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

〖二回〗

杨七郎不遵将令,贪功冒进,老令公为了教训七郎,摘去七郎的先锋印,给他一句“两军阵前用你不着,你回家奉母去吧”,一捆四十,打了七郎四十军棍,赶出了大营。七郎没朝南走,反而是出营一直奔正北,走失了路径,一直走到一处荒山野岭,进了杜家酒馆要吃饭,可是小伙计拖拖沓沓的就是不给七郎做面吃,只顾着伺候自己的老板和老板闺女,给七郎气着了,也是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气之下就走了。

七郎一走,这小伙计还骂骂咧咧呢,“嘿哟,这位军爷,你喝了一壶茶呢,也不把茶水账给结喽,就跑啦?我记得你呢,有种儿你可别再过我们的凤鸣庄!”一个劲儿地甩狠话呢。老头儿一听,不对劲儿,“哎,三儿啊,”小伙计叫三儿,“你过来,我问问你,刚才坐在那儿的那位将军,他要的是什么啊?”“哦,回老东家,那位呀要的是两碗炸酱面,我们这个跟后边儿正做着呢,可他等不及了就跑了。”老头儿说:“不对,我们爷儿俩进这屋子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也没见你招呼啊?我这个买卖交给你你就这么打理的啊?我上后头瞧瞧去,看你们做得怎么样了。”老头儿要起身,伙计害怕了,“得了,老爷子,您别去看了,我跟您说实话吧,面还没发得呢。”把老头儿给气的,走过来,啪,给小三儿一个大嘴巴,“好小子,我怎么说来着,我叫你们一早上起来就把面发上,怎么又偷这个懒啊?要这么下去,你们赶紧给我打铺盖卷儿吧!”“哎呀,老东家,您可手下留情,您饶了我吧,我们不也是想着多给您和小姐留着点吗?要说面呀,咱那后厨房里倒是还有一盆切好的,我是想着给您和小姐留着哪。”“嗨,小三儿啊,你不懂事啊,他是一个准备上阵打仗的将军,身上没带着干粮,腹中饥饿,才来到咱们这个店里来打尖儿的。他在咱这儿没吃饱肚子,回头到了两军阵前,因为腹中没吃饱——要是因为手上没劲儿,在阵前或死或伤,小三儿啊,你可就担上一条人命。那面你给我们爷儿俩留什么啊?你得先紧着人家啊。”“哎哟,老爷子,您怎么才说啊?那,那,那我可得怎么办哪?”“嗨,怎么办?赶紧去把人家给追回来,咱们这儿赶紧给做面。”“嘿哟,他那马那么快,我哪儿追得上啊?”这个时候姑娘在旁边儿一听,“好,三儿啊,你赶紧进厨房去给人家做面去,好好给人做,我替你去追去,我的马也不慢。”“嘿哟,我的姑奶奶哟,我可谢谢您啦!”老头儿一听,“嗯,对,孩子,你的马也不慢,你赶紧帮着给追回来,一定得是好言好语,多跟人家赔不是。”“爹,您就放心得了。”

姑娘上马来追,寻着马蹄的印记,跑出来半里地来了,远远瞧见七郎,正跟路上转磨呢,不知道自己去幽州到底该顺哪条道儿走。姑娘追上来就喊:“哎,我说这位将军,请您留步。刚才呀是我们家的小伙计把您得罪啦,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先跟我回去,我们店里那面马上就做得,您得吃饱饭才能走哇。”七郎一看,人家姑娘专门出来叫自己来了,哪儿好意思不回去啊?正好也找不着路呢,干脆,再跟姑娘回店里得啦。“呵呵,小妹妹,我这也真是饿得有点儿受不了了,那我可得谢谢你。要不然我这还真是饿得慌。”俩人一会儿就跑马回来了,姑娘很大方,带着七郎下马直接就进了里间儿了,“爹呀,我把人给您带回来啦。”“好,将军哪,您请坐,面马上就做得,金娥呀,你再到厨房去看看,得了你就赶紧给端上来。”“好嘞!”姑娘高高兴兴地下去了,敢情这个姑娘的名字叫金娥。七郎跟老东家施了一礼,就跟里间儿外手坐下来了,“老员外,我跟这儿谢谢您。”“将军不必客气,方才是小奴无礼,您可要多包涵啊,来来,这儿还有一个酒盅,还有一双筷子,来,咱们爷儿俩好好先喝两盅!”七郎太饿了,可就不客气了,先一仰脖儿,一盅酒干了,赶紧拿筷子夹上牛肉……人老人家可没劝你吃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肚子饿是紧要啊哇,可就吃开了。老头儿在那边看着还挺可乐,一边儿看七郎吃喝,一边儿跟七郎聊天儿,“将军,我看您的装束,您是南朝的一员大将,你不是我们北国人,没错吧?”“对……老人家,我这是吃着您的,喝着您的,就不应当再瞒着您了,我本是……宋王驾前扫北大军的先锋。”“哦,还是个前部正印的先锋官?好、好,可是我这凤凰岭是在幽州城的北面,你们要打这仗得在幽州城南喽哇,怎么来到了我这凤凰岭哪?”“嗨,老员外,这事说来话长了。我本来是先锋官,可是在两军阵前,贪功冒进,违令不遵,被赶出了大营,这不么,我单人独骑四外游走,走错了路才来到了您这座凤凰岭前。”“哦……好,那么老朽我斗胆问一句,将军……您贵姓?家住何方?”“哦,老员外,我姓杨,我们家住在东京汴梁。”嗯?一听这个话,老头儿俩眼睛都亮了!“哦……既然您是姓杨,家住在东京汴梁开封府,我可就得跟您打听一个人了……”“啊?但不知老员外您是要打听谁呢?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要说此人,巧了,也住在东京开封府汴梁城内,跟将军您……一个姓,此人姓杨,名业,表字是上继下业,在大宋朝官封火山王千岁,人称作金刀教授无敌将军的杨老令公!但不知将军,您……可认得此人?”

