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艳馆
()正堂天井,被请来的人忙碌着按着一份奇怪的图纸,搭着半高的戏台子。台子又比一般看戏的台子大一些。还架了很多粗线连接两边梁庑走廊。这几日,公子们都不许走出内院,被小夏一道命令,全部锁在了内院里。谁都没有例外,包括雾华。小夏这么做是为了保密,她不会让这些外来的工人,去窥探自己的武器。但也不能一点风声都不给,小夏着人请了几个收账的商户当家到馆内收钱。
文遥拉着小夏的手,接待来人,文遥遮着面,小夏也遮着面,说是染了风寒,不得不遮住口鼻,怕传染给外人。那些商户老板都属于这扬州的中等商户,也是最多最大众的一种。大家都客气的说,热天伤风不怕的,休息就好。文遥声音清冷,办事细致,那些商户早就听说这馆子被外地商人买了下来,如今看见正牌的东家,又不见往日的雾华,多少是确实了。
文遥和小夏送商户们离开之时,刻意绕了一下二道门前,围绕着二道门的墙壁是一个个的镂空花砖墙。一声软糯的娇斥响起,小夏明显看见有人晃了晃身形,接着越来越多各种笑声说话声,在花墙内响起,有的人已经不顾主人还在,眼神飘向花墙内的身影,各色淡色衣衫下婀娜的身影,在花间树影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突然夜思滑过花墙一侧,一道幽香飘了出来,小夏满意的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情迷的眼神。
文遥咳嗽了几声,示意各位商户,这些人才失态回过神来,神色尴尬的快步随着主人出了来,接着有笑脸洋溢的小厮,送他们出了大门。果然不几日,扬州就传出了原雾花馆已被外地商户买下,还有了绝艳的新人来等消息,越说越香艳。各大酒最近几日说的,都是等待开业的不知名何的楚馆。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好奇起来,越是没见过的,越是见过一角,就越是勾人,越是各种诱人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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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小夏坐在后院,看着闻香对每个公子,各种摆弄,拿着手中的名帖,问文遥。
“昨天客栈老板给一石的,昨晚一石给了我,是苏家三公子请我赴约。”文遥在六一茶庄尝遍了茶,也买了不少,并没有遇见苏三公子。
“恶中色狼吗?”小夏很没有口德的骂了句。
公子们听见,有些吃惊的看着小夏,显然不信她竟然没听说过苏三爷的名号。小夏的确想找机会结识苏家人,也想过文遥会吸引住人,但是真被她言中了,却极为的不满,尤其是讨厌打文遥主意的人。这是有历史缘故的,小夏对家人有强烈的保护欲。
小夏还记得九岁那年,一个外埠大商户因在行会见到了林于祉,竟然一连在京城停留了一个月,就为了追到林于祉。虽说大齐对男风也算通融,但是那个奸商一看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花花公子。小夏因此和林于祉扛上了,拉着弘文哭闹、生气、发飙、骂人、使绊子、背后放暗刀,让那个家伙疲于奔命,林于祉倒是一直都没有这心,最后实在是心疼女儿和儿子,义正言辞的让那家伙滚蛋了。
从那之后,小夏就有了心理阴影。但凡遇见那种仗着家大业大,强抢民男或是非正常接触后强行追求,不顾其意愿者,都会火冒三丈,一蹦三尺高,第一时间把人定性为衣冠禽兽。
“不见!”小夏想都没想就道。
“可是……”文遥想说小刘村的地还等着树种呢,但是小夏明显面色不豫,话就没有再说出来。
雾华走了过来,按着文遥,道:“这人还是要见一见的,这次的名单里他也是必请的。”
“苏家是皇商,家中也有不少高官,如今的河道衙门还是苏家本家人,就连江南织造也有他们的人。苏家茶园遍布江南,岭南也有不少,贡茶是年年选苏家的。苏三爷管着所有的商铺,六一茶庄是江南最大,怎可不见呢?”莫冰道出苏家背景,小夏听后沉默了起来。
“那苏三爷,传闻是女人心中最想嫁的人,才华卓越、又善经营,人也长得风流倜傥。”岁寒放下点心,加了句。
小夏撇撇嘴巴,“多金、长的不赖、家世良好,是女人都会箫想。切,有才咋不去考状元呀!”
小夏知道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加之他们送去的邀请函,苏家一直没有回应,以至于有些人也不太回应。翻开名帖,又看了一下,突然看见日子,心头算计了上来:苏三爷,你不是不来绝艳馆吗?你不是要请美人赴约吗?我偏偏要让你来!
