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消失的凶手(八)

第六百七十九章 消失的凶手(八)

有一个很著名的哲学家曾经说过,危险是从来无法预知,也感觉不到的。恶劣不堪的环境造就了阴暗面,也扭曲了人的心灵。有的人天生是扮演邪恶角色的,这不能怪他,这是上帝派给他的角色任务,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这个角色的鲜明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完全冲破了上帝对他的期望以及局限。这个就是邪恶的本质,没有人可以控制,力量从来都是均衡的。

尽管我并不记得上面这一段话是哪位哲学家说的,但这并不重要(谁会在乎这个呢)

但我要着重强调的一个观点是,危险实在捉不到,摸不透的一个本质。

就例如这一次的受害者,她的身份在尸体到达警局不到十二个小时,就被确认下来了。不要误会,死者的身份信息之所以如此迅速地确认下来,是因为失踪人口有记录在案,受害者的外貌与失踪人口的资料库进行系统匹配,瞬间就对上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来认领尸体的,居然就是当天在失踪人口苦苦哀求我们替她找寻失踪不到36小时的女儿,当天的情形我仍然记得很清楚,这位历经沧桑的可怜妈妈斩钉截铁地声称:女儿失踪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女儿会有危险,而且是致命的那种。然而失踪人口调查科的同事对于玩失踪的问题少女早已变得麻木不仁,对于其所指出的潜在危险不屑一顾,甚至认为对方过于杞人忧天,而没有太刻意去关注这个妈妈的担忧。现在倒好,最终还是出事了。

我默默地陪着这位苍老的女士踏入冷冰冰的停尸间,她身上裹着很厚的衣服,这是进入停尸间的防护衣服,她穿上的恰巧是最厚的,年纪大了,难免抵抗力会开始下降,要知道我只是往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塑料衣服,用来预防细菌入侵而已。

说实话,陪家属认领尸体原本是特案组的探员职责,钟警官声称自己不但不会安慰别人,还有可能会落井下石,她为了避免战争,于是委婉地央求我替她履行这个职责,她一向很少央求别人,看她如此苦苦哀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替她执行这个异常艰巨的任务,说实话我是不忍心看着一位女士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的,但这也是我们这个职责的其中一部分而已。

受害者也罢,凶手也罢,我们受的苦绝不比他们少。

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神里满是迷离,我双手插在裤兜里,默默地不作声。只见她双手微微颤抖地掀开那张白得刺眼的白布,一副安详的脸庞很快出现在她眼下,那是她从小看着其长大的脸孔,从其出生开始,那张脸对于她来说就是最熟悉的一张脸,亲切、暖心、温馨的存在,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长大,教她穿鞋子,送她上学,接她回家……成长的故事,成长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共行生活,数不清的回忆一瞬间被唤醒过来,点点滴滴,犹如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她的眼角里慢慢地溢满了泪水,捂着嘴巴单膝跪在了地上,喉咙里响着哀伤无比的声音,身子在颤抖着,急促地呼吸着,一上一下地交换着频率,我担心她会心脏病发作,于是我跑过去扶起她,说了一句最老土,最无补于事但又是唯一可以安慰他人的话: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这句话根本帮不了任何人,安慰也难以维持其抚慰的效果。

她的身子斜靠在我身上,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看到她如此激动的样子,我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还没开始对尸体进行化学解剖,否则她的尸身又将会是千苍百孔,无疑对于一个丧失亲人的母亲来说,是雪上加霜的,更加庆幸的是,犯罪嫌疑人作案时,并没有在受害者的身上增加一些显而易见的伤痕,就这样看起来,她临死之前所遭受的痛苦并没有非常的明显,而且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她女儿在临死之前曾经遭受过性侵犯,这是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

“她肯定受了很多苦……是吗?”她拉着我的手问着。

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或许没有呢。你看,她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如此狠心?连一个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女孩都能下毒手?”

我忍着内心的苦痛,默默地从抓变回拉。

她不肯死心地问我:你告诉我!是谁!是谁做的?!是哪个混蛋!

