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这是人间

第141章 这是人间

张正初没有仔细听赵文举后面的话,他的心里被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事实充塞:这个赵文举,竟然完全不顾他现在的身份,一点不给他面子,上来就动手。

而且一动手就是打脸!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

赵文举可不管张正初是什么心思,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冲到张正初面前,薅着对方衣服前襟,脑袋贴近张正初,距离之近,甚至鼻子都要碰到一起。

他盯着赵文举,表情严肃,说道:

“姓张的,我不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半个时辰我看不到地契,你信不信我把你脑袋割下来挂到城墙上?”

“你敢?”

赵文举再度拉近双方的距离,他的额头贴上对方的额头,说道:

“你要试试?”

额头上的触觉感受传递到脑海,其他感官信息的冲击下,让张正初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抬起手,推开了赵文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道:

“你在这等等,现在我就给你去拿地契。”

说完,张正初放下了手里的宝剑,起身出了门,走向西侧厢房。

最后,这位张家的公子,还是选择了服软。

这次服软,让他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反制不了赵文举。

他处理不了这种悍勇,这种不顾身份,不顾牵挂,不顾所有一切的悍勇。

在赵文举这种人眼里,世家,官身,金钱,甚至生命、家庭,都不能成为阻碍。

而如果这些都没用,那他张正初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只能选择退步,选择服软。

因为他还在乎,他还在乎姓名,在乎身份,在乎利益,在乎他所拥有的一切。

……

在张正初那里拿到了地契后,赵文举就来到了原来孔德仁常住的别院。

为什么要拿到地契呢?

赵文举说这处庭院是他的,哪怕没有地契,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抢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为什么他还要大费周折,不惜和张正初冲突,也要把地契拿到手呢?

因为这简单的文件,代表着一种认可。

契约是一张纸,双方签字,按手印,必要时有官府大印在上,作为公证。

这是秩序,它代表着人道的认可,朝廷龙气的认可。

拿上这张纸,赵文举在对孔德仁别院的处置上,将具有某种程度的便利。

所谓的便利,可能是冥冥中的顺畅,也可能是实实在在地帮他突破某种阻碍。

总之,他需要通过地契,来提高调整别院内阵法的成功率。

张正初所在的衙门和孔德仁身死的庭院不远,赵文举没有走多久,就到了门口。

打开大门,穿过垂花门,就到了内院。

在内院里面,石质桌椅旁边,“品”字型的图案上方,赵文举盘膝坐下。

先是调整呼吸,通过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平稳,从而更容易到达禅定状态。

进入禅定状态后,赵文举睁开了天眼。

限制住自己的灵体,调整自己的频率,让自己稳定地驻留在人间,赵文举仔细观察一遍天眼视域下的庭院。

这处庭院其实挺大的,按照规格算,起码得有一千平米左右,也就是一亩多地。

在天眼视野下,如此大的地方,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能量线路,而且越深入地下,能量线路越多,像树根一般,却比树根要深入,繁茂得多。

从上往下看去,甚至看不到线路与线路之间的间隙,因为层层叠叠的能量流动,铺满了整个视野。

赵文举甚至怀疑,这些能量线路,已经深入地壳,达到了熔岩层。

庞大复杂的能量线路,从熔岩中,从地脉中,持续不断地抽取能量,一层层剥离,一层层纯化,把最精纯的能量,灌注到了那个“品”字型的符文中。

在符文周围,形成了一个非常耀眼的光亮区。

与赵文举最初的判断不同,这个光亮区,它不是紫色的,与那天看到的光柱不同。

它的色彩范围,覆盖了人类能观察分辨出的所有色域,赤橙黄绿蓝靛紫,数不清的,文字已经不能确定的颜色都在上面,翻滚流转。

这是纯粹能量的聚集,而且里面已经被固定了一种程式,赵文举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联通”的概念。