小夏打开名帖指着日子给文遥看,道:“你看这日子,正巧和咱儿冲突了。”
文遥和雾华同时伸头,果然是的。
“不如回他说,家中小囡初到扬州,听闻那日有烟花会,便有心前往。不能赴约了哦。”小夏说罢,就哈哈笑了起来,文遥拿起帖子敲了小夏的头。
这法子太冒险,小夏显然是要试上一试。且又说是家中小囡,身份不清,便会有猜疑。文遥叹,真是谁也转不过小夏的脑子。绝艳馆发出的帖子,是请扬州有身份的人:官、商、文士皆有,请来参加烟花会,可带同行一人,若是女眷需轻纱掩面。小夏是想,吃不到的才会心痒痒,必然是因为这些日子,不见文遥再去六一茶庄,才寻到住的客栈邀请之。如若得知心念的美人,要去绝艳馆的烟花会,苏三爷不会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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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文遥就回了帖,并附上小刘村的土一袋,请苏三爷辨看是否适合种植茶树。很快,苏三爷的回帖说:土初步分析是适合的,若对茶树更多了解,不妨一见。而绝艳馆这边,也收到了苏三爷会单身赴约的回复,很快那些没有回复的邀请,也一一回复了。小夏拿着所有的回帖,嘟囔着:“苏家就是土皇帝、地头蛇。”
夜思正巧在一侧看,文遥调配涂画在脸上的植物汁液,听见小夏如是说,摇头,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祸从口出呢,这般口无遮拦的。文遥也听见,只是无奈的笑笑,他都习惯了,即便是当着八皇子,小夏也是这般,而自己往往是当成童言无忌。文遥要给夜思的伤口上作画,两个人商定了很久,也出了几个样子,小夏指到其中一个线条简单勾画的狐。文遥手中的汁液,是番邦的一种植物,渗入皮肤,差不多近两旬不褪色,且不伤皮肤。
是那会儿五皇子韩睿,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稀罕物,讨小夏欢喜的。一直在空色也没有用上,倒是文遥一直上心,几次都想试试,便一直带在身边。想着这次来江南,物产丰富,也许能选到货源,便带了来。不成想,真就用上了。文遥先是在小夏的手背上,试着画了一朵曼殊沙华,暗红的色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很是绚丽。
夜思把头发全部束起,露出面颊来。他闭着的眼睛微微颤动,文遥轻笑出声,道:“怎么?是怕我画坏了?”
夜思一听,自己也弯起嘴角,轻摇了下头。
“别担心,还没有我不能修复的画呢。”柔和的声线,抚平了夜思的不安。文遥认真的打量着,自己要作画的地儿。
其他的公子们,你推我搡的进了夜思和润玉的院子,看见院中文遥正要提笔,都好奇的凑了过来,虽说都是欢场上的老人了,但私下里还是有孩子似的嬉笑。岁寒拿着托盘,显然是在说:我只是来送点心的,不是来热闹的。众人鄙夷的“切”了岁寒一句,都转眼继续看文遥作画。
文遥也不理会他们,安静的提笔,轻轻的描绘,然后柔声询问:“这个力道重不重?若是不适,你就动动手,把手放在我的腿上。”夜思听话的把手放在文遥的腿上,文遥看他没有动,便按着这个力道,先勾画出了大概的轮廓。接着一笔勾画成型,闻香赞叹出声,“好神的画工!”
倒是雾华摸着下巴看文遥,他脑海里渐渐想到一个人,当年书画双绝的陌上公子,仅仅成名不到半年,就消失在整个欢场上,无人知他去向,他的丹青现在都还千金难求。都说那人一身白衫宛如谪仙。
文遥放下画笔,用手指沾了一点颜料,晕开在图画中。夜思猛的睁开眼睛,眼珠低低的看着文遥的手指,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润玉突然走到夜思身侧,用手轻压夜思的肩膀,似在安抚,小夏不明所以。文遥倒是有些尴尬的笑笑,对着夜思道:“匆忙决定的,忘记问你意思了。画已作好,等风干,即成。”
小夏盯着夜思飞红的双颊,又看看自家哥哥文遥,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其他公子显然是一早知晓了,都一副不可说的神秘样子。正巧一个小厮,搬着两个木对联进来找小夏,解了大家的尴尬。小夏把木对联摆在圆桌上,看了看,没有错字,很好很好。众公子在看见这对联的时候,不是不住的咳嗽,就是瞪圆了眼睛,还有指着字,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小夏很是满意,一挥手,道:“就挂在影壁的两侧,切记要一般高哦,要显眼,一定要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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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多么好的日子呀。绝艳馆正式开业。黄昏时分,被邀请的各家车马陆续到了馆门前,以前安静的街巷,突然就车水马龙了起来。馆子的门前没有任何的标识,朱漆门敞着,门内一个蓝衫小厮,对进门的客人笑脸相迎,接着就会有另一个小厮走上前,接过名帖,引来人往大堂天井,入座。
苏明涵,茶王苏家三公子,人称苏三爷,只身下了车马,挥退要上前的跟随。走到放着花篮的绝艳馆门前。一身月兰的绸缎长衫,袖口领边是最上等的苏绣,一把竹骨折扇,下坠着原石羊脂白,看似简单的装束,却无一处不精致奢华。狭长上挑的眉眼,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一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
苏明涵走进绝艳馆的大门,就看见石墙影壁两侧一对木联:「不以淫-荡惊天下,就以风骚动世人」。他嘴角勾起弧度,看着规整的惯用书面体,写着这样有些扇动的话语,突然说不出的讽刺。这绝艳馆的新主人,想来极是好玩,如此这般来到这里,还是来对了。倒要好好看看,它这里有些什么绝艳的美人呀。一个素衣小厮,站在苏明涵身侧,指引着他往天井而去。
小夏趴在墙头,看着刚才苏明涵站着的地方,道:“原来这人也不过而而!”文遥一把抱住小夏的腰,把她从墙上带下来。后面都忙成一团了,有些等着小夏处理,而她自己的衣衫也没有换,却不知去了哪?找到她的时候,这顽劣的家伙正壁虎状的趴在墙面,支着脑袋不知在看什么,两边小厮都被她踩的不稳,看着就害怕。文遥终于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了,以前从没觉得林小夏这般调皮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