“案件警方已经在调查中了,相信很快就在会抓到人。”

“我不要听这些官腔……”喊着喊着,她顿时晕了过去,倒在我怀里,我通知了警务处,呼叫救护车将她送进了医院。

一宗人间悲剧怎么就赤裸裸地上演了呢?

死者的名字叫萌念,今年才二十多岁,生性比较刁蛮,做事很任性,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常常我行我素,她的失踪记录早就超过十五次甚至更多,她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问题少女,或许是父母纵容的,或许是在温室长大的孩子特质,总而言之为人父母是不用经过考试的,谁都可以当别人的父母,教育反倒是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障碍。

最重要的是,她的毕业学校与张幕云是同一所大学,换言之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还是同班同学,这一点是我们在她的遗物里找到的照片才得知的,因为就算是同一所学校也不代表是同一个专业,但偏偏他们就是同一个专业,非常凑巧,令人匪夷所思。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鉴证科在现场找到的被拖动的车轮胎痕,经过系统比对,发现是出自一个车胎加工厂,用于计程车的零件,而这个厂家独家合作的上市公司恰巧就是’哗哗出租车’,而那个车胎的残余成份指出,是张幕云那辆失踪计程车的车胎,换言之,张幕云开着哗哗计程车公司的车辆用来丢弃尸体,而事后因为车胎在地面上留下的轨迹而暴露了自己的罪行。那一辆失踪的计程车被用来丢弃尸体,突然重现在这个城市里。

到了晚上的七点钟左右,我确定受害者的妈妈并无大碍以后,才能得以返回实验室,钟警官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她这个人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玩失踪,这样也算了,她还要关掉自己的手机,真令人头大。

“你再不回来,我今晚怕是又要加班了。”SARSH轻声地抱怨着,默默地为我披上解剖专用的塑料衣服。

我晃头晃脑地走过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副毫无伤痕的尸体,我用手轻轻地抬起她的颈部,一片空白,淡淡的手印停留在脖子上,然后我再仔细地检查着死者的手臂,在其表面皮肤找到被抓伤的伤痕,奇怪的是,形成这种伤口的是从外往里,抓伤的力度并不算很大,但就是硬要活生生地留下了犯罪嫌疑人的皮肤组织,例如假设他没有指甲,在他死命地抓伤死者的手臂时,两者的皮肤会互相留下残余细胞物质,我采集了皮肤样本以后,再沿着死者的下阴进行仔细的检查。大腿根部没有损伤,膝盖处显然没有折痕,在死者身上完全找不到挣扎过的迹象,至少在遭遇性侵犯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这一点其实是不太可能的,除非犯罪嫌疑人是在死后才对尸体进行性侵犯的,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死后侵犯尸体?多么变态的人才会这样?”她问我。

我走到尸体的脑袋跟前,微微地抬起头部,皱着眉头说:这世界心理变态的案例多了去了。

她拿着记录表写着写着,突然抬起头问我:那死者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被性侵犯呢?

我抬起死者的腰部,粗略地看了几眼,又慢慢地放下:应该是在室内的环境下被性侵犯的。第一参考的条件就是台风,第一名受害者在遭遇性侵犯时,台风刚好刮得正猛,打风下雨造成了土壤稀释,如果第一名死者是在室外被性侵犯,她的头发,衣服以及手指甲都会沾染泥土等污染物,尽管她的尸体被丢弃在大海中,很多环境证供都被大量毁灭;但第二名受害者的身上也很干净,一点污染物都没有被沾染,所以得出的定论就是,她们都在室内被侵犯然后杀害,当然第二名受害者是属于死后被性侵,这一点已经被证实。至于第一名受害者其实不好判断,因为沉浸在大海里的缘故,很多事实会模糊不清。

她下意识地说:那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有自己的房子,这样才能顺利地实施犯罪。

我挺赞同她的说法,但张幕云无疑是嫌疑最大的,光是他那辆兼职专用的计程车曾经在凶案现场出现过这一点,就足以使他逃不开任何的嫌疑,只不过误区就是,他为什么那么白痴呢?明知道自己已经被通缉,还要开着公司的车辆进行丢弃尸体,选择丢弃的地点又很不理智。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丰满成熟的苏樱,不禁心猿马意。