也就是说,制作这个阵法一样东西的人,给他留了开关,按照固定的手续,或者说程式,将可以联通某一处地点,某一个存在。

赵文举并不了解里面的机理是怎样运作的,他也不知道开关在哪。同样,他也不会打开开关。

因为有极大的几率,按照固定程式打开的通道,联通的将是越族的大灵,而联通大灵,不是赵文举想要的。

虽然不知道越族法术的机理,但赵文举依然有方法来处理这个东西。

佛门修行从断舍离开始,切断和外界的联系,减少心中的牵挂,这是一种涤净,是一种纯化,同样,这也是一种剥离,把自我从苦海中剥离出来。

现在,赵文举将用这种剥离,把固有的程式,把设定好的目标,都剥离出去,只留下能量,留下“联通”的概念。

赵文举的灵体上伸出弯弯扭扭,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下端有一种渐隐的过程,像是伸入了虚无一般,从下端往上,却逐渐变成金色。

这是识海中那朵金莲的根,是以功德为基,静定为种,种出的那朵金莲;

这是赵文举的定海神针,帮助他稳定修为,从虚空中吸收能量,滋养他的识海,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提高着真言术的修为。

并且时时刻刻保护着他的核心,不为外物所扰。

赵文举没有丝毫迟疑,便把根系插到了那光芒流转的符文区内。

五颜六色,斑斓耀眼的符文区域,像是被一桶清水浇下,颜色被冲得干干净净,从原来的浓妆妖艳,变成了素面朝天。

这颜色去得快,却没有十分彻底。

在符文区域和能量线路交接的地方,也就是从地脉抽取的能量涌入的地方,新的颜色出现,并且慢慢上涌,有夺回阵地的意思。

这时一道玄色的龙纹出现,闪烁一下,变成一滴漆黑无比的墨汁,滴在了颜色上面。

然后不管什么红的蓝的,黄的紫的,都看不见了,都变成了黑色。

最后这点黑色再度化成龙纹,消失不见。

龙纹消失后,其他颜色也没有出现的意思了。

一点金色才在核心浮现,蔓延,渐渐的,缓缓的,把其他所有区域,都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见此,赵文举放下心来,这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算是成了。

有惊无险,借了秩序龙气的力,但没有破坏线路,没有惊动大灵。

之后,就是寻找坐标了。

赵文举的感知深入到符文之中,原来只是模模糊糊的“联通”概念,在具体的感知下,变成了一道门,一扇仿佛无限大,又无限小的门。

推开门,赵文举看到的是无数光芒闪烁,像是星空一般的景色。

在不可尽数的,看起来遥不可及,有好像能伸手触摸到的星空里,有两点光辉最为耀眼。

一道紫色,一道金色。

那紫色的,给人一种厚重,坚硬的感觉,不用想,应该是孔德仁祭祀的大灵了。

而那金色的,有一点出离,又有一点温暖,赵文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色。

当感知触碰到星芒,一瞬间光芒大方,金色的光辉充满视野,掩盖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赵文举耳边:

“大人,发生了什么?这是哪?”

却见一个拖着迤逦长尾,头顶五彩羽冠,两足锐利如同鹰爪的鸟类生物出现在了赵文举灵界视野中。

“这是人间。”

看到迦楼罗过来,赵文举知道,这次剥夺阵法所属权,并且连通佛域的行动,算是成功了。

但成功归成功,这只五彩锦鸡,怎么过来了?

人间可并不适合这种灵界生物长期生存。

就像赵文举在灵界会受到侵蚀一样,它灵界生物,来到人间,同样会受到影响。

他连接佛域的目的,是让那种属于佛门圣地的独有脉动,传递到人间,从而一点点改变这处庭院的环境,氛围,变成方便弟子修持,甚至加深能力修为的道场。

可不是用来养鸡的!

“你怎么过来了?”赵文举问道。

“大人,我哪知道啊,我还要问你呢!”

迦楼罗也有点莫名其妙,他在灵界老老实实地待着,也没干什么啊,怎么一转眼就到人间了呢?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来人间呢,忍不住,他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别看了,我问你,你过来之前在干什么?”

“我在洗澡。”

“你一只鸡,还用洗澡吗?”

“怎么,我一只鸡,怎么就不用洗澡了?再说了,我也不是鸡。”

“不是鸡,你是什么?”

“我是凤凰后裔,凤凰后裔,懂不懂?”

“行行行,凤凰后裔,凤凰后裔!”

