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割袍断义
秦竞成眼睁睁看着殷姜远去,心中虽然千转百回,却也是表面上风平浪静。
“全军扎营!明日天一亮便拔军!”
不料座下侍卫长常冷猛地走进军帐,喝住他道:“秦将军!今日一别,下官请辞!”
“休得儿戏!”秦竞成眉头一蹙,“你且说说原因。”
常冷抬起头,淡淡看着秦竞成的眼睛,“将军可曾记得我为何追随将军而来。”
秦竞成眉头一皱,答道:“自愿随军。”
“当年公主殿前下跪三日三夜,救得我等性命,常冷便发誓以命相报。公主怜臣年少,命臣随军,一来锻炼自己,二来保护将军。如今公主远嫁,一路风波,南宫飒又非善类。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下官请辞,愿以平民身份同往护驾!”
秦竞成眉头一皱,心里虽然敬佩他的行为,却又极其不舒服,“凭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将军,臣以武功护卫见长,若能有用,便是救下公主之命!昔日公主遣我与君同去战场,命我护卫君下。如今,君安康,臣请辞。”
“你这是何意?”
“还请将军同意。”常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臣的主公,从来都只有公主一人!”
秦竞成知道常冷的脾气,无奈地思索良久,只得同意,“你若想回来,铁甲军的侍卫长永远是你。”
不料,常冷起身后,竟然卸下盔甲,只着一身黑衣,持剑言道:“刚才在下是以下属身份请辞,与将军断了联系。现在,常家与秦家同为世家,相交深厚,在下一直十分佩服将军的谋略武功,将军确实是叱咤风云的英雄,所以视将军为追随对象,以死相护。但是今日,但观长公主患泣血之症,一路变化,在下虽不知何事,但不巧听到公主与将军爱妾的谈话,知道将军竟以侍妾之物赠当朝公主!何异于欺瞒公主!公主于我等有再造之恩,秦将军未免太无情,不计公主七年来的深情厚谊,有负道义,罔顾恩情!在下人微言轻,不足评论,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相交一说!自此割袍断义,他日相见,骨肉行路!”
手起刃落,径直斩断黑袍,飞身而去。
飞扬的衣袂,犹如一只跌跌撞撞的乌鸦,笨拙地落下。宣告死亡。
干净利落的身影,没有一丝留恋。不贪权位,不贪财宝。秦竞成尚记得那个清高冷傲的身影,左手抱坛,仰天而饮,仗剑天涯,生死相依!
秦竞成一愣,握住飞在半空中的黑袍断布,想起这些年来殷姜的照顾,常冷的生死相随,竟生出一番薄凉之感。
殷姜舍簪断情,常冷割袍断义。
不过踏出一步,便舍了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
还有谁会在沙场上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同仇……”
还有谁会尽力在背后维护自己,将万般艰辛化作一句“见到你便好”。
难道身为帝王家,就必要一世孤独?!如今不过开了头,生命中便失去了两大色彩。
仿佛听见是谁在喊:
“秦将军,我必以死相互!”
“将军,我请你喝酒!”
“将军,你莫管我们,快快杀出去。”
……
那样孤冷刚毅,却是可以生死相依的兄弟。
“竞成,你来了。”
“竞成,最近如何?”
“竞成,有你最喜欢的金翅鱼,留下吃饭吧。”
……
那样华贵脱俗,却是可以相交以心的女子。
声音越演越烈,越来越真实,交杂在一起,时而温婉如玉,沁人心脾,时而狂风大作,如临战场!最后越来越快,杂乱无章,头竟有些发昏,秦竞成大喝出声:“滚!你们都给我滚!”
冥冥中传来谁的哭泣和谁的笑意,漫天的黑暗中,一支银簪熠熠生辉。秦竞成猛地睁开眼,看见桌上摆着的银簪,那么朴素简单,那么卑微。未曾想,竟泪流满面。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一双玉臂掀开帘子,竟是林想南。
“将军,”林想南迟疑着走过来,眼见秦竞成脸色越发不好,咬咬牙,一把从身后抱住秦竞成,呜咽道:“阿南知你辛苦,阿南愿陪着将军,生死不离。”
秦竞成心中一动,反手抱住对方,“阿南,我的阿南!”感到对方柔软的身体,秦竞成只觉得将要爆发!所有汹涌的情感,爆发出来便好了!
翻云覆雨中,隐隐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仿佛是殷姜在一旁。秦竞成连忙推开阿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下子灰飞烟灭。衣冠不整的阿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秦竞成说:“你走,从今以后那事了了便立刻走。”
阿南委屈地看了秦竞成一眼,穿好衣物走了出去。
“连你也笑我,对不对?!”秦竞成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身,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又何曾不难过!只是,他的苦,又向谁倾诉?!
不,他可以的,只要他当上皇帝,就能把殷姜抢回来!殷姜还是他的!常冷也会跟着回来!只要他当了皇帝!只要他当了皇帝!
对!
他要成为这片土地的王者,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听到当年殷姜稚嫩的声音,“有志者,事竞成。竞成,你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飞出水面,翱翔天际的。”
有志者,事竞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连日来的身心疲惫烟消云散。
他找到一个极好的借口来避免道义的谴责,却忘了,人心会变。一旦变了,就再也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