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办法
长盛十三年,中秋月圆之夜。
沈兮若随手丢开空了的酒壶,双手枕头仰望夜空,众星捧月,星月交辉。
好似做梦般不真实,可她此刻确实躺在床上,置身于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如水的月光从屋顶洒下来,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圈。
秋风萧瑟,寒蝉凄切,沈兮若拢紧粗布棉被,无奈苦笑喃喃自语:“真得尽快把这破房子给修好。”
冬天就快来了,她可不想尝试被冻死的滋味,虽然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遥远的记忆,刹那间涌入脑海。
前世的沈兮若,是位年龄虽小却有着老资历的中医,十二岁开始给人号脉,被当地的人称为小神医;她的医术传承自爷爷和父亲,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老中医。当初,为了更好地发扬中医,父亲送她去最好国外最好的医科大学,说句不自谦的话,她在二十一世纪,可是集中西于一体的医学天才。
她年纪轻轻名利双收,许是天妒英才,在一场燃气事故中丧生,成为了大盛朝的沈兮若。
想到今世的处境,沈兮若深感头疼,不愿多想。
总之,她重活一世,是幸,又不幸。
此刻,中秋佳节合家团圆之日,她孤独地躺在这张硬木板床上孤身赏月。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沈兮若甩甩脑袋,闭上眼睛。
“叩叩叩——”
不一会儿,突然想起急骤的敲门声,门板不堪其重连带着茅草屋都晃了起来,顶上有腐朽的草灰像毛毛雨般洒下来。
“谁呀?”沈兮若酒醒了大半,满脸戒备。
草灰落满了整张脸,令她鼻子发痒,张口打了个喷嚏,“阿切——”
“是我!”
清脆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大嗓门女声,一听就知是个性情暴躁的。
沈兮若就一个急性子的朋友,知道是许二丫来了,她连忙下床披上外衣,“别敲了,就来。”
借着月亮的微光,她点上煤油灯,灯芯上燃起一朵孱弱的桔黄色火苗,被透过墙洞钻进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随时都会灭掉。
“你倒是快些!”许二丫心急如焚。
沈兮若便不管油灯了,急走几步打开门。
许二丫一阵风似的钻进来,不由分说塞一个包袱到她怀里,没头没脑催促道:“这里面有一套棉衣裤,两块大饼,三个镆镆,还有一串铜钱,快,你快拿着趁黑跑吧。”
许二丫是个模样俊俏、性子火爆的女孩,此刻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急躁,她累得气喘吁吁,脸蛋泛红。
沈兮若一脸茫然道:“跑?我为什么要跑?别急,坐着说。”
屋里并没有凳子,她指了下床。
其实那也不能算床,只是两块石头上放着一块破木板,还有两床烂棉絮而已。
许二丫哪有心情坐,焦急说道:“今天中秋,我们回祖母家过节,她不让跟你来往,我不听,她特别生气骂了我一顿……后来她才告诉我,你祖母要找人写状子去衙门告官,听说是告你我就谎称头疼回家了。半道上去问了陈秀才,你祖母晌午真去找他问过此事,不过陈秀才没答应帮她……”
“告官总要有个罪名吧?”想到那个祖母,沈兮若就一个头两个大。爱读书吧www.adshuba.com
沈兮若穿越来时才八岁,在县里张家当丫头,今年十六,前不久才退籍回家。
她双亲早早离世,姐姐两年前嫁到邻村,哥哥被征兵后便与家里断了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祖母林氏心肠歹毒,十两银子就将当时只有七岁的沈兮若卖了。
她刚回家那几天林氏倒是亲切,做出一副慈爱嘴脸,想打她口袋里银子的主意。
张家在退籍时的确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知晓林氏的为人,她将银子的事瞒得滴水不漏,林氏剐不到半点油水,便露出了原形。
除平常污言辱骂外,更是想将沈兮若配给镇子里的一个屠夫做填房。
沈兮若自是不肯,一怒之下便搬到了这间荒废的茅草屋住下。
她打算用一小部分银子托人办个户口,剩下的钱买几亩地,当个小地主婆。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旧时代,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利用一身医术救死扶伤什么的,只有解决了温饱才能谈及。
林氏这个极品,蔫坏!
“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你父母双亡,婚姻大事自当由祖母做主,你不从便是大不敬,所以她要将你告上悬衙。”许二丫被拉坐下后又说。
沈兮若嗤之以鼻,她穿越到大盛朝已有八载,对这里的律法也知道一些,子女婚配之事,虽长辈有权做主,可朝廷并没有一条律法记录在册。
林氏拿她没法,竟连这样的损招都使出来了。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许二丫气不打一处来,“快跑吧,在她没死之前都不要回来,否则你迟早被她再卖一次。”
沈兮若依旧漫不经心,“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戚可投靠,我往哪儿跑啊?就我这脸蛋和身段,没跑出镇子怕是就被人拐到青楼去当头牌了。”
许二丫急得戳她的脑门,“呸,真不害臊!我快被你气死了,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二丫,我不会有事的。”沈兮若正色道:“我祖母是个人精,她才不会让官府给我配婚,这样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她这是故意说与你祖母听,再由你来告诉我,让我屈服呢。”
镇子里的那个屠夫,起码知道是谁。而官府指婚的话,谁知会指个什么歪瓜劣枣?若是非要二选一,肯定选已知的那个。
林氏便是这样想的,以为她一定会妥协。
许二丫还是焦急,“知道她的用意了又怎样?她始终是你祖母,有权做主你的婚姻大事,小心把她惹毛了告上县衙,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楞怎么办,要我说你也别太倔了……”
沈兮若知晓许二丫是真心替自己着急,反过来劝慰几句后,便将包袱塞回她怀里,“快回家去,万一被你娘发现又没好果子吃。”
许二丫是许家得的第三个姑娘,底下有两个弟弟,父母祖辈皆是重男轻女,在那个家里不被待见。不过她依然活泼开朗,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许二丫走后,沈兮若睡意全无。
不行,计划必须得改一下了。
林氏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她病态到令人发指,损招层出不穷,而且得不到就毁掉。如果自己不肯屈服,她一定会把自己告上衙门。
沈兮若明白,这是个封建腐朽的时代,她若非要我行我素婚姻自主,一定没有好下场。
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解决了麻烦,又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
这一夜,她冥思苦想,最终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