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变戏法
“喂?”沈兮若拍他的脸没反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进屋,考虑到地上太凉不利于恢复,又使出吃奶的劲给弄到床上去。
他浑身烫得厉害,裹身的棉布在拖拽时滑掉,壮实健硕的身体和纵横的伤口,一目了然。
“烧得像个火炉还逞强!”沈兮若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心里却划过一丝暖流。
他逞强是为了帮她赶走林氏,知道感恩就好,也不枉救他一场。
如此一想,她那七十两银子倒也不算花得太冤枉。
但是,整整七十两啊,真的很肉疼。
等气喘匀了,她才坐下来给他把脉。
还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光是清洗和喝退烧药药效太慢,而且很容易烧成脑膜炎,最快的法子是物理降温。
沈兮若当机立断,从床底下的坛子里抓几个钢板,拿只空碗,风风火火跑到许二丫家。
二丫娘许氏正好从地里回来,她是许家的童养媳,所以也姓许,不过她生性彪悍嗓门大,可不像以前电视里看到的受气包童养媳那样。
许氏不待见沈兮若,以前觉得她不够乖巧听话,现在觉得她叛逆难训,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敢跟祖母闹掰,搬到荒废的茅草屋去住,怕她教坏了二丫。
所以,看到沈兮若,她不屑冷哼,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许二丫在剁猪草,看见她立马放下刀,拍了拍手上的猪草屑,高兴地跑到门口问:“兮若,你咋来了?”
许氏含沙射影道:“剁你的猪草!别人可是在县里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眼光高着呢,哪能是真的跟你好?”
沈兮若回到村里,说是主人家体恤主动给她脱了奴籍,可大家压根不信。一日不赎身终身就是主家的奴才、财产,如果她为人本分,主人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肯定是她不检点,勾搭家主或少爷,惹怒了女主人才被赶回来。这些个风言风语都是林氏传出来的,在村里口口声声说她没了贞洁。
沈兮若没功夫跟她吵,过去把铜钱塞到许氏手里,“婶子,这些跟你换碗烧酒。”
二丫爹嗜酒如命,许氏舍不得钱买,便自己用苞谷和高粱酿酒,这还是沈兮若听许二丫说的。
许氏看到手里至少有二十好几个铜板,这才露出了笑容。
正当她伸手拿沈兮若的碗去打酒时,许二丫一把夺了过去,边跑边道:“娘,我帮你打。”
她怕许氏抠门不打满。
许氏低骂一句‘白眼狼’,不过一看手里沉甸甸的铜板,这些都能买三碗烧酒了,说了句‘以后要酒还来买啊’,便进屋放钱去了。
许二丫打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递到沈兮若手里,压低声音道:“以后要酒就跟我说,自家酿的要什么钱,我给你偷了送去。”
沈兮若感动的说了声‘谢谢’,便以家里有客人为由道别,小心捧着酒碗回去了。
她用苞谷酒直接给司辰擦身,酒蔓到伤口处,痛得他浑身肌肉死死绷紧,伤口更是止不住的微颤。
他在昏迷中被疼醒,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沈兮若拿干净的布给他咬着,不厌其烦一遍遍给他擦,忙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弯腰,离司辰很近,司辰清晰地看到她白净面容上,沁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细小水珠;此时的她格外认真,眼神镇定自若,手指擦过那些他自己都觉丑陋恐怖的伤疤时,却没有一丝害怕或嫌弃。
她太沉稳内敛,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六岁年龄的女孩。
“差不多了,我再去煎副药。”用掉大半碗烧酒,体温明显下降,沈兮若松了口气,站起来甩了下酸软的胳膊。
“嗯。”司辰看着她的眸光渐深,没道谢,不知在想什么。读读看小说www.duduaa.com
沈兮若用经烧的木头把药先熬上,又去找了点硝石放进一个大水盆里,然后再把一个装满水的小盆放进大盆中。
待药熬好,小盆里的水也结成了冰。
沈兮若敲出一块冰用布包上,再将药倒进碗里,放在托盘一起拿了进去。
“喝药了。”她扶起司辰,拿枕头垫他腰后,然后才将药碗递到他手里。
司辰忍不住怀疑,她做得这么熟练,难道曾经照顾过其他男人?一念及此,顿觉有些不是滋味。
沈兮若的确照顾过其他男人。
就在去年秋天,张逸出麻疹,她恨不得代替他受罪。
她喜欢的男人,玉树临风,人中龙凤,怎么就得了天花?
张逸要送她出府,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大盛朝的医疗条件到底落后,那几天,她流的泪比前世加起来还多,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在最危险的时候,甚至愿意不顾一切嫁给他,哪怕他下一刻就会离开……
张逸不准,他说:“兮若,我不许你为任何人犯傻,哪怕是我,也不行。若我真的死了,你要好好活着,我的私房钱你知道在哪儿……”
沈兮若肝肠寸断,不许他再说下去。
她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
然而,后来却证明,她的无畏有多么可笑!
她确实是个傻丫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司辰一边喝药一边注意着沈兮若,看见她眼眶泛红,明亮的双眸染上一层水雾,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当然明白,她不是在心疼他,令她伤感的另有其人。
今日的药很苦,司辰皱着眉头艰难咽下,努力伸手够着把碗放到托盘里。
清脆的动静将沈兮若拉回现实,她背过去假装撩头发抹掉眼角的水光,然后扶司辰躺下,再把包着冰的棉布贴在他额头上,“这个能帮你退烧,高烧是会烧坏脑子的。”
司辰被冻得瑟缩了下,刚开始有点受不了,不过很快便觉得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他摸了下,满脸疑惑,“冰块?”
"嗯。“沈兮若点头,拿起托盘打算出去。
“哪弄的?”
这才农历八月,这个季节不可能有可冰块,而且她刚才根本没出过院子。
沈兮若见他眼中满是好奇,便故作神秘道:“你不知道吗?我会变戏法。”
司辰:“……”
“不跟你说了,好好躺着,我去采药了。”
在这乱世里,只有银子才能给沈兮若安全感。
钱的好处太多了,能买间不漏雨不透风的瓦房,能让她吃饱穿暖挨过漫漫寒冬,还可以买个‘相公’作伴,不至于在异世那么的孤独寂寞冷……
所以呀,她一定要努力赚钱。
待一年后司辰离开,想再换个人的话才有本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