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道心生发原无种 玄功易理巧摘星
()一篷大火,覆盖酒肆。
岳不平搜过那人残躯,使蛮力,推倒酒肆墙柱。依五行阴阳辨的法门,发出一昧灵火,焚尽酒肆。银刀及背,往大道徐行而走。
“五行阴阳辨的法门,是法天象地,得其纯正。一动则天地动,自然堂皇正大,气势磅礴。我所修五行属水,穷水之极,取其广博。演四季更替,辗转腾挪,还在自身。所以能蓄光热于水中,水溶万物,取的乃是自然规律之表象。”
“五行阴阳辨到了极至,是人与天合,终点是道教圣人合于天道的路子。只是赤霄客所传不过入门之道罢了。我这百谷王神变的法门,一开始走的就是海纳百川的左道,海上升红日,天宇际无涯。后来又将殒星之道化为星空,镇山袍一百单八层山峰化作海岛。这前途也相当可观啊,若能法力虚实自如变换,天心合于人心,也能自化宇宙,涵盖无穷。不过后续的法门,依这路子却也难推难演。”
因为用了五行阴阳辨中的法门起火,牵动思绪,岳不平两相比较,大致看清了自己以后的道路,深感前路艰辛,也不知何时才能更进一步。
“大道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人之道心生发,有其原由。道心逐坚渐纯,既有顿悟功夫,也是长年累月的渐进过程。岳不平当初若是囿于南海一地,现在也不过万鳄岛之主。若是心满于先天,而今傲视天下,不过江湖超级能人。
正是他来于后世,困于今时,是以一心超拔,只想脱身天地之外,寻找到使他成为此世、此时、此身、此人的缘故。这份超脱之心,所谓道心开发也。若非如此,多少人飘泊大海,何独他就入了仙道之门?佛说:人人皆有佛性,发心即可成佛。千百年来,茫茫人海,成佛者有谁?
“后世变成末法世代,莫非不仅仅是灵气衰减的原因,人性不复求道之心,才是根本痼疾?难怪坐空和尚口口声声,老是说人心不古,只怕这才是最大的原因。灵气不足还要排到第二位去。”
岳不平思来想去,顿然大悟。突然大笑道:“可笑玉虚昆仑,天下修士,皆以灵气为虑,不显神迹予世人,搞出个可笑之极的末法之戒。这等萎缩自封,是自取灭亡,不为延续之道。若然天下皆是修真,万人万法,亿人亿道,总有那么一二个傻蛋,会找出一条新的路子,摆脱灵气的桎梏,开万世新局。可笑,真是可笑。”
大笑未止,岳不平伸掌之间,一坛烧刀老酒出现在手上。他揭开封口,一气剧饮,将酒坛随手丢开,一抹嘴,放声长啸,纵身飘上数里之外一处峰头。此峰笔立,虽不甚高,凡俗不可攀度。日已西斜,西天上一轮红球,大如辘轳,映得周边白云血红半天。
余晖射在峰头上,岳不平挺胸扩肺,大手环张,呈拥怀之势,腹鼓神牵,心狂意猛,只一吸,眼前一黑,半边天地顿时晦暗。无穷无量的残阳光辉,扑射在他身上,却一丝光线都不曾逃逸散发,竟被他全数吸纳无遗。
残日不舍普照,岳不平更不稍歇,身手连动,一式接着一式,不停截收日光。此时若是少林主持在此,却也识得他所展功架之一二,因其中实含七十二绝技与易筋经全图之密。若是吐蕃国师鸠摩智来到,也能认出其中之二三,藏密瑜伽之精义,尽显奥妙。若换了修真之士在场,却是半点也认不到了。
岳不平尽展平生所学,不论攻招守招,不论内功外功,不论硬功轻功,不论兵刃暗器,不论坐立卧走,凡武功之属,都在试演之列。
他虽入道,也曾得了几许传承。如五行阴阳辨,不合起手之根本。如海运扶摇无穷变,太过玄奥飘渺,不立文字,纯以意会,他虽稍解奥秘,境界太低,须得积累海量法力,方能试验一二。不论于镇山袍所得群山大阵,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是用不出来。就是太古殒银刀内蕴的殒星之道,他也刚刚开了个头罢了。
他方才悟通末法之危的因果,知道惟有应机求变,方为万世之基。始有酒不醉人心已醉,打破旧囿盖新房之举。要将平生所学武功,一一试演,找出其中对吸纳日精月华有效的,再融合整理,化作一套可定宗传教的入道之法,以传后世。
这份变革大志,实是惊天动地,功德无量,将岳不平激励得如疯似狂,如痴如醉。他不舍昼夜,日夕演法,已经试出有些招式对吸纳灵气有效,有些则能聚热藏光,但更多的却是一无反应。他现在所会武功,何止千百套,一遍遍使来,一招招试去,正着使,反着用,从头至尾,又从尾至头,反反复复,忽忽过了数日。
岳不平这番演法,声势何等浩大,可谓惊世骇俗,登时惊动千里之地。
司空原上,坐空和尚跏趺禅坐,止定无果,喟然长叹,“宗祖神机,实难揣测。南海鳄神这末法异数,有何德何能,让宗祖破空驻灵,授其梦蝶大道?此时他弄此声势,不知潜隐,实取死之道。又累我轻离宝山,方不使宗祖天心枉费矣。”出禅门,持功德杖,纵金光遁法,往空而走。
路边野店,岳不平当日沽醉酒肆,此时灵火早熄,余烬狼籍。空中白光闪耀,风驰电掣,落下三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中间一人,高大威严,目注遗迹,神情阴冷,一言不发。他右手旁的肥胖老道惊噫一声,手掌翻动,地面灰飞尘走,显出几具白骨。三人同声怒哼闷喝,肥胖老道伸手一招,其中一具白骨飘浮而至,停在三人面前。
这白骨微显玉色,有身无头。肥胖老道又招来头颅,对正骨骼,将头身连作一体。中间高大老道披头散发,步罡持咒,功侯到处,他左边的矮个老道扬手放出一团残魂,扑在骷髅之上。残魂于骷髅额后泥丸宫中缩成一团,聚作一团魂火。魂火碧光微弱,涨缩不定,须臾欲熄。高大老道投出一枚碧石,射入骷髅眼眶之中,但见碧光一闪,残魂顿时稳定。
“青玄子,你不该小视天下英雄,遭此劫祸,咎由自取。”高大老道含泪厉叱,左右二道阴沉叹息。“幸得他天良未泯,保你残魂不灭。你若识得大道惟艰,当勤修苦炼,以骷髅原身,证得‘玉骨金肌大神法’。千百年后,我等或已非人,此世碌碌,当为你之天下。为师此语,幸以勉之。”那残魂碧火,一闪一闪,似已听懂师长苦心。
高大老道说完,收了骷髅,对左右二道说道:“二位师弟,这南海鳄神岳不平于我碧云洞有仇有恩,乃是修真界大敌。一会出手,不可尽力,先保自身,防他左道之术害人。”左右二道一同受训,齐道:“遵宗主法旨。我碧云洞今日一战,复仇尚在其次,响应玉虚符诏实为重要。我等理会得。”
三人定了行止,一顿足,脚下各现一道白色剑光。三道剑光倏然掠起,电射高空。前方百里之外,荒山之中,一团方圆数十丈的黑暗云团,笼在一处无名峰头之上。
那云团吞光纳明,黑漆一团,外缘伸缩不定,大时达百丈之远,小时还不到一丈。其最小之时,依稀可见云团内里人影隐约,正自如龙搅海,犹似魔神出渊,拳打脚踢,竟是在演练凡间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