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〇章 五仙教派
不一日来到思州府内,见天色已晚,先寻了家店铺置得一身乳白长衫,将身上兽皮换了,再找客栈投宿一晚,拟明日前去城南小竹林中。这时躺在房中床上休息,脑中一片混乱,东想西想,忽听得客栈后面有人一声惊呼,便有人说道:“阁下可是五仙教的朋友?为何暗箭伤人?”
只听另一人笑道:“你倒识趣,既知咱们五仙教的名头,五仙教要杀的人,你胆敢包藏?”
先一人笑道:“朋友想必认错了人,在下初来此地,更不知贵教正在办事,还请朋友赐予解药,深感大恩。”
另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到此做甚?若不是你包藏那两个小贼,却又是谁?”
先一人忙道:“在下天毒教云雾阁岛主魉魄,久闻五仙教大名,今日得见教中高贤,当真幸会。”
杨君一听到“魉魄”二字,心头猛地一震,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之下,果见那边树下有十一人,其中一人便是魉魄。在十一人左边不远处的树下却有七名汉子,想必便是魉魄口中的五仙教了。杨君心想:“魉大哥远赴贵州,想必也是受魑离之命,追杀于我。魑离可也真是狠辣至极,果然天涯海角,也放我不过。”
只听五仙教中一人笑道:“原来是天毒教的魉岛主,久仰久仰。说来也巧,天毒教虽称天毒,竟不会使毒,五仙教虽叫五仙,教中人却浑身是毒。”说完竟自哈哈大笑起来。
魉魄知他有意取笑,心中恼怒,但适才受了暗算,身上中毒,不敢发作,仍是笑道:“教兄台见笑了,不敢请问兄台高姓?”
五仙教中另一人笑道:“老子是五仙教左使袁无为,绰号叫作“岭南淫仙”;他是本教右使“岭南毒仙”佘博,怎样?”说着指了一指先前说话那人,于余下五人不做引见,想必是两位所带下属。
这五仙教乃是云南五毒岭的一个教派,教中人善使毒药,尤以五毒为最,即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五毒「注:此五毒中,蜘蛛一说为壁虎」,因此旁人往往称之为五毒教,然五仙教将此五毒称作“五圣”,因此便又称作五仙教,倒并非教中有五位神仙。五仙教主百毒圣君更是精通百毒,此教远在南疆,极少踏入中原,其教中规矩,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为人所用,不管是非、对错、正邪。另一个信条便是谁得罪了五仙教,谁就会死无全尸,因此与五仙教为敌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五仙教教徒之间也常彼此使毒下毒,所以教徒之间防范心奇重,且每个人都想着如何研制出比别人强的毒药、如何在下毒的时候让人毫无察觉,防不胜防。其心地之毒辣,手段之卑鄙,丝毫不在天毒教之下。
若在平日,魉魄早已拔剑相对,但适才中了暗算,若不要来解药,必不能再活,此地又紧邻云南,更不敢无礼,说道:“原来是岭南淫仙袁左使,岭南毒仙佘右使,幸会幸会。”
佘博哈哈笑道:“不敢当,佘某毒术不精,岭南毒仙这外号,那是江湖人往佘某脸上贴金。早闻天毒教四岛主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这佘博中等身材,四十岁模样,一张国字脸甚是端庄。
然那袁无为却是身材瘦小,下巴尖长,只听他说道:“有什么不敢当的?除了教主,五仙教属你使毒最精,这会儿又谦虚什么,老子这岭南淫仙可就敢当了。”说着嘿嘿直笑,上唇又留个八字胡,嬉笑起来,甚是猥琐。
魉魄左腿中了毒针,只觉麻木难当,不敢拖延,忙道:“既是如此,还请二位相赐解药,在下先行谢过。”
袁无为笑道:“你几时听说过五仙教对人下手,还会救他?你既是天毒教的,怎么又毒不起来了?”
