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做他情妇
纪云程眯起狭长的眼眸。
卫疏影感到一股冰凉刺骨的冷意,像一把剑,穿透了她的身躯。
杀意。
她下意识地绷紧全身的肌肉,手向腰间摸去——摸了个空。
那是她放枪的地方,曾经。
纪云程轻笑了一声:“别那么快下结论,卫疏影。我不过一介商人,而你是个杀手,不知沾过多少人命。为何如此正义凛然?”
轻佻,嘲弄。
卫疏影咬住下唇,恐惧在瞬间燃烧成熊熊怒火。
“黑心商人杀人,不用刀枪。”
她冷笑着回敬,手伸到身后,握住椅背。
要是这混蛋敢对她动粗,她就抡椅子砸他头上!
大不了一起死,干他。
“松手。”纪云程收敛脸上的笑意,声音低沉,“窗外,有狙击枪瞄准着你呢。”
卫疏影脊背一僵。
“你什么来头?”
纪云程曲起食指抵住下颚,沉吟片刻,轻快地说:“我是纪云程啊。你到这个国家来,对这三个字没有一点印象吗?”
他浅笑,笑意未达眼底。
卫疏影想起来了。
本国是君主立宪制,上有皇室,下有内阁。
除皇室外,还有足以撼动本国政治经济局势的寡头财阀。
首屈一指,就是纪氏。
纪云程是纪氏家主的第二个孩子。
他的母亲是皇室长公主,当今国王的亲姐姐。
卫疏影:一个大写的卧槽。
这个男人,投胎技术太强了吧……
她果断松开了抓着椅背的手。
什么同归于尽,呵呵,不存在的。
她发誓,她只要敢把椅子腿抬高一厘米,额头上就会出现狙击枪瞄准的小红点。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坐到了椅子上,展露微笑。
“好的,我们谈谈。”
纪云程饶有兴致,微微向前倾身,慢条斯理道:“卫小姐,其实我对你的情报没有特别的兴趣。”
骗鬼呢,呵呵。卫疏影顺水推舟道:“是啊,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没有利用价值。”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身手不错。卫小姐,良禽择木而栖,不知你是否愿意入我麾下?”
卫疏影一愣:“做保镖吗?”
纪云程但笑不语。
卫疏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自称是一个商人,但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背地里做了什么肮脏生意,谁知道呢?
她的心高高提起,惴惴不安:“你要让我杀人?”
纪云程轻轻摇首。
“不是。”
不是就好,她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刚摆脱杀手身份,又被招安,找谁说理去?
卫疏影将心放回肚子里,捧起一杯茶啜饮。
清冷高贵的男人薄唇轻启。
“做我的情妇。”
哦,情妇呀。
情妇?
“噗——咳咳咳!”卫疏影一口茶悉数喷出。
纪云程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她有必要那么大反应么?
卫疏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一双猫儿似的眼睛。
我幻听了?
“什么?”她声音发颤。
纪云程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做我的情妇,我包养你。你只需要伺候我,让我满意。听话就够了,很简单吧?”
卫疏影双眼放空:“……”
长时间的沉默,纪云程耐心告罄,他冷哼了一声:“不愿意?”
卫疏影神色复杂,一言难尽:“你在开玩笑吧?”
漆黑的眸子静静盯着她,如蛇锁定猎物,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像开玩笑么?”
卫疏影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像是浸泡在冷水里,整个皱缩成一小团。
他来真的。
“不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纪云程纳闷:“为什么?作为交换,我会给你想要的,钱、地位、别的什么,你可以提。”
卫疏影瞪着他:“请你搞清楚,我的身体不可交易!如果你是羞辱我,那你成功了!”
她整个人快气爆炸了!
胸腔里堆满了怒火,像是吃了一盆辣椒,从口腔、到咽喉、到食道、到胃部,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烧灼起来!
她霍然起身:“恕我直言,您的想法真是烂透了,烂得我想踩一脚。”
转身欲走。
“站住。”纪云程压抑的声音,“你在挑衅我的忍耐度。是我太纵容你了。”
“纵容?”
卫疏影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难道我是你的宠物吗?你以为我在欲拒还迎吗?我他妈的告诉你,如果我手头有把枪,你现在早就脑浆四溅了!”
纪云程重重拧起眉头。
他还是头一次被女人骂得狗血淋头。
卫疏影豁出去了。
她挑衅他?
抱歉,他已经突破她的底线了!
“你那天做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好,我自认倒霉,我惹不起你,我躲就是了。但你别以为你他妈的睡了我,我就属于你了!包养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卫疏影愤怒出门。
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守在门外,齐齐转脸。
卫疏影:“……”
卫疏影:“fuck!”
