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野心昭昭
东瀛一战,被后人称为日月神役,日出月升之时中原起兵,月落日升之时东瀛覆灭。后世的人将它传颂的多么伟大、实则只不过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把戏而已。这是在这乱世中,最不清醒的,当属那位君王了,任何坐上龙椅的英雄们,都会被名誉遮住双眼,所以他们最终被人推翻、改朝换代后,历史也就不同了……
福湾的百姓们将那一千位东瀛最后的将士推出了大海,就如同他们的亲人也被那些人推进了那无穷的深渊一般,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了踪迹。他们望着那些面对死亡开始恐慌的将领,福湾百姓才最终明白了在死亡面前,谁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没有人能够例外。侵略别人的民族也可以在英雄的带领下被别人侵略,往往历史不曾书写胜利者的黑暗,因为这个世界崇尚崇高的道德。可若今日不是楚凌然与穆若颖,依旧是那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皇帝,他们的命又是否能如同现在一般获得重生呢?楚凌然身处将军之职,今日带兵的阵势,其实天下人都已了然,这个王朝…要换一个主人了。可那个安然坐在皇位上的人,又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几日呢?
福湾的百姓终于能在这片土地上开始新生活了,哪怕带着以往的伤痛,他们也知道明日该干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的沉沦在伤痛中不肯方休。楚凌然的大军退到海岸线上,大军会在东疆重整一日,而后便从东疆悉数回到福湾中原境内,此时的东疆已是一个独立的国度,他们不变久留,被天下人落入口柄。穆若颖与楚凌然…明日便会率军沿福湾东海接连黄河的入海口去往西疆,这不是找往日的战争一般得胜归朝的路线,大军其实早已知悉楚凌然的野心,边疆都已骚动了起来,只有京城还沉醉在纸醉金迷的梦中,不曾想过金戈铁马的场面其实…离他们一点也不远。
“将军留步。”
楚凌然最后随着大军上船重回东疆前,玛尔塔留下了他和穆若颖,他们这个省份早已没有了一个掌权的人来看护,此时如同一盘散沙,百姓们就拥立了玛尔塔暂为他们的主事,给他们集结一心的信仰,福湾靠海,依山傍水,如今又与东疆两岸相隔,东疆百姓绝不会来欺压福湾,福湾的富庶繁盛指日可待。
“我们想要告诉将军,只有将军…才能让福湾的百姓相信中原终有一天能够盛世太平。天下都说中原王朝要更替了,我们一方百姓不便过多的猜测,但福湾亡过一次了,如今的福湾只属于护国将军楚凌然的,它与中原全然独立。若他日,将军坐上其位,福湾前往京城相告归顺之心。”
玛尔塔像楚凌然行了叩拜礼,一方主事是不会如此对一个将军行这么大的礼节的,在船上等待楚凌然的战士们也自然明白了福湾的归顺之心,若是反了中原,福湾一起覆灭何氏王朝。若是依了中原,福湾宁折不屈。
“多谢,也许不过多久,我们真能在京城重逢。”
楚凌然此话说得并不轻,这句话不仅是给玛尔塔听的,也是给所有的将领,他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要反了如今的王朝。一个苟延残喘着,不顾子民的皇帝,其实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便能将他拖下龙位,可是百姓的心是寒的,新一代的帝王却很难再让他们憧憬未来与和平。那么这样的王朝,也绝不会久远。正是如此,穆若颖才会一路跟随着楚凌然而来,他们要的是自然的归顺,而不是一场胜利的交易,只有这样,楚凌然才能成为他们的信仰,才是那个真正的帝王。
大军渡了东海,已是正午之时,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日,东瀛这个远处海岸线依稀能望见伶仃的国土,如今只是一寸焦土而已,沧海苍天,其实只需一夜,什么都变了。将领们伤亡极轻,大家只需在东疆调整一日,便可沿黄河入海口去往西疆,边疆三十六个小国,实力虽不算雄厚,但各部都有楚凌然的势力在游走,只要拿下了东西南北四个疆域的王,那三十六个小国便会自然归顺,是时,他们只需一路围锁,最后一站…便是中原皇城而已。
“报!将军,中原来信!”
看来皇帝是终于等不及了,楚凌然的按兵不动与东疆的拱手相让,乃至他对于福湾百姓的承诺,都让天下盛传他要起兵造反,皇帝生性多疑,如今自然按耐不住,这已是第四封奏书了。信中所写,无非是皇帝的表面之词,望他早日归京。楚凌然烧了那封信,想起了自己曾经,年少被封为太子,不谙世事,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样的方式夺回曾经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凌然,明日一早,我们就前往西疆与刘任汇合,西疆的进关口绝对安插了中原的眼线,推算时日,我们若不能与西疆皇帝谈判成功,皇帝便会派人来捉拿你这个反贼,此战我们绝不能腹背受敌,西疆王的信任与支持是我们最为关键的胜利。”
何祁宇与穆若颖都在营帐中商讨军事,其他的将领们楚凌然都吩咐他们下去各自安歇了,正午的东疆军营却是出奇的安静,此刻醒着的兴许只有他们三人而已。他们对于西疆王的传闻都听过不少,他的确是个有雄韬伟略的人,可越是这样,一般这种人就更看不上楚凌然这种姿态的将士,他们之间的谈判非刘任不能成。
“我明白,刘任可曾来信?”