魉魄一听,怒气陡生,再也按耐不住,沉声说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不肯赐药的了?”
佘博故作叹气,说道:“魉兄,非是我不肯给你解药,实是我教中规矩,没有救人一条,在下也不敢触犯教条啊。”
魉魄哼了一声,道:“既不肯给药,还有什么好说,亮兵刃吧!”说着将手中长剑一拔,余下十人跟着纷纷拔出弯刀。只听佘博哈哈笑道:“早闻天毒教天下第一魔教的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领教。”说话间魉魄身旁已有两人倒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厮当真了得,适才若放毒杀我,实是轻而易举。”暗自警惕起来。
杨君看在眼中,也自吃惊,心想:“魉魄大哥虽是前来杀我,但总算从前待我不错,待会儿若真动手,倒要助他。”当下凝神观看,只待双方一动兵刃,便即前去相助。
只听佘博又道:“你已中了我的酥骨散,当真要同我动手麽?”
魉魄又惊又怒,只觉左腿麻木更增,蔓至上身,渐渐连力气也提不起来,说道:“阁下好歹也是江湖成名人物,使这等卑鄙手段,就不怕传了出去,教他人耻笑?”
佘博笑道:“魉兄多虑了,五仙教做事,难道还怕人耻笑不成?咱们有事在身,就后会有期了!”说罢转身便走。
杨君已知魉魄中毒,若无解药,只怕性命难保,更不多说,破窗下来,叫道:“前辈留步!”
佘博等人本已行出几步,忽听有人叫喊,中气充沛,微吃一惊,停步回头,问道:“你又是谁?”
杨君道:“小子贱名不足前辈挂齿,相烦前辈赐药,解了这位大哥体中之毒。”说着走向佘博等人。
魉魄听声音正是杨君,又惊又喜,待要出口相询,却使不出半分气力,勉强撑在一旁。
佘博听杨君说话,虽然年纪轻轻,内力却甚充沛,远在自己之上,心中不由得惊奇不定。但自己一身皆毒,此时又值黑夜,自不惧他,终不知他是何来头,说道:“阁下不通姓氏,佘某又岂能随随便便给你解药?”
杨君见他执意要问,说道:“晚辈杨君,恳请前辈赐药。”
佘博心想:“我行走江湖日久,却没听过有这人物,莫非是中原武林的新起之秀?且试试他!”说道:“你既要解药,拿去便是。”右手一挥,只听“嗤”的一声,一件物事正朝杨君飞来。
魉魄站在一旁,已是虚弱无力,奋声叫道:“当心!”
杨君一听,知道佘博扔过来的并非解药,长袖一挥,竟尔轻轻松松将那物事挡掉,这一来佘博倒是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内力竟如此刚猛!”不愿久留此地,大声笑道:“我给你解药,你自己不接,那也怪我不得啦,咱们告辞!”说完转身便走,只怕稍有停息,便遭杨君劫下。袁无为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自也知即便两人合力,也未必能敌杨君,更不多说,跟着佘博快步而走。
杨君转头见魉魄脸上痛苦神色,心中不忍,叫道:“今日不留下解药,休想活着离开!”他早经历生死,本性虽仍善良,但遭受诸般困劫后,性子不免偏激,言辞自也较往日不同。
袁无为见他年纪轻轻,竟尔口出狂言,心中大是不快,怒道:“奶奶的,给你面儿你不要,非要寻死!”手掌一举,便要拍打过去。佘博伸手一拦,说道:“袁左使且莫冲动,谅这小子能有多大本领,何须亲自出手?”当下吩咐身后五人。那五人听得吩咐,齐声呼喝,举掌朝杨君拍去。
原来佘博是想让这五人与杨君过招,杨君武功深浅,一见便知。
