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傀儡
几个扭曲间,白电虽然感觉左肩和左踝都已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脱了臼,但身上却只中了两枚钉子。
江燕秋此时已驻足站立,身周空气骤然间好似变得极为粘稠,正以高深的内力使出家传的绝技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笛声。
身在江燕秋附近的白电清晰地感觉到来自江燕秋所发出的恐怖压力,而被那压力所迫,所有飘向江燕秋的笛声竟然都被反弹开来,更有不少直接又附加在了白电自己的身上。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白电很想弄明白到底是哪来的笛声竟然能让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可惜他的身子根本不受控制,虽说已经跛了左足,却还是提剑挺身,不容他多想便向着江燕秋刺了过去。
“羌笛一鸣千军灭!果然是你这老妖婆!”张重山如同钟鸣般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江燕秋身子往前一倾,好似天塌地陷般的重压直接让举剑来刺的白电整个人如同一块烂泥般直接拍在地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密如爆豆般刺穿了空气。江燕秋则视那已死得不能再死的白电有如无物,身子飘退直到丈夫身边,圆润的声音高扬而起道:“羌笛,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最擅长搞阴谋诡计呀。”
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张重山夫妇接连而发的话音而得以身心一松。但不过顷刻之后,那原本悠扬婉转的笛声忽地拔高,尖锐的笛声直欲破宵而去。众人的脑中跟着一阵混乱,刚刚松弛下来的身子也都再次紧绷起来。
张重山与妻子执手而立,内息相通之下江燕秋笛周的无形压力范围陡然放大到原来三倍大小。江燕秋担忧地看着丈夫,而张重山自然明白妻子在担心儿子他们是否禁得住这羌老妖的可怕笛声。
张重山给了妻子一个安心的微笑,传音道:师兄的本事这二十多年来早已臻于化境,想来枫儿他们比你我安全得多。
江燕秋想到梁喜发那般本事,心下也跟着安定不少。但她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她明白,若是天阴五护法之首的羌笛在此,那么其他四人,只怕也就在左右,更不要提遍布四处的天阴教众。
张重山锁紧了眉头,盯着那些看来晃晃悠悠,实则危险至极的黑衣人朝自己这边缓缓聚来,慢慢地将手放在了腰间。
这些人一个个都绝非庸手,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这笛声所控?张重山在心里画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而这问号显然无人可解。
江燕秋与丈夫内息相通,虽不知丈夫心中在想些什么,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张重山内心深处的强烈担忧。
“重山,二十八年前,我说过那番话后,你是如何答我的,还记得么?”江燕秋面色忽然一松,跟着竟浮起了红润的笑容。
张重山低头看着娇妻,表情也渐渐轻松下来,想到那永生难忘的誓言,不由得朗声长笑道:“若无地久天长,你我便生死与共。”
江燕秋温婉一笑,眼神中的幸福光彩熠熠生辉,更是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手。“既然如此,你我又有何所惧?今日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一起面对到最后一刻。”
江燕秋与张重山正自相视而笑,那笛声便又是一转,有如哀怨的女子诉说衷肠,恁地摧人泪下,直欲叫人肝肠寸断。而那些受到控制的黑衣人则一反刚才的温吞,竟是各逞兵刃向这夫妻二人扑了上来。
江燕秋似是早料到了羌笛必会“指挥”这些已经沦为傀儡的黑衣人攻上,此时并不见丝毫紧张惊慌。她嘴边泛起淡淡微笑,自信从容。
在第一个挥动着手中长刀踏进江燕秋身前三丈之内时,之前将白电生生压成了肉饼的天塌之力又一次出现。首当其冲的人几乎是在这压力出现的同时便即扑倒在地,随后便又是那断骨碎筋的“噼啪”响声。
