准备杀人灭口难道不该用见血封喉的毒针吗?你仔细回想,刚才至宁身后正对的可是……”
“这狗贼竟然如此大胆?”
“唉……”李茂芳不答于冕问话,却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李兄你又想到什么了?”见李茂芳半晌不回答自己问题,径自向前方怔怔出神看着,于冕侧首问道。
“李兄?”
“哦,没什么,许是这几日累了。景瞻我们先回我富阳侯府上吧。”李茂芳眼中神色一转,当下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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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腊月将至,宫内的宫女太监也开始忙活了起来。不知是那太医的祛疤治伤的灵药效果过硬,还是至宁这已遭受过诸多苦难的身体渐渐习惯了命运中时不时便要带给她的惊喜,还不到一个月,身上的绷带已几乎全部被拆下,连三日前再过来复诊的太医都颇为惊讶了一番,连连留下多多行走活动的医嘱之后慌忙退去了。
而至宁整日游走在太子东宫之中,渐渐也与曾照顾自己多日的李妃熟络起来,李妃本就是自小出生在军伍之中,不同于其他太子诸妃,平日里对舞刀弄剑一道也是颇为喜爱。自入到这深宫之内只有侍卫方才会用些功夫,但身为嫔妃却又不好与侍卫过多接触,因此自至宁到来之后反倒有个相交谈来的人,如此之下至宁不懂宫中礼数,李妃又时常想找人比试一番一来二去之下,两人竟相走愈来愈近,待到后来至宁已从偏远的小芦中搬到了李妃院内隔墙而住。
这天,至宁又被李妃叫至房中说话。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只听太监来报说东宫之外,有熟人给李妃娘娘送了几样冬日里吃不到的瓜果,并附上一张纸条。
正说话的李妃接过纸条看了数眼,目光凝了片刻嘴角抿露出一丝笑意:“阿宁妹妹,这瓜果倒是送与我的,只是这留书之人却点名说有一柄星澜剑尚在院外,还等着妹妹去取呢。”
“星澜剑?”在宫中安逸了许久的至宁突然听到自己佩剑消息,心中顿时一喜道:“姐姐稍等,我确实要出去一趟了。”
“去吧去吧,去见见故友,也了却些旧事,方能在这枯燥的宫中呆得住。”李妃笑着招手说道。
“了却旧事?我不过是去取剑而已,李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至宁心中一愣,但心思却早已飞到久不复见的星澜剑上去了。
待她走到东宫侧门之外。
却见于冕手上捧着星澜剑正着急的站立在柳树之下目光直直门前看来,待到自己从门中出来于冕却顿时左看右看脸上也露出了一副好像假笑般的神情。
“喂,姓于的,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能忘了你欠我的那件事。”至宁看着阳光下于冕假笑的表情,眉头一皱嘴上恨恨道。
“三三,我,我并非是来让你谢我的。只是一月不见你,也不知你伤势好些了么。哦还有这星澜剑郑侯说放在他府上许久,也是时候交还于你了。”于冕怔怔看着至宁,脸上却又一红。方才目露诚恳之色的说道。
“还想让我谢你,告诉你那日你救我不假但那都是你之前欠我的,用不着你假惺惺的过来关心我。”至宁瘪瘪嘴道。
“我,我并未假惺惺,只是真的关心你。哦顺便也替郑侯来看看你。”
“你是何等人,我心中自然一清二楚。少拿着我义父的名头来压我。拿来吧。”
“嗯?”
“把我的星澜剑拿过来,你以为是什么,你的小命待我养好了伤自然会去取的。”
“哦,哦。”于冕口中答应着手中的星澜剑却并未向外递出。
“怎么,还要那我的剑来杀了我?快点还给我,你可以走了。”
“……”
“哎呦,好个泼辣的小丫头,也就能制得住我家景瞻。”于冕正讷讷不知怎么回答,一道讥笑声却从于冕站立的树上传来。
这声音至宁不用抬头去看,却也知道,便是富阳侯李茂芳了。
“堂堂侯爷,竟也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偷听别人说话,羞也不羞。”至宁可不怕李茂芳,当下也回口讥讽道。
“三三他……”
“小丫头,本侯可没有心情偷偷听你们俩在这里打情骂俏,只是以景瞻的身份现下还进不到这皇宫内院之中,本侯不过是借着点身份来送他进来与你相会的。”
“富阳侯真的惹怒我了。”
“呦呦,看着伤好之后活奔乱跳的样子,这不是当初说自己没衣服穿,让别人给你脱下袍子披上的那个浑身是伤的柔弱小女子了?”
“李茂芳,你这偷听墙根的恶趣味可当真下作。”
“我可没有听别人小两口的爱好,这话可是景瞻跟我去喝花酒时候无意间说起的。”
“于冕你……”
“景瞻你看看,略施小计,这就吃醋了吧,女人啊,可不是你那般对待的。”李茂芳坐在树上翘着二郎腿笑吟吟的道。
“三三,你莫听李兄胡说,是他问起我外袍哪去了,我才与他说起是披给你了,我可未说你没穿……”
“住嘴,将我星澜剑还我。”至宁面露愠色的打断于冕说话。
“三三并非我不给你还剑,只是最后还有一句肺腑之言我还是想说给你听。李兄你先离开些。”
一道身影嗖的跃到地下,转过墙角去了。
“好了,最后一句,不要再消耗我的耐心。”至宁冷言道。
“三三,我知道近日来你在这东宫中与那李妃相处极好,但若依制身无官职亦或不是选秀进来的女子不可肆意久居在东宫之内的,太子李妃自然也是知道此情,可不知为何她们竟还要将你留在这东宫之内,这宫中处处危机,你自己一人还需要多加小心。我即将出一趟远门,恐怕短时内照料不到你,你如若有事大可寻李兄来帮你。”
“好了,我知道了,再说下去无法又是劝我不要报仇,你那套忠君爱国的话了,我若有事自然有我义父去帮,用不着去找你那位李兄。”
“郑侯为人自然不错,不过依我所见,他似乎对你亦有些隐瞒。”
“这是第二句了,我的剑你给是不给。”
“唉……你好自珍重”于冕长叹口气后,星澜剑顺手而出。
“不劳您操心。”至宁接剑后再不看一眼,转身便走。
嘭的声关门声传来。
“景瞻,你就这般让她回去了?”李茂芳的身子自墙角转回来。
“三三她对我误解已深,以后慢慢来吧。”
“那你起码应当将此行的目的说与她听听。”李茂芳不解的说道。
“罢了李兄,多说无益,只当是给她的一份惊喜吧。”
“你呀你……”
两声哀叹声同时响起。身影渐渐走远。。
门缝之中一双眼睛亦在看了片刻后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