杨君自练熟了上阳神掌前五掌,还从未与人真正斗上几掌。这时见五人冲了过来,默运真气,双掌一挥,一股浑厚的内力随掌风而去。那五人正要拍向杨君,忽觉一股劲道迎面而来,抵受不住,“啊”地一声,齐齐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众人见了,无不愕然。袁无为心中一颤:“幸得老子没上,不然吃亏可不是他五个。”五仙教人用毒虽精,武功却是二流之类。
魉魄蹲在后面,心中又惊又喜,几月不见,不曾想杨君竟学得这身本领。杨君自幼与魉魄要好,只是苦于如今魑离篡位,神功了得,魉魄不得不服从其命令,不论天涯海角,也得将杨君活捉回去。这时又见杨君相救自己,心中歉然,垂首想道:“我魉魄死便死了,决不会做半点儿对不住少主的事。”
忽见佘博二人转身欲走,杨君叫道:“前辈,烦请给我解药,你爱走便走。”
佘博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忽听见左边草丛中一少女叫道:“杨大哥!杨大哥!”一边叫着,一边跳了出来。佘博一见这少女,心头忽然怒起,叫道:“好哇!你还敢出来!”金沙中文www.jszw.net
那少女往杨君身旁奔去,向佘博二人扮个鬼脸,笑道:“我出来了又你能怎样?你打不过我杨大哥,我劝你还是趁早夹着尾巴走吧。”
杨君适才听她叫声,心头不胜自喜,这时见她奔来,笑靥如花,手中提了一把长剑,正是程青无疑,喜道:“青妹,果然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程青嘻嘻笑道:“我下山来玩儿,这些人不讲道理,想抢我宝贝,哼,我才不给他呢。杨大哥,你替我教训他们。”
这时草丛里又跳出一人,说道:“师妹,你又胡说八道了,若非你杀了人家弟子,别人又怎会来为难咱们?”那人朝杨君走来,杨君见了,忙抱拳施礼,说道:“原来是褚大哥。”
褚青山走了过来,还礼道:“杨公子。”
程青站在一旁,说道:“他们抢我东西,我若不给他们,又不杀他们,你当我又能活命吗?”
褚青山正待开口,杨君忙道:“杀人总是不好的,青妹,你快给人家陪个不是。”
袁无为虽忌他武功了得,但听他说的轻松,心中怒起陡生,叫道:“呸!你说的容易,她杀我属下三人,赔个不是便算了么?”
杨君听了,暗道:“我爹爹被害,张叔同萧伯母也已为恶贼所杀,谁又给我赔个不是了?如今婷婷与妈妈又不知去向,我……我……”想道此处,不由得黯然泪下,忽然怒从心起,猛啸一声,叫道:“若不将解药留下,便是把你们一齐杀了那有如何!”
啸声一出,五仙教众人俱已骇破了胆,佘博惊怒交集,眼前这人神功了得,若不给他解药,势难脱身,寻思:“这丫头既是混元派人,今日且谋脱身,不怕她跑到天边。”当下注目杨君,含笑道:“这位大侠武功了得,佘某心底佩服,这解药便给了你,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从胸前摸出解药,不敢使诈,扔了过去,转身快步而去。适才摔倒的五人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随袁无为一同去了。
杨君接过解药,转身给魉魄服下。
魉魄心中一阵感激,想起杨君历来便视自己如长兄一般,如今他流落江湖,自己非但不能帮他,还千里迢迢寻找追杀。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忽然双膝跪地,说道:“少主,属下对你不住,我……我……”说到此处,不觉哽咽起来。身后八名教众也跟着跪下。
杨君忙叫众人起来,扶着魉魄,说道:“魉大哥不必多言,如今我妈妈下落不明,不知魉大哥是否知晓一二?”
程青在一旁听话,见众人神情严肃,不敢插话。魉魄顿了一顿,道:“那日……那日魑离率众攻打四圣宫,将……教主杀……杀害了。”杨君虽早已知此噩耗,但此时听他再提,忽觉眼前一黑,心如刀绞,便要往后倒去。程青见了,忙上前扶他手臂,叫声:“杨大哥!”
