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阴 脸1945(十九)
与刘文医生经过一番不算漫长但记忆犹新的谈话之后,我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各种念头,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我的脑袋很混乱,在极度糟糕的状态下糊里糊涂地买了船票坐船回去,莫求还跑来送我到码头。
我曾经提出要求,让她随我回去,可是她不肯,她仍然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其母亲的精神分裂,尽管她们之间无法正常沟通,一个在靠近,另外一个在逃避,远离对方,这样看起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踏上船以后,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固执地扭过头去,不让我看她脸上半哀伤的神情。
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的第一件事,我跑去了医院,令我出乎意料的是,黄雁如一直坐在田青的床前,忧心忡忡地望着陷入昏睡的她,所有的线条都连接在她的脑门上,心跳、呼吸、血压都在电脑上显示,就这样看起来,情况还算乐观,最起码没有出现恶化的趋势。
她被刺中、被子弹打伤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很安静地睡在那里,呼吸均匀。
黄雁如的双眼布满血丝,两眼都疲倦得快要撑不开了,可她还在硬撑着,不肯离开田青的身边,我敢肯定,如果她是一名男性,那么她一定会激动到紧紧地握着田青的那双芊芊玉手,说着很肉麻的对白,一种哀怨缠绵、生死与共的表现,当然这并不是韩剧,这是赤裸裸又很残酷的现实生活。
她应该休息了。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她的视线没有转移位置,幽怨地问着:你回来了?
“是的,刚刚回来,第一时间就来这里了。”
“是吗?那你挺担心田青的。”
我摇了摇头说:事实上,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看你。
她指着自己反问: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就站在你面前,安然无恙。
我直接地问她:你很久没有睡过了吧?
她苦笑着:这你也看得出来?怎么?我的皮肤很差吗?
“有点吧,皮肤很干燥,色泽暗淡无光,肌肤的水分严重缺失。”
她大概听懂了我的意思,冷冷地说着:我不困,我一定要等到她醒过来为止。
“医生都说了,她醒过来的概率是很渺茫,也很难预测,你根本没有必要守在这里。
“可是我除了守在这里等她醒过来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调查案件,查出真相,抓住袭击田青的犯罪嫌疑人,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情。”
“你有头绪了?”
“可以这样说,但有一部分的细节,我不肯定。”
她默默地为田青重新盖好被子,然后弯下腰,凑在其耳边喃喃地说了几句,接着她迅速地恢复原来的状态。
“我们走吧。”
这一片段是犯罪嫌疑人透过物流的形式寄送到警局里的。
根据我这几天的深入调查,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接着,我重新播放了一遍被拍下来的片段。
片段里依旧是一名被捆绑着的女孩,看不到脸,在极度痛苦与绝望之间不断地挣扎着,犯罪嫌疑人用变声器在片段里对我们说话,在画面中还出现了一名背对着我们的穿着西装的古怪男子,就在这里,我按了暂停。
“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皱着眉头观察着暂停中的画面,若有所思地说:被囚禁的女子全程没有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我们根本看不清这个人是谁;还有那个背对着我们的男子,我们也看不清他的脸。假设苏音被囚禁,那么画面中的女子就是她,这一点无容置疑,因为她毁容了,不想让我们看到她那被毁掉的容貌;可是背对着我们的男子,假设他就是犯罪嫌疑人,那么他的出现就显得很奇怪,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在镜头里。
我胸有成竹地说:而他之所以必须要出现在镜头内,是因为他要误导我们。令我们义无反顾地相信,背对着我们的这个男人就是犯罪嫌疑人,他是一名男性,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大感疑惑,质问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很难说,我们先从苏音的失踪开始说起吧。首先,我们在调查这宗案件时,遇到一个自相矛盾很难判断该相信哪一边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她们的身份。她们是双胞胎,是由同一颗卵子分裂出来的,在外貌上,她们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就算是她们的亲生父母,都必须给她们佩戴玉佩,以此区分她们彼此的身份。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事情。苏菲的经纪人声称,苏音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女孩,是那种善良到任何一个人都不舍得伤害她的程度;而苏菲则是一个热衷于攻于心计、急功急利、贪慕虚荣、势利现实、心术不正的女孩,她们是同卵子双胞胎,但性格完全不一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天使,另外一个是魔鬼。当然我们不可以光是相信张幕雨的个人片面之词,科学理论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既然推论有了,那么我们当然要亲自去证实,可是我们要找谁呢?那就当然是与苏菲两姐妹在孤儿院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们也是两个很漂亮又可爱的女孩。但她们的说法却是刚好相反,苏菲是善良可爱的那一个,苏音才是贪慕虚荣、急功近利的那种,当时我的心里是充满着问号的,一对双胞胎姐妹性格各异是正常的,可为何对她们的评价却是自相矛盾呢?张幕雨没有必要说谎,那两个女孩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于是我开始假设一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她们从离开孤儿院那天开始,就自私调换了身份?”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没错,她们被人领养,离开了孤儿院以后,因为贪玩,她们私自交换了彼此的身份,自此苏菲变成了苏音,而苏音则变成了苏菲,魔鬼变成了天使,而天使则变成了魔鬼,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一颗心是永远不会变,性格也不会因为身份的转变而产生变化,魔鬼始终是魔鬼,天使始终是天使。这个就是她们的说法相互矛盾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身份交换了,才会变得不一样。
她在白板上将关系示意图画了出来。
那就是说,被毁容的是苏菲,被活生生剥脸的是苏音,苏音已经死了,苏菲还在被囚禁?