她拿着笔,托着下巴望着尸体,喃喃地说着:不过,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第一个受害者就可以用因爱成恨来解释,那第二个受害者呢?她可是凶手的大学同学,杀人动机在哪里呢?这个要是说不通,那之前的那些所谓的杀人嫌疑就全部说不通。

我忍着内心的不快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杀人的理由,这些事情要去调查的,不过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而是属于那个手机一不高兴就要关机的家伙。

她很配合地递给我一把解剖专用的刀,我困惑地问:干嘛?

“解剖尸体啊,不解剖,我们如何得知受害者在遇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接过她手里的刀,双手微微颤抖,脑海里一想起那可怜的母亲晕倒在地的凄凉状况,就有一种犹豫不决的情愫在心里酝酿着,一方面如果解剖尸体,或许受害者的家属会因此接受不了,但如果不解剖,很多线索就会因此隐藏着。本着天下为公的念头,我最终还是忍着内心的纠结下刀了……

她踏着稳健的脚步,手里拿着一份灰褐色的公文袋,苏樱连忙走向前,拉着她走到一旁小声地说:钟警官,我最近很忙,儿子有点不舒服,我早上刚刚带他去看了医生,刚才吃了一点药,已经回家里休息了。

她甩开苏樱的手,冷静地说: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

苏樱的戒备状态逐渐放松:你来喝咖啡的?

她朝里面的角落眺望着说:我是来找她的。

苏樱显然很开心,那绷紧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兴高采烈地说:张小姐是吧,她就在那里,去吧。

谢谢。她刚要走过去,苏樱转眼又拉着她的手,她的脸上展露着不太高兴的神情:又怎么了?

“张小姐一大早就坐在那里了,郁郁寡欢,她今天的心情貌似不是很好,你说话时要注意分寸。”

“我有分寸了,谢谢。”她再次地说着。

她还没进入张幕雨的视线范围,对方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钟警官,你又来了?”

她哭笑不得地说:这你也能感觉到?你怕不是脑后长了一双眼睛。

“刚刚你与苏樱说话的音量如此大,聋子都能听到。怎么样?是不是案件的调查有新的进展?”

“相反来说,情况更为恶劣了。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她将照片从公文袋里抽出来,摆在咖啡桌上。

“认识,萌念呢。是我弟弟的大学时期的同一个系的同学,怎么?她也有嫌疑?”

她将照片藏起来,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她死了,尸体被丢弃在苏樱住处附近的小巷子里,身份在今天早上被确认了。

张幕雨很快就黯然失魂地说:真遗憾,前几天我还跟她一起吃了顿饭,没想到这么突然就……人生真是难测。

她面无表情地说:更加难测的还有更多呢。你先看看这一份报告。

张幕雨随意地瞄了几眼,不屑地扭过头说:计程车虽然是分配到张幕云那里,可是不代表他会开着自己的车到现场,说不定是真正的凶手偷了他的车,再用来丢弃尸体,借此移花接木,栽赃嫁祸。

她当然一早就知道对方会以类似的口吻反驳,然后她又拿出了第二份报告。

张幕雨再次粗略地扫视着,迟疑了几秒以后,冷言道:不可能!你们的化验所肯定搞错了,或者检验技术有问题,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将两份报告同时藏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如今的科技很高明,不可能会搞错,你还是选择接受现实吧。你弟弟就是杀人凶手,并且一直在潜逃,他的手机偶尔会打开,GPS定位显示位置在你家里附近左右移动,随后手机又会关闭。

张幕雨拍案而起,怒而不狰地说: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窝藏他?

“从目前为止所能接收到的信息来看,的确是这样。”

“他现在生死未卜,我每一天都在担心他,如果我知道他现在很安全,我就不会如此疲惫了。”

“手机信号那里,你如何解释呢?”她严肃地问着,直勾勾地盯着。

张幕雨小声地哈气着说:很多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如果非要我解释,那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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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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