可惜江燕秋这奇异的招数似乎并不能同时兼顾多人,虽然她身周三丈之内仍然好似泥沼般让人行动艰难,却也不能再将冲进来的人压倒在地,更别提夺人性命。但江燕秋似乎也并不担心被人冲到身前,至于原因,自然是此刻正与他执手相连的张重山无二。
张重山眼中精光亮起,摸在腰间的右手一抽一抖。
空中银蛇般的光亮闪过的同时,只听张重山清朗的声音极速响起:“百里坡大盗周开一,滥杀无辜一百单五人,当死!西域血手头陀,为修邪功杀三百十五人,当死!湘西哭钓叟,杀人二百七十七,当死!江南十里无生昆中生,残害一方,当死!今日你们这些巨盗奸贼都汇在这一处,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张重山嘴上越念越快,空中那一抹银蛇也似的明光也越闪越快,有江燕秋用出的绝招相助,那些冲到他们身前三丈之内的傀儡速度慢了三倍不止,这速度在张重山的剑面前根本连蜗牛都不如。
张重山几乎每说一句,便会有一名黑衣人倒地不起。直到剩余的五名黑衣人因为笛声又一次转变得低沉萧瑟而退开,院落之中除了因为刚好伤到经络免受控制的笑痴道人,只剩下那五名黑衣人尚且能动。
此刻江燕秋身周形成的奇异空间已然缩得只剩下一丈出头,但好在敌人也所剩无几。张重山夫妇的心头方才觉得有了希望,却忽然发觉,地上那些原本已经应该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却一个个又“站”了起来,不顾手断脚折,如同木偶一般直愣愣地站起,然后拖着身体,又一次向张重山夫妇扑来。
“江女侠这星河坠地果然使得漂亮,若非如此,这许多邪道高手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张大侠削来刺去的?不过也是托二位的福,眼下这些人再无反抗之能,控制起来可是容易多了。”羌笛的声音依旧妩媚诱人,其中更不乏些许兴奋。
江燕秋之前所用的正是诡兵门嫡传绝学,只是她天生经络不强,是以虽然修成却也不能维持多长的时间,此番虽有丈夫内力相助,但这般强压数十名江湖好手,已让江燕秋周身的经络疲惫不堪。
张重山轻轻捏了捏妻子的手,后者则点点头收起了内劲,两手左右开弓,无数暗器铺天盖地般打了出去。张重山也是挺剑而出,再次与那些傀儡交起手来。
一次又一次,张重山击倒的对手又站起来,直到那副身体已经完全没了支撑,却还在地上扭动着,爬行着,便如无知的僵尸,全力以赴,只为了血,为了杀戮。
张重山此刻已经被逼到极处,出手全是凶狠招数,削去敌人四肢,斩去他们的头颅,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制止对手再一次站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笛声的缘故。张重山与江燕秋都再明白不过,但实情的发展却依然按着对手的安排进行。对手根本还没露面,两人的体力真气却都已被严重地消耗。
江燕秋轻轻靠在了丈夫背后,明显地感觉到了丈夫后背上被汗水浸透的湿热。这一番剧斗下来,张重山已被迫将云天剑法使了数轮。而在对付这些傀儡的同时,张重山还不得不同时应付那如同附骨之蛆攻心不断的笛音,心力消耗更是成倍增加。
江燕秋深知自己丈夫所修的云天剑法需要以心法相协才能生出绝大威力,而张重山退隐前受过极重的内伤而至心法大损,直到七年前才算恢复大半,而这云天剑法也是五年前才被张重山全数练成。那些一遍遍“重生”直到头断身碎方才停止活动的尸体,每一个都令张重山不得不尽了全力。这等剧烈的消耗之下,张重山此刻积累的疲惫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地步。
苦战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团团围上的对手们斩得七七八八,剩下几具依然完整的尸体,也终于随着笛声消失颓然倒地。张重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汗水浸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便是刺骨的寒意,但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因为张重山知道眼下的胜利不过是暂时存在,但更大的危险便在那将要出现的人身上。
云天剑法已经用出,云裳剑也露了白,羌笛那老妖婆只怕马上就要露面。但是,此时的张重山手却已然有些发抖,他用力握了握手中那柄薄若蝉翼的细长软剑。张重山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的疲惫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