赵文举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佛域的范围,现在应该扩大了不少,差不多已经覆盖整个山谷了,而佛域的核心,是那处水潭。

迦楼罗说它在洗澡,能在什么地方洗,在水潭里洗啊,所以在赵文举联通佛域,打开通道的时候,顺带着,把一只鸡,一只正在洗澡的鸡,给拐过来了。

“现在不是纠结你身份的时候,现在需要把你送回去。”

“送回去?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去?”

“你是灵界生物啊,你不回灵界,难道还要再人间久居吗?”

“对啊,我可以在人间久居啊!”

“你要在人间久居是吧?”

“是。”

“来来来,你跟我过来一下。”

赵文举抬起屁股,从地上起来,走出了内院。

出了内院后,赵文举没有停步,继续往前,沿着游廊,走出大门,走到了街上,然后对着迦楼罗说道:

“来,你不是要在人间久居吗?你先去街上站会儿,感受一下。”

迦楼罗虽然不知道赵文举要干什么,但因为两者之间特殊的关系,它只能听着赵文举的安排,跟着走出了大门,走到了街上。

一个人待着一只鸡,就这样在街上站住了,由于两人都是灵体状态,普通人看不见,再加上街上也冷清,五彩锦鸡奇异的形象倒没有什么骚乱。

现在是下午未时左右,阳光依然很足,炙热的阳光照在两人的灵体上,迦楼罗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赵文举,感觉到有点难受。

他先是全身发颤,那种极寒天气,赤身裸体在室外的会发出的颤抖,同时又有点燥热,不仅仅是因为温度高产生的热,还有那种心焦的感觉。

两种感受同时在身上出现,他的手心冒出汗来,然后全身都开始冒汗。

赵文举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因为他的精神不够纯一,心神意志都不够纯一,所以灵体也不纯粹,现在还受不了直接的阳光照射。

那汗水,有可能是被阳光剥离出来的,灵体的杂质,听起来剥离出杂质好像还不赖。

但实际上,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剥离杂质,让灵体纯一,是以损伤他精神体完整性为代价的,有点得不偿失。

想了想,感觉自己也没必要陪着五彩锦鸡在街上站着,他就转身回到了房檐下背阴处,感觉好受了很多。

迦楼罗看到赵文举的表现,大概知道了自家大人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想让它试试,能不能在人间待住,如果它连上个街都上不了,那也就不用谈在人间久居了。

实验的结果让五彩锦鸡有些得意,它待在街上阳光下,可是感觉很舒服,没有一点难受,浑身暖洋洋的。

它看到赵文举回到了屋檐下,便也想跟过去,边走边说道:

“大人,你看,我没事吧,我跟您不一样,我长年以这种形态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问题。”

“你先别过来,继续在那站着,人间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

“不用了吧,我都站了这么长时间了。”

“不长,还差点东西,你没有感受到。”

“行吧,大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拗不过赵文举,迦楼罗只好继续在街上站着,虽然它认为自己可以适应人间的环境,但明显自己的主人不那么认为。

人家是主子,它是仆从,意见相左时,能怎么办,只能听着。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站在阳光下,它还挺舒服的,倒没有多少颓丧气,甚至,它还舒服到把羽毛都舒展开了。

没等它舒服多久,一股风从凉巷吹了过来。

对人类来说,普普通通,能吹掉夏日燥热,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小凉风,吹到迦楼罗的灵体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五彩锦鸡先是感觉浑身发冷,那种深入极地冰川之下的寒冷,然后全身刺痛,疼得他忍不住张嘴发出凄惨的嚎叫,同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眼皮保护住自己脆弱的、重要的部分。

这一股小凉风来得快,去的也快,等那股阴冷的感觉退去,迦楼罗睁开了眼睛,同时听见了一道无良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迦楼罗知道这是谁的声音,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站在房檐下的赵文举。

“你笑什么?”

赵文举止住笑声,但依然嘴角上扬,说道:

“你看看你自己!”

迦楼罗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然后有发出一声尖叫:

“啊!”

五彩锦鸡全身上下的羽毛都不见了,那华丽的羽冠,那迤逦的长尾,还有那些没有骨骼的细小容貌都被吹没了,露出原来藏在羽毛下面的粉嫩肌肤。

尖叫之后,迦楼罗用小小的肉翅,那种没了羽毛后,光秃秃的,显得非常小的肉翅,努力地护住全身,像是在遮挡什么东西,同时对赵文举说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是笑你,你看那个!”