七郎一听,得了,遇见老熟人了!您问的这位是我亲爹,虽说怹老人家跟我翻了脸了,我能瞪眼儿说不认得吗?七郎把嘴里的牛肉给咽下去,站起来,躬身再施礼,“老员外,您打听的这位——正是家父老严亲。敢问您和家父过去可是故交老友吗?”啊,问对人啦?老头儿看着很高兴,嗯,别瞧小伙子愣头愣脑,可是也是有礼有节的。“哈哈哈哈,嗯,我记得老令公膝前一共有七个儿子,但不知你是老几啊?”七郎一听,哟,敢情这位还是内行儿啊,外人都知道是八个,知道七个的可没多少人。“哎呀,我排行在七,我叫杨延嗣。倒要请教老员外,我当怎么称呼您呢?”一听是老七,老头儿更乐了,“哇哈哈哈……这么说来这可是太巧了哇!”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七郎,怎么看怎么爱,嗬,这个小伙子,真有个英雄相儿,不愧是杨家之后!“嗯……哈哈……你是小七?哎呀,没别的,你先跪下来吧,先喊我一声儿爸爸,然后咱爷儿俩再说别的。”啊?七郎心说我打哪儿又蹦出来一个爹来呀?可是,老人家怎么说,年轻人就应当怎么照着做,这是家教。七郎琢磨,甭管老头儿是谁,准是和自己的老爹爹有点儿交情,磕头叫声干爹也不算过分。跪倒拜见,老头儿乐坏了,给搀扶起来,“孩子,我这么说你肯定纳闷儿,你得听我慢慢跟你讲。老头子我姓杜,名全,字表延滔,当年河东王驾前为臣,镇守池州横谷关,有个号儿叫银戟令公。”哦,七郎明白了,一拍大腿,我太知道您啦!

前文书曾经提到过,大宋朝开国有九王八侯,老八侯里有这么一号,忠信侯杜全杜延滔,老家就是现在这个庄子——凤凰岭前凤鸣庄。当初,杜家世代是凤凰岭上的绿林豪强,初出山的是他的父亲粉面金刚杜建,凭着自己手里这杆画杆银装戟,跟随幽州北平王马三铁出兵勤王兴唐,到后来马王爷离朝出家,杜建流落到了河东,在河东绿林圈儿里头闯出来了点名号儿,后来被杨衮收服,成了北汉的大将。老主爷二打河东,杨衮给当和事佬,约定三阵见输赢,苗广义对欧阳方,高怀德对呼延凤,郑子明对杜延滔,结果北汉是三阵全输,不但得按约定南面称臣,还得把这三位输给老主爷,帮着扫北打五虎关锁拿韩氏五虎,所以后来杜延滔就先归了宋了。杜家和杨家交情深厚,有一次杜延滔带着全家就到火塘寨看望老山王,那阵儿七郎延嗣正跟着老千岁呢,小黑小子儿天天儿地围着杜令公跑,这杜令公两口子是真喜爱七郎,赶上杜夫人正巧是怀有身孕,老山王瞧着一高兴,就给联了亲了,约定孩子一生下来,就给交换庚帖儿。老年间讲究这个,叫指腹为媒,你杜家要是生下男孩儿来,这俩孩子结拜为异姓兄弟,得比亲哥儿俩还亲,叫七郎拜你们两口子干爸、干妈;你们生下来要是个女孩儿,那最好不过了,这俩孩子就得联姻,咱们是亲上加亲。哎,等过了一阵子,杜家这边儿的喜讯传来了,生下来一位千金,就是刚才见着那位小姐,叫杜金娥,两家儿把帖子一换,算是订了亲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老主爷一时的昏聩,把功臣郑恩给杀了。杜延滔在大宋朝没什么朋友,只有郑恩和苗广义这两位还挺交心,结果老主爷是醉酒斩了郑三弟,酒醒贬走了苗先生,杜令公的心也就凉了。索性辞官不做,归隐于自己的老家幽州城外的凤凰岭凤鸣庄,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可这么一走,和杨家相隔千里,地处两国,杜、杨两家就断了消息了。所以后来七郎到年岁了还没找着杜家人,这门亲事也就作罢了。再后来七郎跟着令公攻打禹门关,七郎搬兵巧遇熊耳山的令公呼延彪,呼延令公十分喜爱七郎,非得把自己的闺女赤金许给七郎。令公知道以后,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杜家人,也就答应了呼延彪,把小姐呼延赤金给娶过门儿来。

