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此情不待（十八）

他是皇后的第二个儿子，也是皇帝的第十三个儿子，可是在自己看来，他自己什么都不是。

就好像是他的名字一般，端木客，在父母的心里，他就像是个客人，或许连客人都不如。

在很多人看来，对比太子，皇后更加偏爱自己，也许一开始端木客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不是傻子，或许天生太过敏锐，他还是发现了自己与太子的不同。

同样是皇后的儿子，可是在皇后的心中，太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是她所有的期望，皇后要他登上帝位，她在太子的身上，花费了所有的心血。

至于端木客，皇后从来不曾对他多看几眼，仅有几次温柔，也只是为了掩护太子。

端木客好恨，恨皇后偏心，恨皇帝的冷血，更恨整个皇室如此冷冰冰。

在这样的环境成长，端木客的心里也一点点被扭曲，

他仰望皇帝，也曾经一度幻想，如果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会是什么的感觉。

不过那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他知道自己的筹码太少，根本没有争的资格。

他的心在日子一天天的消磨中，变得冰冷生硬，没有任何生机。

然而这一切再遇到她的时候，开始了变化，逐渐变得生动起来。

一开始她并没有让自己一眼便注意到，因为她太普通了，虽然面容清秀，不过论起姿色来，自己见过的那些美人，随便找出一个人来，都在她之上。

她是端木凯的贴身侍女，名叫灵儿，这是端木客一开始的印象，她似乎很爱笑，即便嘴角不动，眼睛里也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最初让自己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在宫中，她被一个太监冒犯，她抓着那个小太监，一阵引经据典，将那个小太监训得面红耳赤。

看着这样的她，端木客并不觉得她粗俗，反而觉得她的面容异常的生动，就好像是画中人活过来一般。

不知不觉间，他便渐渐开始注意到这个小丫头，她是端木凯的贴身人，以前端木客不甚注意她，一旦开始注意她，只觉得她身上有太多让人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看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能让端木客回味无穷，他好像是中了魔一般，将整颗心都丢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她始终不属于自己，她的心丢在了端木凯的身上，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如深潭，将他深深的吸入内，不舍得放开。

这样的事实，让端木客既心痛又无奈，他多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将她的心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他也很清楚的明白，他做不到，她对端木凯用情至深，深到即便自己用十倍的代价去挽回，也无法换回她耳朵回头。

他多嫉妒端木凯，只有他自己清楚，恨到甚至希望端木凯陪着她一起死。

她死了以后，端木客的心也随之沉寂，六年下来，他醉心山水，不问世事。

然而最后还是皇帝将他拉回了朝堂，皇帝想让他做太子的垫脚石。

皇帝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的那一刻，端木客原本已经死了的心，忽然就活了过来，曾经的恨重新回来。

他不甘心自己总是个配角，凭什么自己是别人的垫脚石，他要争，他要抢，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假意答应了皇帝的安排，然而自己却在暗地里默默的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端木凯也要争抢皇位，很好，只要他在明处，自己在暗处，一切都好办，总有一天，他会将端木凯踩在脚下的。

太子登基后，成为新皇，新皇念及手足之情，即便端木凯曾有意夺皇位，可是并未对端木凯不利，然而在端木客的刻意挑拨下，新皇最终还是对端木凯产生了的嫌隙。

然而新皇并没有立即对端木凯不利，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太皇太后。

新皇登基后三月，太皇太后暴毙，外人传言是太后下的毒手。

传言越演越凶，新皇有些急了，毕竟太后是自己的生母，二人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太后有事，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新皇找来了端木客商量，端木凯安慰了新皇两句，可是心底却在冷笑，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端木客处心积虑的安排，默默的将整个朝堂都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而新皇，还不知道自己的权利已被掏空了，成为了砧板上，任人窄割的鱼肉了。

蛰伏了两年，端木客终于动手了，他带兵逼宫了，逼新皇写下了退位诏书，而自己登上了皇位。

面对朝臣膜拜的那一刻，端木客终于是扬眉吐气。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端木凯怎么也没想到端木客居然有不臣之心，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他和新皇一样，也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端木客登基后不久，端木凯便被冠上了谋反之名，削起了爵位，逐出皇室。

可是端木凯却没有因此而沮丧，他这一辈子被皇室困得太久，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现在那些东西都消失了，自己也落得一身轻松。

离开了帝都后的端木凯，去了苏州，他见到了故人，是长公主，她隐姓埋名在那里定居，还领养了一个孩子，生活的很好。

同样是被困在帝都的人，离开那里后，都有了各自安生的结局，一切都应该要尘埃落定了。

下朝归来的端木凯，站在高高露台上，看着脚底下的宫阙，层层的宫宇，无限延绵。

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自己俯瞰天下时的感觉，等到他真的站在这个位置，才发现一切事那么的乏味。

他成为了帝王，曾近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的东西，最后落在了他的手里。

皇权，抓在手里，分量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并不后悔，八年前，他的心被掏空了，如今只能用这些来填补。

春夏秋冬，一年年的过，他的心太过荒芜，没有人烟，曾经的一抹倩影，在他的无力挽回中，在一点点的远离，没有丝毫的留恋。

一切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