“他在西疆与东疆接壤的地方种了不少罗刹花,花种用尽大半,是时和西疆王谈判之时,他也希望自己能在场。”
刘任与西疆王的故事,兴许是刘任作为西疆王厉冥涧的恩人,救过他一命,可是却是厉冥涧真正告诉了他在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与所为的为官不是为了一个人,而是为了一方百姓。他们之间的感情应是牵扯不断的,所以西疆王才会给他留下西疆的秘数花种。
二日清晨,大军整装以待,一夜的修养让他们恢复了不少,几个伤重的士兵便留在了福湾,楚凌然临行之前,他们与楚凌然承诺,待他们的伤势好转,便直接奔赴中原与楚凌然汇合。整个中原军队,如今,也在不是中原的军队了,他们是楚凌然的士兵。
大军借由着这半月以来与东疆的将领们交流海上航行技术,如今大多数的将士对于海上航行都游刃有余,他们登上了福湾的地,接受了福湾百姓的恩谢与礼待,就踏上了前往西疆的道路。更深露重,又挨过了日月星辰。时光轮转,七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西疆接壤的地狱内,他们没有通关文牒,一切的机会都把握在此刻刘任的手中。
而朝堂也开始奔走,皇帝在第四封信寄出后的第四日,终于意识到楚凌然的叛军。他开始疯狂的向离京城近的各地征军,来保证他的安全与皇位的稳固,整个何氏王朝开始限于无止尽的恐慌与混沌中,皇帝每日不理朝政开始征税征兵,闹得天下百姓流亡窜逃。楚凌然的军队下了船,望见各地流民奔窜,有些从京城赶来的百姓们如今逃到了西疆,据他们所说家中的男丁都已被朝廷征去为了抵御楚凌然了,可那一层层繁琐的苛捐杂税让他们不得已离开那片故土,民不聊生至此……可那个久坐龙椅的人还未发现他真正要面对的可怕不是楚凌然,而是一人呼万人应的悲惨下场。
他们的大军驻扎在一家农场附近,如此庞大的军队必然会引起西疆王的注意,但楚凌然坚信若他们按兵不动,那个西疆王也绝不会有何作为。他真正可怕的,不是将臣服于中原统治数年的西疆治理的昌盛强劲,而是海内各地他都有确切的了解。多年奔走江湖多年,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穆若颖他们,还有谁能窥探出楚凌然真正的势力的,恐怕就是厉冥涧了。
他们与刘任汇合了,刘任手里拥有罗刹花种,为了不让花束被西疆百姓望见,他选择了西疆最远的山间,夜间出伏。厉冥涧上位第一件事,就是严查罗刹花种的存在,他屏蔽了所有能在黑市上买到罗刹花的可能,穆若颖一直觉得,这个年轻的王有别的企图心。罗刹花虽出生于西疆,但此前流落于各地,若不是皇室还存有最后一丝繁衍他的秘数,如今罗刹花能不能西疆王室最后一丝保全自己的希望就不好说了。西疆王这些年应该向各地都探知刘任的消息无果,没有人会想到曾经正义为国的刘知府会坐着占山为王的勾当,所以他兴许认定刘任被自己的愚蠢杀死了吧。
“刘任在此多谢将军大恩。”
刘任一见到楚凌然便向他行了个大礼,那是替福湾的百姓所感恩的。他一生为官,清廉正义却免不得多少官场阴暗,闹到了如此的下场,也守护不住一方百姓。若不是楚凌然,他恐怕此时还带着福湾百姓过着山中盗贼的生活惶惶不可终日。
“刘知府不必如此,日后若为君臣,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一个真正为民的贤者,会先学会保全自己,再去保全他的子民。”
刘任在此地所待不过一月不足,便在西疆摸清了地势,他们若想逼着西疆王与他们见上一面只有他亲自前去。这场战役打到如今的地步,西疆王等着的无非是楚凌然的服输,他大可选择中立,可中立免不了一场大战,生灵涂炭对于楚凌然这种聪明人来说,绝无半点好处。他深知,不是全然的胜利,那便是输了。所以楚凌然绝对会去与他谈条件,但凡是楚凌然主动去了西疆王宫,那么筹码便在了西疆王的手里,得不到西疆的支持,楚凌然寸步难行。西疆王想要他国度的自由,以及中原每年对他的让步。中原百姓已经受够了看人脸色的生活,楚凌然也绝不会由得厉冥涧谈条件。所以楚凌然的大军驻扎在西疆三日,也未见西疆军队有任何动静,他们知道但凡上升到了武戈的地步,这个天下就谁也不会得到了。
“凌然,京城也有了动静,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穆若颖夜晚前往了楚凌然的营帐中,双方如此僵持着对于西疆没有片刻的损害,而他们面对的是与整个中原一触即发的战役,与西疆王论按兵不动,对他们来说实非良策。但与一个君主谈关于天下的买卖,单单一个刘任着实不够他抛弃百万西疆子民去承刘任一个恩情,他们应该去西疆王室会一会厉冥涧了……
“我吩咐了刘任彻夜看着最后一批罗刹花种是否开花,等到厉冥涧所有给刘任的花种开完了花,我们便去会见这位西疆王。”
“你是想……”
穆若颖终于明白了楚凌然为何执意刘任留在西疆边境将所有的花种尽快催发,西疆王室如今的军事与经济虽然富饶但与中原还是相差甚远,厉冥涧将所有的罗刹花种留在了王室由他一人保管,若此时…西疆城中由于罗刹花种出现了什么变故,厉冥涧必然知晓还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售卖禁花,他终有一天会查到楚凌然的头上,刘任已死,只有可能是楚凌然掌握了罗刹花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