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世界终:师兄好像精分了
贺以念做了个梦。
准确的说,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直到看见眉眼张扬的沈寒谦朝她奔来,声音清越,还在着笑意:“小师妹,来练剑啊!”
她分明没有说话,却又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好啊。谁输了谁今晚做饭。”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总是撇下我?”季酒跟在沈寒谦的身后,满脸写着委屈。
“因为季二,你太弱了。”少女声音清脆,还带着几分骄傲。
“我,我看你是唯一的小师妹才让你的!”季酒满脸愤愤,“不许叫我季二,喊我师兄!”
梦里最终变成了三个人持剑混战。她和沈寒谦两个人剑法相似,配合的十分默契,率先把季酒打出局。于是那家伙径直窜上了桃花树,朝他们扔花瓣,树枝,毛毛虫……极尽捣乱之能事。
最后沈寒谦忍无可忍,举剑追了过去。季酒嗷嗷乱叫,围着山路上蹿下跳。而贺以念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给沈寒谦出谋划策:“师兄,戳他!对……”
梦里的凌霄峰分明是热闹的。沈寒谦常年挂着笑,季酒咋咋呼呼的像只麻雀。他们三个一起练剑,修心法,甚至比赛花样御剑……
少年青衫薄,满堂红袖招。正是最最恣意的时候。
就在贺以念弯弯嘴角,以为这是一个美梦的时候。
场景突然一转,四周寂静无声,暗的厉害。
贺以念的呼吸都沉了两分,只觉得左腹疼的厉害,手捂着的地方有一阵黏腻的触感,混着那腥味,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腹部怕是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远处传来声音,分明是痛到极致的呼喊,一声又一声:“念念……念念……”
贺以念最后一个画面,是沈寒谦一身白衣全部都染上了猩红的血液,左眼下方有一道长长的血印,手里的剑已经完全被血污糊的不成样子……
她想安慰对方,但没有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一阵晃动摇醒。
再睁眼的时候,正对上沈寒谦担忧的目光:“你……怎么了?”
靠坐在他身边之后,一开始还在轻笑,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似的。然后突然就表情痛苦。
沈寒谦想到她刚刚的反应,眼里多了几分担心:“难道是入了障?”
“不是。”贺以念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下意识伸手抚上了他的左眼,指腹摩挲着颧骨的位置,“我想起来了。无间狱那一战。”
沈寒谦微怔。
“你一开始不许我去,所以我就偷偷跟着。”贺以念蹙眉,回忆着那场毁天灭地的斗争,“我修为不够,被魔气所伤。你自爆修为拼死一战。我晕过去之前,你这里还在渗血。”
“你这么臭美的人,一定气坏了吧?”贺以念语气轻轻,带着几分鼻音。
沈寒谦想要开口反驳。这件事情她说的很具体,但唯一有出入的是,记忆里和他一起去无间狱的,是冉秋。
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少女眸光里潋滟着水光,眼尾微微泛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覆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绵软温热。那份怪异的熟稔感再一次出现,他一瞬间像是被摄了心神,脱口而出的话不受自己控制:“念念……”
沈寒谦迅速反应过来,试图推开怀里的贺以念。
少女八爪鱼似的抱住了他,力度不大,可他到最后也没有狠下心来真的把她扯开。
是因为即将渡劫,心绪不定。沈寒谦试图给自己的反常找理由。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贺以念刚刚对无间狱一役的描述,完全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了一样。
冉秋……他回忆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刚刚那一番话,他现在再想回忆无间狱一战,别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唯独那个被他护在怀里的女人的面容分辨不清。
他之前一直确信是冉秋,现在居然轻易就动摇了。
天光乍亮,沈寒谦收回思绪,语气淡淡:“劫数要到了。”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怀里的小姑娘很暖,散了他孑然一身的凉意。连带着说出句的时候,他的心里居然是怅然多过怨恨。
他说的劫数,是李大娘的,也是他的。
果然,不远处的村庄突然沸腾开来,人声熙攘,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贺以念和沈寒谦赶到的时候,李大娘已经躺在床上,眸光黯淡,紧紧地盯着门的方向,二宝就趴在床边哭。一群人摇着头,试图宽慰他。
见到贺以念,二宝踉跄着步子,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仙人,救救俺娘!求求您了!她想给你们补补屋顶,从上头上摔下来了。”
并非寿终正寝。这是惩罚。
贺以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李大娘先哑着嗓子开口了,大限已至,她的气息都在颤,声音微弱:“二宝,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大家都散了吧,以后这孩子就拜托了。”
那些人都叹着气,转身离开了。毕竟不是自家人,除了唏嘘感慨,多余的感情也不会再有了。
等到人都散了,李大娘视线不知是落在门外,还是落在站在门边上的沈寒谦身上,她似乎是笑了,苍老的脸上有了些光泽:“仙人,我好像……等不到了。”
“我要先下去给我家大宝打点好……”她喃喃自语,沙哑着嗓子哼着一首破碎的童谣。
眼看李大娘已经没有多少神智了,沈寒谦始终站在门边,没有出声也没有挪过半步。
贺以念默默地走了出去,将所有决定留给他。
李大娘声音很轻,寂静的房间只有她的声音:“我给他煮了两个鸡蛋。那是我最后给他的东西。我想了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很乖地睡在我身边。我家大宝,这么乖的孩子……”
颠三倒四的话含糊不清。
他记得那两个鸡蛋。热乎乎的,圆滚滚。然后他被放在木盆里,江水拍打着木盆,摇摇晃晃的。
有一个声音,哭的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他的手上,脸上。对方粗糙的手将两个鸡蛋塞在他的手里。然后,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决绝地将木盆用力一推。
此后,再也没有大宝这个孩子了。
沈寒谦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那个苍老的女人。
大限已至,无须强求。
只是,临死之前,她像是突然爆发了什么,凄厉地喊了一声:“大宝哎!”
急促的一声之后,是破风箱一般的喘气声。
她快死了。
他蓦然记起。那木盆随水而去之后,那个女人并不是没有喊过他。相反,她像是丢了魂一般追着河岸奔跑,一声又一声凄厉地,痛苦地喊着她儿子的名字。
可是,到底没有追上。
他本不应该记得。或许说,不可能记得。可那一声声像是敲醒了什么。
沈寒谦嗫嚅着双唇,终是喊出了那一声。
“娘。”
这声呢喃,迟到了太久。
床榻上的人笑着阖上了眼睛,那声长长的,梦中想过千百回的应答,随着那重重垂下的手腕,归于无声。
没有好人和坏人,也不想去洗白什么的。只是一个抛弃了孩子,失去了丈夫,终日悔恨的人。而死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给沈寒谦和贺以念住的屋子补一下房顶。冥冥之中或许自有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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