杨君深吸了口气,轻轻将程青推开,拭去眼角泪水,问道:“那我妈妈呢?”
魉魄道:“混战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头发雪白,矮矮胖胖的,但身手甚是敏捷,将夫人背着出了岛去,不知去向。属下该死,未能尽忠尽职,此后少主但有吩咐,属下水里走,火里去,万死不辞!”
杨君心中又惊又喜:“魉大哥所说这人,不正是那位婆婆?是了,定是她救走了妈妈,又见我无知,救不得婷婷性命,因此一并救了去。可是……可是这位婆婆是谁?与那魔头是什么干系?天下之大,我又要到何处去寻她?只盼婆婆心地善良,别像那魔头一般才好。”毕竟得知王清婷和梅英均已无恙,心中稍宽,说道:“你走吧,杀父大仇,我自会去寻魑离,倘使你日后见了我妈妈,不要加害于她,杨君感激不尽。”
魉魄忙又跪在地上,道:“少主,你要杀便杀了我吧。”
程青听在耳中,已知杨君父亲遇害,见了他神情,心里跟着难过,忽然拔出长剑,指向魉魄颈中,叫道:“你这坏人,我替杨大哥杀了你!”
褚青山忙拉住程青,叫道:“师妹,你尽惹是生非,若给师娘知道,又要罚你了。”
杨君转身注目程青,说道:“青妹不可胡来。魉大哥,我一直待你如长兄无异,又怎会来杀你?你走吧。”
程青怒哼一声,还剑入鞘。
魉魄抬头见杨君背影,想起他自幼在岛上不曾吃过苦楚,如今流落江湖,无家可归,自己对他不住,他仍是宽容以待,心中既愧疚又感动,想道:“绕是魑离武功再高,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教主报仇!”当下说道:“少主,你多保重,属下告辞!”这时他体中之毒已尽数散了,起身率领十人转身离去,片刻便消失暗夜之中。
程青见众人离去,轻声道:“杨大哥,你别难过,是谁害了杨伯伯,我陪你去杀了他便是。”
若在昔日,杨君定要斥责程青,姑娘家总想着打打杀杀,但自经历诸多患难以来,此时心中一热,竟不排斥,苦笑道:“待我找到我妈妈,自会报此大仇,又怎会要你去冒险?”
程青忙道:“我不怕,只要能替杨伯伯报仇,死便死了,总之,我情愿这样。”
“师妹,你胡说什么?”褚青山听她言语中情意绵绵,心头微怒,但也同情杨君失亲之痛,说道:“杨公子,令尊既已被害,该当节哀,寻仇一事,待知晓了令堂下落再说不迟。”
杨君道:“褚大哥说的是。”
程青不理褚青山,注目杨君道:“杨大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君苦笑道:“如今我无家可归,走到哪里便是哪里了。原想前往拜访通天郎何老前辈,不想却碰见此事。”
褚青山忙问:“通天郎?”
杨君道:“正是,褚大哥识得这位前辈?”
褚青山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听说这位前辈本领高强,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是早已归隐,恐怕不易拜见。”
程青道:“哎呀,本领高强有什么好稀罕的?杨大哥,不如你同咱们回玉虚峰去,我妈妈在江湖上也认识许多朋友,正好求她替你打探伯母的下落。”
褚青山心想:“常听师父提起杨公子,倒不如邀他同去,或能助他复得大仇。”说道:“正是,杨公子不妨就随咱们同去。”
杨君心想:“如今也没什么好去处,婷婷被人所救,我见了何老前辈也没什么意义。”说道:“许久不见万前辈了,正好前去拜访。”
程青听他肯去,欢呼一声,叫道:“那咱们快走。”
褚青山见了,心中一堵,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听杨君道:“此时夜深,咱们先歇一晚,明早再走不迟。”当下领了二人到客栈去,让程青睡在床上,自己同褚青山倚在桌上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