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冰雪消融
瞬间的动容在萧婼脸上一闪而过,而后便又冷冽如往常,解灵胥不由暗叹了口气,心说这感情上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了。
见女子径自朝门口走去,解灵胥却并没有拦着她,只静默看着地面,将双手环抱在了自己胸前,片刻后便听得萧婼一声惊呼:
“你……”
未曾料到萧启辛竟一直站在房门外,萧婼一出门便撞见了他,瞬间神色一裂,暗想方才里间二人的对话,断然全被他听见了。
方才傲骨嶙峋的人刹时一脸局促,自己一席告白的话竟被他听了去,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家!
“萧婼,跟我谈谈吧。”见他一脸严肃,萧婼心头一紧,瞬间连殊死抵赖的心情都没有了,男子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将那执意要走的人拉到了里屋。
看着眼前二人,解灵胥一脸欣慰,暗说这牵线搭桥的事自己做了,愿不愿意走下去便是他们二人的事,这时候自己就该闪人,却快越好!
解灵胥从后门溜走,房内便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个人,萧婼身上有伤,没力气挣脱男子拉住自己的手,何况她一时心虚,这时候还有些尴尬。
“你躲着我,就是因为害怕晶玄丝会夺取你的性命,害怕届时这份感情便会成为你我的负担吗?”
萧婼甩开他的手,倔强地否认道:
“少往你脸上贴金,本姑娘就是不乐意待在这里而已!”
“别想抵赖,你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萧启辛眉心一拧,决意不撒开她的手:
“不就是一个晶玄丝,难道你萧婼还怕这些不成!”
“我只有十几年的命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见萧婼执拗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恐惧,萧启辛伸手扶着她的肩,深深看着她:
“这有什么,十多年很长的,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啊!再说往后的日子谁又知道会不会有转机,这一切都不是定数,你的身体说不定能治好,长生不老也说不定啊!”
萧婼本是肃然,却被他没厘头的话给逗笑了,不知他的态度竟这般坚决,又拧了拧眉道:
“这么多年够多少姑娘爬你的床了,你干嘛要守着我一个呢?”
“你以一当百啊,我有你不就行了!”男子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他知道该怎么与眼前的女子相处,怎么让她放下心里的戒备。
“萧启辛,你蠢吗?我命不久矣,你真要放弃以前的生活跟我在一起浪费青春吗?”
“生命苦短,才更要珍惜,不是吗?”
萧婼还想再言,却已说不出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说服了,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和所爱之人相守,十几年的光阴对多少人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奢望,时间在续,爱的人在眼前,生命也还没有终结,自己又为什么要退缩呢?纵使只有一朝一夕的相伴也不该错过的吧!
堵在心头的冰雪似乎渐渐消融,萧婼抬眼看着他,目光里流露着深情:“你说,要跟我在一起,你真的,确定?肯定吗?”
“我萧启辛一言九鼎,再说要是我言而无信,断然会被你杀了灭口,我可不敢。”
男子言毕,倏地被萧婼一拳击中胸口,被眼前的女子打得七荤八素,他却是笑道:
“我就知道,本公子这般潇洒英俊,怎会有姑娘见了不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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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没能将擒住“风流客”而只是拾得了一个赤血珠,众人寻了一家饭馆,午膳过后便要打道回宫了。
吃饭的时候,只觉那老板娘时不时盯着自己看,解灵胥觉得莫名,却也并没有多想,一切倒还算风平浪静,知道贺清峫一面说话,一面跨进了门槛
“灵胥,马匹已经备好了,眼下便可以出发。”
话音刚落只听厨房里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响,解灵胥诧异地转过脸,便见那老板娘直直盯着贺清峫,神色尤是异样,脚边满是破碎的瓷碗。
“青枝?”
听贺清峫疑惑地开口问道,解灵胥当下明白了二人的关系,想来她便是当年与贺清峫有过一段风情往事的女子,只是而今的她,从青楼步入俗世,已为人妻。
二十年的光阴在女人身上刻下了烙印,她容貌老去,风韵也不似当年,解灵胥看着她,看不出是丝毫风尘女子的娆魅,只觉得她出尘清雅,面目和善,周身的清冷气息倒是和司扈怜神似。
“娘子,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样不小心,没伤着你吧?”
