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策
她思量着，接着说：“娘是怎么想的，想趁机离开么？和离恐怕不易，但是再不易，我们也能想出办法的。所幸这几年我都随师傅学习医术，养活我们俩应是不难，就是外祖母与舅舅们，只怕要过过苦日子了。毕竟往后不仅没了颜家的接济，我们还要挣钱还颜家过去送往漠亭的银子。可我坚信，这种苦日子不会过很久的，况且只要娘能安心，我，以及外祖母与舅舅们，多苦也不会觉着苦的。”
林氏却摇着头：“我不想走，你外祖母她都上了岁数了，我无法在她膝下尽孝也罢了，怎能在能让她过好日子的情形下，却为自个儿，就让她到老了，反倒食不果腹起来？那她可就白养了我一场。你舅舅他们也是的，这些年来，不知吃了几多苦头，而我仅仅是受委屈，又算什么呢？因此，若老太太与大老爷果真似他们所说，断不轻饶你爹爹与孔氏，那就此打住吧。”
她从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活的，过去不是，现在有了女儿，女儿还如此贴心，更加不是。
颜芷汐轻叹一声。
她明白，娘多半会做出这种决定，但凡能让亲戚，更能让她这个独女日子好过些，她即使再受委屈，又算什么？爹爹和孔姨娘大概也是算死了这点，才会如此放肆地欺辱她吧！
那她更要为娘好好出口恶气。
颜芷汐点点头：“娘既作了决策，我依娘的便是，总之娘在哪我亦在哪，娘的决策亦是我的决策。”
见林氏想说什么，就抢在她前说了：“娘不要劝我不干那事了，既已作了，就没法回头，就要做绝，否则今儿这事，必然还会重演，务必要从根源上了结这种可能才行，况且孔姨娘虽有错，但祸首不是爹爹吗？要让他们接受责罚才对。”
这亦是颜芷汐最初不告诉林氏她的计划，而只是偷摸告诉了谷嬷嬷，让谷嬷嬷在她离府后，再告知林氏详情，自然是怕因事发突然，林氏会在惊恐中，身心俱损，早点告知，也就免于担忧。
但更多是由于颜芷汐怕林氏早点获悉了，会加以阻拦，不让她将事态闹至这种地步，娘亲被祖父与颜家那么多年的所谓恩情压抑太久，久而久之，软弱和退却就成为本能，她当然要防微杜渐，就像这时。
林氏见颜芷汐一脸坚定，想及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她，才做这些事，而这些，原本该由她这当娘的来做，原本该她这个当娘的，来照料她，尽量让她不受到委屈，可到头来她却一事无成，又怎能枉顾女儿的一片孝心？
终究在抿了数次唇后，还是一个字没说。
反而是李嬷嬷皱起眉说：“我倒不认为此事有不妥之处，也不是惋惜那顶官帽，纵使没有了官帽，老爷依然是颜家二老爷，依然鲜衣美食使婢唤奴，日子大抵是差不了多少的。我只是担忧，到时一旦老爷得知是因为姑娘，他才丢了官帽，会否迁怒到姑娘与太太头上？到时我们才是糟透了，没准儿老爷还……”
“还什么？”林氏眉头紧蹙。
“还真会下笔休书也说不定，到时理屈的不是老爷了，而变成姑娘与太太，连让人评理，也说不出口了。”
林氏一听，赶紧说：“哎呀，我居然没想到这个，终归隔墙有耳，芷汐，不然，不要让御兄参本子了。我并非担忧我自个儿的日子难熬，我是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开春你就十三岁了，娘可不想误了你的前途……”
虽然姻亲之事一直讲究父母命，媒妁言，可在颜芷汐的亲事上，林氏明白自己是没多少说话的地方的，她也确实很难找到适合的人，还得仰仗颜孝文和颜老太太才是，一旦到时颜孝文得知是女儿害自个儿丢了官帽，无论她是怎样的，只怕乱许配了人，又该怎么办才好？
还有，作为正五品官女儿，和布衣举人女儿相比，前者有好亲的概率大，抑或后者，还用言语？
“这一点，娘与谷嬷嬷大可放心。”
颜芷汐翘起唇角：“暂不说爹爹会否知道，这事并无证据，即使他得知了，也拿到证据了，我们亦不必惊慌。您想想，他是因为近妾疏妻而丢了官帽的，又哪里敢怠慢我们呢？就算是视线，也不敢公开怠慢我们了，不然，舆论很可能把爹爹仅存的那点举人的功名也夺了去，此生再也起不了波澜。而我的前途，娘亲，我还小，过两年再谈也不晚，数年工夫，足可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了，何况您舍得我离开了您吗？”
林氏忙说：“为娘当然不舍的，但你迟早要长大……”
才刚起个头，就被颜芷汐打断：“待我长大了再议，首要任务是怎样将面前这事应付了，娘亲，您想拿这事为自个儿换得什么样的好处？您说出来，我才好和他们谈。”
数年后，也许她就存了足够的银两，就能光明正大地带上娘离开颜府了吧。
“什么好处？”林氏苦笑两声，“若不是真没办法，我才不想沾上颜家呢，总之你爹爹与孔氏会吞下苦果的，我是穷，志却不短。因此，我并不想要什么，也不稀罕。”
若她果真因这事而收了颜家一点好处，往后在府中，不是愈发抬不了头了吗？
果真娘会这么讲……颜芷汐不无遗憾，娘不喜欢爹爹与孔姨娘等人是不喜欢，但和钱又没什么仇，为什么和钱过不去？
然则也明白，林氏就是这种人，她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傲骨仍铮然。让她拿屈辱交换好处，她还不如就这么艰苦度日来得安心。
因此，就照娘的吩咐做吧，反正钱她会自己挣的，总有一天，她也会让娘与外家亲戚们，都吃饱穿暖，过上好的生活，甚至于沉冤得以昭雪，回到临安的。
颜芷汐有了决策，就轻声和林氏说：“娘亲您暂时小憩片刻，由我与谷嬷嬷去对付他们。”
林氏却想下榻：“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应付得了？还是我与谷嬷嬷去比较好，你且在心中呆着，终归是你的亲爹爹亲祖母的，你将关系搞僵了，对你只有害而无利。”
这也太违背了人伦，她再怎么狭隘，也不至于都得女儿只认自个儿一人，这般好的女儿，就该得到亲戚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