七郎赶紧再给老泰山磕头,“老爷子,我爹在家可没少提您哪,可是就是找不到啦。您身子骨还这么结实哪,可真不错,这一趟回去跟我爹一说,他不知道得高兴得怎么样哪。”“哈哈哈哈,那是自然啊,我们老哥儿俩可有个好些年没见着了。”七郎赶紧给老头儿斟酒,爷儿俩一边喝着,一边儿叙一叙离别之后的变故。老头儿说:“小七啊,你刚才不是瞧见了吗?那个——就是你那还没过门儿的媳妇金娥。这么跟你说吧,自打你们家进了京城以后,你们家怎么回事儿,我们也都多少听过往的客商谈到过,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孩子一大也想过是不是到东京城把孩子给你们家送上门儿去,可是你瞧瞧,老头儿我除了就趁着这么几顷地,别的一无所有啊。你们家现在是大宋朝的王侯第一家,我们家任嘛儿都没了,不像当初了,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就把这个事给撂下了,有意拖延,想着时间一长,闺女一着急,我就给她踅摸一个住在附近的小伙子一嫁不就完了吗?可没想到哇,我这个闺女是个烈性儿,说了,非你不嫁,告诉说是烈女不嫁二夫。就这么着,你刚才也瞧见了,老大不小的了,还是姑娘呢。今年啊我本来都想好了,想着再怎么着,我也得舍着老脸一张,到你们家登门去找你爹去,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了,这都是我的一桩心病啦。可是这两天我正犯愁呢,听说南北两国又开兵见仗啦,小七啊,今日儿个那才叫皇天有眼,把你给带到我的凤鸣庄了,也是该着你们俩的姻缘缔结啊,你说是不是啊?我看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你们小两口儿干脆今天晚上就在我这个凤鸣庄里完婚得了,哈哈哈哈!”老头儿是真高兴,姑爷送上门儿来了。就在这个夹当儿,姑娘把面给端出来了,老头儿给俩人一介绍,姑娘脸儿一红,又看了七郎两眼,就跑到外边儿去了。

七郎可没撒谎,先跟老爷子告罪,把自己已经娶了媳妇的这事儿一说,老英雄没当回事儿,“嗨,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事,这不算什么。再说了,呼延彪和我也是过命的好友,都不是外人……”在古代,这个确实算不了什么,咱们这个书出在明清两朝,有这么一说,您也别见怪,但也别跟着学。七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埋头儿先吃面。老头儿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呢,乐得自己一个人先喝了几口酒,“哎,老七,你先跟这儿等着,我到后面把你那庚帖拿出来给你看看,哈哈哈哈!”老头儿笑着一个人先进里屋了。七郎一个人坐在里间屋可说是如坐针毡哪,为什么?人家姑娘跟自己年岁可差不了几岁,到现在还没嫁人,人家是等着自己呢。可是我家里已然娶妻,她还要跟我,那么到我家里我怎么办呢?能让人家做妾吗?按说是不能,因为人家杜家是先前就换好了庚帖的!可是也不能说让七奶奶委屈哇?再者说,我现在虽说是被我爹给赶出了大营,可是我这儿还琢磨着要戴罪立功哪,回头儿闹翻了幽州城,我还得再回营听令。可是要在阵前招亲,不但说我爹不干,老贼潘洪也放不过我去。七郎这么一为难,心说,我现在不走还等什么时候啊?刺溜,钻到外边儿院子里,四外一瞧,小姐不知道哪儿去了,赶紧走到自己的战马前,拔枪翻身上了马,一抖丝缰,踏尘而去!