闻见声响从后门赶来的男人攥紧她的手细细查看着,似乎有些忧心。女人摇了摇头,只淡淡一笑:“相公,我没事。”
见她的神色,男人自是知道不对,却也不再多问,似乎很是尊重她的想法。
司扈怜恰好便在贺清峫的身后,她虽只见过青枝一面,却也还记得她,似乎一时有些无措,三个人尴尬地对视一阵,气氛颇有些诡异。
站在这里让她觉得颜面扫地,司扈怜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却被老板娘叫住了:
“你便是清峫口中的阿怜吧,我可以和你谈谈吗?我想,我欠你一声抱歉和一个解释。”言毕便朝司扈怜走近,她没有恶意,这便也让人没有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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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给眼前的司扈怜倒上一杯茶,后者侧目看着一旁,并未说话,只觉往事涌上心头,让人不甚愉悦。
女人径自做着手里的动作,她还未开口,便在司扈怜面前跪下了,着实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自知没脸见你,也没脸见他,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将真相告诉你,两个相爱的人不该因为我的过错而分离。”
“真相?”司扈怜不由讶异道。
“清峫为我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可笑的是,他却从未爱过我,这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我略懂一些制香之术,用迷情散让男人对我倾心,必要之时便让他们睡去,所以多年以来我都守身如玉,当自己还是个良人。那日我想些被人非礼,是清峫救了我,当时我便对他一见倾心,以为让他爱上我就能离开青楼从此与他长相厮守,于是便将迷情散用在了他身上。”
闻言司扈怜眉心微蹙,神色忽地有些异样。
“我以为久而久之他就真的会爱上我,纵使没有迷情散的作用他也会全心全意只对我一人好,可我终究还是错了,他日日与我为伴,可夜夜唤的都是你的名字,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若没有那迷情散,他恐怕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这……我倒是没想到。”司扈怜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此刻的心绪着实有些复杂。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我要离开青楼,也需要一个依仗,我的罪孽伤害了你们,其实这些年我过得也不安稳。我一直想同你解释,却得知你踪迹全无的消息,这声道歉来得着实太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司扈怜心下确实有些火气,此刻见她跪地不起诚恳的样子却又不由心软,旋即淡淡道:
“你也有难处,这些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追究,你快起来吧。”
女人缓缓起了身,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深受伤害的人,
“后来清峫到冥界去寻你,他走后,我便又被人掳去了青楼,在那里我成了彻彻底底的下贱女子,那样的生活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直到后来遇见阿温,阿温替我赎身,我便嫁给了他,他是真心对我好,真心爱我,我明白这才是真的感情,两情相悦,是你,和清峫之间的那种情意。”
“往后我愿斩断过往,一心一意珍惜眼前之人,现在我不叫青枝,我叫温言,与我相公同姓。”
司扈怜目色微动,似乎有些感慨,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其间夹杂着这样多的私情,恐怕也不止女人三两句的解释这样简单。
“阿怜!”
房里两个女人说着话,不想贺清峫却突然闯进来了,他眉心紧蹙,不知道青枝跟司扈怜都说了些什么,此刻有些担心有些心急。
“他来了,我也不便打搅你们了。”
温言言毕,旋即转身便要离开,见状司扈怜倏地一慌,方才四平八稳的心绪瞬间便端不住了。
女人仍是合上了房门,屋内倏地便只剩下了两个人,方才听了温言所说,司扈怜心下有些混乱,这时候同贺清峫单独相处让她颇为不自在。
“阿怜,我……”
见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司扈怜眉心一拧,心下有些苛责他现在这扭扭捏捏的模样。
“阿怜,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们是不是也该……”
贺清峫挠了挠头,又不说话,司扈怜不由轻“啧”了一声,不甚满意地抱臂道:
“一句话说完能噎死你吗!”
“阿怜,我想说你好不容易醒来了,我不想再错过,我们能不能忘记曾经的过错,重回当初呢。”
“重回当初是不可能了。”男子一震,方听她接着道:
“我们都老了,往后的日子,看你表现吧!”
女子一笑,明媚的笑容同二十年前自己初见她之时一样,看着她,贺清峫不由目色闪动……纵使岁月流逝,她在自己心里,从未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