赵文举伸长手指,指着站在迦楼罗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迦楼罗转头看过去,在灵体视野下,一个穿着露臂坎肩的男人,全身被羽毛覆盖,像一只人形野鸡怪。

而且由于羽毛的特殊性,男人看不到这些东西,他只感觉到身上难受,有点闷,好像黏上了什么东西。

男人下意识地拍打身上,把一身的羽毛拍掉了不少,才感觉好受一点。

虽然身上好受了,但这种异常引起了男人的警觉,他环视一周,看到了庭院门口的石狮子,以及旁边的树,想起坊间关于此地的传闻,心里一哆嗦。

这时赵文举和迦楼罗的目光都落到了男人身上。

由于战争结束的时间不长,街道上还很冷清,只有男子一个人在街上。

眼中是空荡的街道,男人却感觉有很多人看着自己,一层细密的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男人加快了脚步,并且越走越快,最后已经变成了撒腿狂奔。

迦楼罗看着男人一系列的行为,发现依然不怎么好笑。

看见自己的毛粘在别人身上,有什么好笑的?

它对着赵文举说道:

“大人,别转移话题,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街上的男人走掉,赵文举的笑意也去了,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回来吧,该感受到的,你也感受到了!”

一人一鸡,回了院子,走到符文核心的位置,赵文举也回到肉身,然后领着五彩锦鸡在庭院里坐下。

由于两人特殊的关系,赵文举不开天眼,也能看到灵体状态的迦楼罗,并且与其交流,他开口说道:

“刚才呢,你也感受到了,你还认为你能在人间待吗?”

“大人,那只是意外,我是没有准备,不就是能量侵蚀嘛,有准备的话,我是能抵挡那种东西的。”

“是,你刚刚没有准备,但你有准备又能怎样呢?那不是能量侵蚀,那只是人间非常常见的一股小风,非常常见!”

“非常常见是有多常见?”

迦楼罗站在石凳上,也不用自己的肉翅护着身体了,它是公的,其实也没什么好遮的。

“这种小风,一天能有个成百上前次吧!而且要是遇到什么大风天,就是持续不断的,威力比你刚才遇到的能强十倍百倍,就那么刮呀,刮呀,能刮上好几天!你想想,你做什么准备能应付这种东西,你有多少能量让你准备,让你耗?”

“大人,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想回去,我能准备一点是一点。”

五彩锦鸡非常不想回自己的灵界老窝,因为太没意思了。

那么大的一座小青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天天就能看点花花草草,或者下层界的蚊虫什么的。

尤其是出了赵文举的事情后,他的两个小伙伴,一个被打死了,一个被打没了,真的是半个人都没有了。

以前三个人偶尔还能聚聚,一起打个牌,下个棋,唱个歌什么的,打法打法日子。

虽然玩也并不愉快,五彩锦鸡那个小脑瓜,肯定是不如另外两个老油条的,打牌下棋,都下不过另外俩人,家里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都输光了,那俩人也就不跟它玩什么牌了。

后来它想了个其他玩法,就跟两个人比赛唱歌,说是唱歌,三个领主都不是什么有音乐素养的人,就是干嚎。

而干嚎这种事情,谁能跟一只鸡比啊,尤其还是个公鸡,那嗓门!

老油条自然是不会玩必输的游戏,歌唱比赛办不起来,没什么事情做,小团伙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邻居嘛,崩溃也崩不到哪去。

所以赵文举把它两个小伙伴搞得那么惨,一死一残的,五彩锦鸡也没有什么难过啦,为朋友报仇的的意思。

尤其它们还是灵界生物,寿命漫长,相对来讲,感情比较淡漠。

要说灵界的日子,比人间来讲,差很多,主要它们生物比较分散,一层一层的,生物少,点子就少,没什么玩的。

实在要和人间的日子比的话,也就土地神还在的时候,能比一比。

那时候,土地公公经常召集他们办个聚会,野个惨,跳个舞,玩个游戏,说说人间的见闻什么的。

因为土地偶尔会接引一些因为各种事故,驻留在人间,或者上升的灵界的灵魂,通过这些灵魂,当然还有祭祀,维持着和人间的联系,进行一些知识和文化方面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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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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