她真是倒了血霉,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被炸弹炸死也不跳进他的房间!
“不要在我面前说脏话。”
蓦地,耳畔响起低沉轻柔的嗓音,酥麻入骨,却也——阴狠。
纪云程走到她身后,几乎紧紧贴着她的身体。
卫疏影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按捺住不顾一切想要打人的冲动。
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包养我?你这种人,不缺女人。”
纪云程下颌抵着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上:“如果我告诉你,你是第一个呢?”
“……”
卫疏影:?!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这男人传统到这种地步,要她负责?
卫疏影迟疑着说:“你……一见钟情?你……爱上我了?”
“我不介意你这么想。不过,我们还是不要亵渎‘爱’这个字了,好么。”纪云程浅笑。
怎么可能是爱呢。
他这种人,根本没有“爱”的概念。
他只是想要,把卫疏影困在他建造的桎梏中。他只想要看到,她的俯首称臣。
纪云程抬起手,沿着卫疏影的脸颊滑动,指腹在咽喉温柔摩挲。
卫疏影隐隐觉得胃痛。
“你把我当什么?”
“猫。你跟它很像,一样的高傲,一样的怯弱,挥舞尖牙利爪,却不堪一击。”
卫疏影眼角隐隐抽动。
这是没把她当人看待。
他只想玩驯养游戏,而她是个有趣的实验对象。
卫疏影恨恨咬牙:“放生我不行吗?”
“我想要一只听话的宠物。”
卫疏影:“……”
“而且,自由对你太过危险了,不是么。”
卫疏影无言以对。这男人的傲慢把她恶心坏了。
她浑身的血液冰凉。
纪云程笑了一下,漂亮得惊心动魄。
“好吧,我会给我的小猫一段时间,但你总会适应新生活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卫疏影心情沉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出租屋,仰面躺倒在床上。
纪云程不打算放过她,她又该如何应对?
打,打不过;逃,逃不了。
算了,任他东南西北风,她自巍然不动。
装死,也是生存法则。
可是,纪云程显然在不断地挑战她脆弱的神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跟着发来一条短信:去洗澡,然后睡觉,晚安^_^。
晚安你妹!
那个表情怎么回事,透露着狐狸般的奸诈毒蛇般的狡猾饿狼般的野心!
姓纪的不会在她房间里装监控吧?
卫疏影阴沉着脸,花了大半个钟头将墙角屋檐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才舒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她做噩梦了。
十八岁那年,组织委派她去进行一场刺杀。
在一个小饭馆,她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纱巾,举起枪射向任务目标。
整个饭馆都沸腾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掀翻房顶,人群推搡,而后发生踩踏事故。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摔倒在地,有人从她身上踩过。
卫疏影把她抱起来,放到安全地带。
她正要走,小女孩握住她的手腕,嗫嚅着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我的良心。”
小女孩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
孩子噙着眼泪,天真、无知。
纯粹的痛苦撕扯着她的心。
卫疏影夺路而逃,她受不住那样的眼神。回去之后,组织为她庆生,那天是9月25号,她的成年礼。
她问安里斯:“我们能不能不杀人?”
他说:“当你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已经身处地狱。”
卫疏影在睡梦中蜷缩起身体,像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世界是危险的,她只能抱住自己汲取温暖和安全感。
她一直身不由己,自由就像一个谎言。
卫疏影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迷迷糊糊地接通,那边传来纪云程温和的嗓音,带了点笑意。
“早安,小猫。”
卫疏影一激灵,挂断了电话。
她毫不犹豫把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
干完这一切,她心情好了些,麻利地下床梳洗,上班。
一整天都没有人打搅她。
下班,房东打电话叫她回去,说有件事情需她处理,十万火急。
卫疏影回去。
房东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一整面墙,被泼上了鲜红的油漆。
像是一片血迹,从墙上缓慢地流下来,蔓延到地面和楼梯拐角。
卫疏影愕然僵立,脑子里轰的一声。
“你惹上了什么人?”房东问她。
脑海中浮现男人的脸。
纪云程。
你是要逼死我吗?
房东见她脸色惨白,叹了口气:“今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欠了别人很多钱,有这回事吗?”
卫疏影迷茫地摇摇头:“我没有。”
“你不要骗我。别人都请道上的朋友来泼油漆了。他说你惹上不该惹的人,让你好自为之。”
卫疏影:“我会跟他说清楚。等会儿我请人把墙面重新粉刷一遍。对您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房东摇头:“姑娘,这房子我不敢租给你了,你没住多久,我把押金退给你,请你另谋他处吧。我怕有一天被你牵连。”
话说到这份上,卫疏影只能走人。
夜色渐深。
她拉着两个行李箱搬出来,站在路边,不知该去什么地方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