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虏(四)
()我的牙齿却已经酸了,冬天衣厚,我再怎么使力,也只如咬在棉花上,终于,我身子一软松开了口,他目光深邃痛惜的看着我,手指轻轻自我的脸上抚过,“婥儿,婥儿……”
我轻轻抬手,慢慢的将他的手格开,泪水纷落中,我冷冷喝道,“滚开。”懒
他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轻轻的笑了出来,脸上却尽是苦涩,“纸包不住火,我知道那些事总有你知道的时候,可是,你终于还是到了我的身边,我终于还是得到了你,即便你再怎么恨我,我还是不后悔。”
我想哭想骂的,可是我却笑了起来,脸上满满尽是讥讽,“这世间的事,如流水奔泻,瞬息万变,我今日被你掳来,焉知明日就一定还在你身边,就如你当日布下那天罗地网的夺宫逼君大阵,还不是如镜花水月般的,只剩了一场空梦。”
我并不知道当日我走后,凌御风和他之间到底又经过了怎样的殊死争斗,可是凌御风既然还能自由出宫,就说明叶子诺没有成功,这个道理很简单,不是吗?
叶子诺的脸色顿时就一白,他默默的看了我许久,突然一把攥住我的肩膀,语气里带了几丝恨意,“你还在爱他?”
他的手劲极大,直要将我的骨头都要捏碎了般的,我丝丝的倒吸着冷气,却眼角微垂,倔强的不肯看他,我越是沉默他越是恨,死命的晃着我的身子,“是,是我设计让你父亲以为你将遭不测,这才去和匈奴人达成协议,可是凌御风做了什么,他若是真心对你好,你之前会受那么多的委屈迫害,我若不是痛心你受的煎熬,我也是可以站在一旁只要你幸福的,我也是可以的……”虫
“说到底,这罪魁祸首,终究还是我,对吧,”我凄然问,“你们都没有错,都事出有因,所以,我的父亲就是该死的,我娘也应该去自缢,而我,侯爷,我是不是应该为您的深情厚爱感激到涕泪交流,从此匍匐于您的脚下任您予取予求?”
许是我这番话实在太过尖利,叶子诺慢慢松开了手,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方缓缓的后退了一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付出了那么多才能将你夺到我身边,这一生,即便你恨我入骨,我还是会牢牢的将你留在身边,绝不放手,”说完,他扬声唤进早在门外候着的杏儿吩咐,“好好的伺候着,盯牢点儿,不能让她寻死。”
说完,便足下沉重的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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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处,有冷风裹着雪花袭进,很快就有郎中过来,杏儿带着几个丫鬟沉默着围着我忙活,我一动不动的任由郎中给我清洗脸上被簪子划破的伤口,上药敷扎后,郎中退下,杏儿便拉了把椅子,在我床前坐下,道,“夫人,很晚了,您睡罢。”
睡?
我忍不住就要冷笑,我还能睡得着么?
一想到之前让我备受煎熬,更差点为此而手刃凌御风的仇恨,竟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叶子诺在翻云覆雨,难怪当日他对我那样的热络,难怪很多事他都知道得那样的清楚,难怪他口口声声总要让我跟他出宫,原来如此,原来,只是如此!
若,当年我没有在十方庵外救过他,爹,您是不是就不必自刎了?
若,当初我没有在慈宁宫里被他认出,娘,您是不是就不会自缢了?
若,当日我答应了跟他出宫,这后面的事,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十方庵的老庵主说得对,因果因果,这一切都是因果。
可是为什么,我种下的是善因,收获的,却是这样家破人亡的恶果?
佛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呸!
我狠狠的啐了出去,娘一世信佛,焚香茹素,虔诚无比,道佛是世间万善之首,定会保佑全家健康平安,一世安和,然而结果却是,娘这样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良善人死了,那工于心计将他人性命视作蜉蝣的毒恶之人却还活着!
我不服,我恨!
我恨苍天不公,我恨佛祖无眼,我恨天下一切可恨之人,我更恨我自己。
若不是我当年瞎了眼救下了这匹狼,我的爹娘定不会落此下场,若是我当年肯听娘的劝告,收敛言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世家称颂的贤淑女子,又如何能落入他的眼,埋下了今天这样的祸根?
想着想着,不由大声的笑了出来,泪水随着笑声流进嘴里,咸苦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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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并没有赶路,杏儿说,叶子诺知道我才生产过,唯恐我身子受不住,命暂且在此住下。
我此时已经被从那个简陋的小院子里挪到了一个装饰华美精致的别院里,除了杏儿一步一离的跟着,别院内外更是有大批的侍女服侍,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杏儿边将至梅花心里摘下的花蕊撒进炭里取香,边跟我说着话。
见我不理,她又道,“好几个月了,卫远侯爷到处在找夫人,赵爷找到夫人后给他去信,卫远侯爷一得信就连夜飞马赶来跟夫人相见,真是深情呢。”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扬手将茶碗朝她砸了过去,喝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