我摇了摇头说:不不不!苏菲并没有被囚禁,简单来说,连续杀害四个人的恰恰就是苏菲自己,她杀了自己的姐姐。
她不肯相信我的说法:不!不可能!这绝地不可能!
“苏菲是最先失踪的一个,然后就轮到苏音失踪,偏偏就是苏音遇害而苏菲却是安然无恙,只是被囚禁起来,并且她的状态一直以录制的片段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在片段里为什么没有露出自己的脸?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花样多多地改变自己的声音?就是因为说这一番话的人就是苏菲,她首先安排自己意外失踪,为洗脱自己的犯罪嫌疑,然后再将苏音抓了起来。我们都很清楚,苏音因为嫉妒苏菲的美貌与那一时无两的无限风光而动了嫉妒之心,制造黑火药事件,导致苏菲脸上的皮肤百分之九十被烧伤,彻底毁容,她当时接受不了自己容颜尽毁,因此患了精神障碍,被强制送进医院进行治疗。”
“虽然苏菲后来出院了,但她一直心有不甘,因为她黑火药事件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她要找出黑火药的事情真相,结果就查到苏音是幕后黑手的事实,因此她动了杀机。”
她开始接受我的说法,慢慢地消化着,但又提出了疑惑:可是,她为什么要搞那么多事情呢?报复就报复,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将特案组的每一位成员牵扯进来,况且她掌握的信息广阔度是非常惊人的,我们根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们,彼此之间的信息又怎么会相通呢?
“可能你忘了,她因为容颜尽毁而患上了精神障碍,随后又遭遇强制电击治疗,使之原本就恶劣的病情更为严重,她很想报复很想杀死苏音,可是她又不希望伤害自己的亲人,如此矛盾的激愤心理不断地交替以后,蒙蔽了她的行为认知,她的精神状态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只想着报复,杀害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另一方面她的潜意识又在想方设法地找人阻止自己那疯狂不止的冷血行为,因此她需要一个处理稀奇案件的特案组其插手调查,就如在影片当中,她所说的那一句:她在等待救赎,等待拯救;其实她所谓的拯救就是拯救她自己,只可惜的是,一个越是疯狂的人,她留下来的线索就越是稀少。”
她抓狂地说: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她根本不认识特案组的任何一个人,她又怎么知道我们那么多的信息。
我略显难过地说:这个……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刚才我说了,苏菲被毁容以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强制接受治疗,在那痛苦不堪的住院时光里,她遇到了一个患有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患者的女士,该女士是莫求的妈妈,由于是家族遗传的病因,她们两母女很少坐在一起聊天,莫求有写日记的习惯,她习惯将我们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以及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写进了日记里,包括我们处理过的每一宗案件的细节。这些日记到了莫求的母亲手里,便成了她最珍贵最喜欢的礼物,那些文字简直就是她的心头好,她很喜欢分享故事,她遇到苏菲以后,就将这些故事分享给对方……我们每一个人的信息就以这种温馨的形式被泄露了,其中包括了我们的假期安排、在何处定居、去的路线等等,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首席女法医》、《向左走、向右走》、我被囚禁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差点断水断粮身亡。”这些全是我经历的一部分。
她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出卖我们的不是内奸,而是我们自己。那么闯进田青家中,以枪支、利器袭击田青的人也是苏菲?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我没猜错,当时是苏菲的精神分裂救了田青,否则以她当时的憎恨程度,绝对可以杀了她。
“真没想到,这宗案件竟然会如此的错综复杂。可是不对啊,那被囚禁在铁牢里的女孩是谁?她会动的,不可能是人偶。”
我托着下巴说:这个问题……我还没弄明白,究竟被囚禁的女孩是谁呢?
她转过身,手臂压着键盘,电脑屏幕一下子跳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合照,是张幕雨与其旗下模特的一张大合照,照片上的每一个女孩都笑得很灿烂很真实,只不过大部分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苏菲和安以纳,这个安以纳还挺幸运的,只有她一个人没事,其他人都相继地出事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看来同类人真是挺会照顾自己人的,她不杀安以纳,是因为对方与她的性格相似,我猜是这样的。
我灵光一闪,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她说的’救她’指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一个有着与自己相同性格的女孩?我知道被囚禁的女孩是谁了!安以纳!她就被囚禁在那里!
她激动地说:不可能的!张幕雨明明说了,她很安全的。
我反过来问她:那张幕雨有没有见过安以纳,或者接过她的来电?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打电话问问她。”
良久以后……
她收起电话,一脸哀怨地说:安以纳的确……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张幕雨之前一直在隐瞒着我们!
我拿起座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看来我们的行动应该升级为营救行动,安以纳快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