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簪秘密
“这不是殷姜妹妹么,”轻挑的声音幸灾乐祸地响起,“高山冰雪如今也要堕入污泥了。想那南宫飒还不如我呢,可你的情哥哥却救不了你。”
“太子殿下请自重。”殷姜平心静气地瞟了他一眼,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脸,只觉心中一痛。
那是十五岁那年,殷姜在莲花池畔约了秦竞成。不料等待时,太子忽然醉醺醺地走来,遣走侍从,竟要强暴自己的妹妹!殷姜自然是誓死不从,两人相持不下,太子正欲用强时,赴约而来的秦竞成一掌打飞太子,救下了殷姜。
彼时秦竞成学艺归来,年少得志,满身正气。可是,今日的他,是否也像两年前一般,无畏无惧?殷姜心中有一丝期待,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
于是,殷姜开口向父皇请求,“路上多劫匪,还望镇北将军护送。”
皇帝眉头一皱,允了她的请求。即便不理朝政荒淫无度,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微妙,于是顺道下令秦竞成携家中侍妾同往。
“今后去了耀辰,朕便再不能帮你什么,即使受了委屈,你也忍忍吧。万事要以殷昌利益为重。切莫争风吃醋,有损皇家凤仪。”皇帝的脸色毫无波动,“你是个好孩子,去耀辰虽然苦了些,但是耀辰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是。”听罢这一席话,殷姜只觉透心凉。正如殷莛所说,自己为了殷昌付出了那么多,可殷昌却还要榨干自己最后一滴血泪!殷昌那么多公主,为何只有自己要如此不幸!就连父王,都不能依靠!
为今之计,只有私奔。她要奔跑着,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有公主的气度!”皇帝皱了皱眉头,“朕知道你想嫁的不是南宫飒,可既然你生在皇家,命该如此,就勿要抱怨。”
“儿臣明白。”殷姜行过大礼,咬咬牙,用镇静的声音说,“臣将远行,多有不舍,还望父王今后亲贤远佞,勤于政事,开源节流,赏罚公平,必为我殷昌之福!臣顿首以谢皇恩,养育之情,教化之恩,今日别过,难以为报。请父王恕罪。”
良久,转过身子,却不能动弹。
这个国家,命途多舛。百姓生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殷姜猛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说:“即将远离,臣有一言。太子无德,睚眦必报,亲佞远贤,文武荒废,终是难成大器。国舅阴谋,城府颇深,亲近太子,结党营私。国舅占权,恐伤圣明,殷姜曾以兵权移交镇北将军,分散势力。今,三足鼎立,若太子不欲逼宫,则可保一世太平。秦将军有虎狼之才,治世之能,若为驸马。必能承接国运。望陛下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今,臣当远行,深感皇恩。”
又是行一番大礼,才缓缓告退。皇帝虽然有些生气,却也面露哀色。
自此一别,再无相见。殷姜暗暗下定决心,要与秦竞成私奔!
“竞成,你看这只蝴蝶绣的可好?”不好明说,殷姜原本打算截个开头再往下深入。不料秦竞成只是淡淡点点头,便不予理会。
殷姜心中一痛,却不愿承认事实。只当他坚守礼教,不敢逾规。
一连三四天,都是这样的逃避。知道离皇城有些远了,殷姜才鼓起勇气。
“竞成,我有些累了,你让马车慢些。”殷姜借他入内的机会,正色道:“你可愿意带我走?”
秦竞成已经,当即明白她在说什么,心中一惊,立刻拒绝,“臣不敢。”
“你明知南宫飒人品不端,却还要我送入虎口?”
“这是攸关国家存亡的大事,切莫因一己之私胡闹!”秦竞成眉头微皱。
“竞成!”殷姜第一次动了怒,“你当真要看我嫁过去?”
秦竞成不语,飞快退了几步,转身关上帘子,疾速离开。
殷姜无力地跌倒在地,“竞成,你为何不懂……”
思前想后,便以为是秦竞成接受不了这种事,殷姜便放松了追问,只是偶尔在他眼前晃晃。只是期望最后一天,临近离别,他能回心转意。
终于有一回,殷姜见到了他的侍妾——林想南。
那日殷姜有些疲惫,便松了衣物,在床上休息。只听有人道:“南夫人来了。”
继而是秦竞成宠溺的声音,“你如何来了?”
“我想你了。”阿南有些撒娇似的黏上去。
“公主在休息,换个地方可好?”秦竞成居然莫名的感到一种压力与尴尬。
“嗯。”
趁着空闲,殷姜便瞒着秦竞成,偷偷去见林想南。
不料一下马车,便撞见侍卫长常冷。
“公主。”常冷恭疏有礼,“可是要寻秦将军?”
“本宫想看看他的侍妾林想南。”
“下官带公主去。”常冷看着殷姜,眼中满是尊重。长公主,殷昌皇室最值得效忠的女人。
林想南还比不过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只是媚态非常,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殷姜有些失望。原以为即便没有倾城倾国的相貌,也该有独一无二的气质。只是,忽然有些羡慕这个女人。
谈了两句,殷姜正要离去,不料袖中的银簪落在地上。林想南连忙捡起来想递给殷姜,可是手却一停,眼睛放大地盯着银簪,问道:“公主殿下,臣妾冒昧地问一句,上面可是刻着‘愿将江山轻一笑’?”
殷姜心中一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然问道:“怎么了?”
林想南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将军也曾买过一只簪子给我,巧的很,和这支居然一模一样。可惜还送来便遗失了。”
“那倒是可惜。”殷姜接过簪子,心知她不过在向自己示威,这种事每日在后宫里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倒不是什么好事。心下也不愿相信。
“莲花心上还刻着一个‘想’字,原是我偷偷让师傅刻上去的,莲叶的浮纹正巧是个‘南’字。”
殷姜心中分寸大乱,口上却仍是笑道:“这都弄丢了,白费你一番心思。”
林想南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殷姜一叹,走回自己的马车。避开阿南的目光,殷姜竟然有些步履发虚。跌跌撞撞,差点就要滑倒在地。
“公主小心!”常冷适时地扶了一把。
“退开!”殷姜低声呵斥。
常冷叹了口气,立刻退了几步,退出了殷姜的视野。
殷姜早已无力追究他何时来的,只是心疼得厉害,空的发虚。
——这都弄丢了,白费你一番心思。
何曾不是在说自己!如此心心念念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只余那个心怀天下的秦竞成,和一份不明不暗的感情。
自己用火,去贴了冰。宁可,从未见什么林想南。
就连簪子,也不是自己的。自己守节不嫁,揣着簪子等来的,却是嫁给他人。簪子不是自己的,爱情也不是自己的。所以,他怎会用江山来博自己一笑?
想来,无情不似多情苦竟是这般。
一切缘来皆有法,如雾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只是自己,当局者迷。
不知怎么,忽然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