等杜令公乐呵呵地打里边儿出来,手里掂着这个庚帖,到前屋一抬头——哎,人呢?赶紧走出来一瞧,得,马都没了,“怎么跑啦?不至于的啊,难道说还是嫌弃我们父女吗?”嗨,老头儿叹了口气,本以为是闺女一场天赐的姻缘,看起来还是人情冷暖两相忘啊!“得了,我也别找什么老哥哥了,人家乃是高官显爵,我这儿现在就是猫在深山老林里没事儿打打野味、扯扯闲淡的倔老头子,别去找人添堵去啦!”自己这么自言自语,旁边女儿金娥全都听了去。怎么呢?金娥小姐一直在院子里呢,七郎出来的时候,她跟大梧桐树后头藏着。等七郎走了,小姐跟这儿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跟着爸爸就出来了,没找着人,嘴里又嘀嘀咕咕,哦……小姐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自己从大树后头冒出来,“爹呀,您别那么想,人家没准是怎么回事哪。这个事儿啊,咱们有错在先,谁叫咱们这么多年都不去跟人家通个信儿呢?可是今天见着了,他们要是不来迎娶那就是他们的错了。您甭管啦,闺女我自个儿去说去。”说完了姑娘一骗腿儿就上了自己的马了,解开了拴马绳索,一抖丝缰,哗啦啦啦……也是踏尘追去。她知道七郎奔哪个方向跑下去了,一溜烟儿就追下来了。按说,七郎的马可快得多,但是七郎今日不知道该往哪走,回去?我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奔幽州哇。所以到处找路,犹豫不决,在路上可就慢了,小姐就凭着地上的马蹄子印,就知道七郎到哪儿了,没费多少时候儿,又叫姑娘给追上了,“七将军,请您留步!”

七郎回头一看,小姐二回追自己来了,很不好意思,头都不敢抬着说话,“啊,哎嗨,他这个,小姐啊,你来追我所为何事?”“噢,你还问我呢?我想问问你,面我们给你做得了,你也吃好了,怎么连账也不算,就这么自己跑啦?你就算是没带着钱,我们家也不缺你这个俩仨的,你总得跟我们知会一声儿吧?吃完了撒手就跑了,是你们杨家人干出来的事儿吗?”嘿,说得七郎大黑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嗬,红得跟羊肝似的。“小姐,你教训的是,此乃延嗣之罪,我得谢谢你和你父亲,我这身上是没钱带着,等这一仗打完了,我一定再回到此地,再给您还上账。”小姐捂嘴一乐,“得了吧,我们爷儿俩缺你这几个面钱吗?七将军,我是跟您论论这个理儿。我问问您,当初咱们两家儿联的这个姻你到底听你家长辈人提没提过?”七郎一低头,“嗯,说实话,确实是提起过,年头儿久了,都认为是再也找不着了。”“好,找不着我们,我们也没去找你们,这是怨我们家,不怨你们。但是婚约可是还没说废呢,既然今天你凑巧来到了我们凤鸣庄,那就得说是天作之合。别看我是个女儿家,我自己有我自己的主意,今天你人已经到了,可就别想一声不吭地就这么走了,要不要这个媳妇,你得给我们爷儿俩一句痛快话儿。”“小姐啊,非是延嗣不肯相从,你没听见老人家怎么说,他说就叫咱俩在你家今天就……小姐,你可知道军中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刑?我这要是在阵前招亲,回去就得被斩啊!我是一下儿想不出该怎么办了,所以先跑出来了,想着过几天见到了我爹爹,跟老人家商量商量,再看这个事儿该怎么办好。小姐,还得请你原谅!”“呵呵,七将军,你不用跟我摆这个,十七律、五十四斩本姑娘从小儿就背熟了。今天我不顾脸面来追你,得叫你明白明白,本姑娘自幼上高山跟名师学到了浑身的能耐,一心要报效国家。我知道想当你们家的媳妇不容易,得有上阵斩将夺旗的本领。咱们这么着,你也别说别的,咱俩就在马上比试一番,你能把我打马上给打下去,我就服你,咱俩的婚约这就算吹啦。你要是被我给打下马来,那你就得服我,今天晚上,你还就非得留在庄子里成亲不可了!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话可得算话,你敢不敢答应我?”七郎心说,这个事我要是答应你了我不是欺负姑娘您吗?“好,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我这儿有枪,你用什么?”小姐把猎叉一举,“我用这个就足够啦,来来来,咱俩撒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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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倒马金枪传.第三卷,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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