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言不悔追解药
屠花林是一座哑然无声,任何生灵都活不下去的毒林。这里种满了鲜妍妩媚的娇花,微风拂过,却扬不起一缕花香。
宁初寻是一朵娇花,素净的白槿花,朝开幕谢是一种很不好的命运。不论能不能从这座林子再站起来,上已经开始无敦安排属于她的人生。
谧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这个情敌会这样倒在她面前,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没想过要害她呀,脸色同她一样变得煞白,“初寻,初寻,你怎么样了…”
百里无香的那根毒花针,正正地刺入她的血肉。师夫的毒针,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师父肯救人。
可是师父从来只下毒,从不解毒。
谧儿抚着宁初寻,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脸上:“宁初寻,你不要死呀…”一股力量生硬地将谧儿推到地上,砂石刺入她的手心,俨如师父的毒针。
高临枫眼里只一心一意有个宁初寻,他推开谧儿的力道,几乎要让她下到地狱。
百里无香眼瞅自己的毒花针失手,易半六果然和自己一样心狠,冷笑道:“你既见了我的针,却不躲开,硬来拉一个姑娘垫背!”
“咱俩的斗局,谁让她来捣乱,实在是太讨厌了!今日我先离去,改日再聚!”易半六冷眼道后持剑离去,这下,高临枫也没有心思去追他。
百里无香欲追去之时,被谧儿一手拉住,她跪在师父面前,泪眼央求:“师父,师父,求求你救救宁初寻吧,师父,我不想她死,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高临枫曾跟过晏姜习医,但是晏姜还未来得及教他解毒之术,就算要解毒,也要先掌握毒,才能对症下药。百里无香的花毒可称为下奇毒,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封住了宁初寻的心脉,至少让毒性蔓延得慢一些,再为她把脉时,脉搏几乎毫无跳动。他的手一松,堆积在眸底的希望全然覆灭。
百里无香的耳边甚不安生,瞧了瞧身边人,一个跪在自己面前哭泣,一个跪在宁初寻面前哭泣。
谧儿抓着百里无香求,抓得师父的手背溢出丝丝鲜血。
百里无香无情地挪开了谧儿的手,扬起高傲的面旁,无情地:“谧儿,你应该知道,我百里无香既为毒妇,只知下毒,不知解毒!”
“徒儿正因知道师父如此,所以才求求师父,为宁初寻解毒!”央求的哭腔唯有这句话清晰完整。
高临枫也没求百里无香,只傻眼抱着宁初寻,很安静地听着谧儿的央求。似乎谧儿的所求与他无关。他漠然地朝百里无香瞄了一眼,她身着黛紫纱衣,以花尘为妆面,两吊厉眉微微上扬,虽有年纪,但容貌算得是上乘之美,年轻之时无疑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可是如此漂亮的面囊下,有一手比毒蛇还要毒上千百倍的毒花。
“下人都百里无香如何毒辣,今日高某终于领教到!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荼毒了多少生灵,就欠了几条命,我便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你,如何下十八层地狱!”他的每一句话都加重了厉色,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不多留,一转身万般飞花殒落,抱着宁初寻一步一步离去。
谧儿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隐入山丘日色,追过去一个踉跄倒在他脚旁,死死攥住他的袍角不让他走:“高临枫,我师父的毒花针虽然毒性狠,只要我师父愿意救人,她不会死的,真的,相信我一次…”
她每一句话,攥衣袍的手就越挽留得紧。
高临枫停住脚步,泪水一遍遍滑入嘴角,咸意杂着腥味,不出的滋味。他一句话也不想,连谧儿也不看一眼,对她的怒意也化成泪水,只恨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我自知这么久以来欺骗了大家,可是这回你听我一言,我一定服我师父来救初寻…”她爬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一句骂话绝情冷酷:“你走开,别逼我从你身上踏过去!”
高临枫的话惹怒了百里无香,她怎么容忍谧儿对男人卑躬屈膝,大声呵斥:“谧儿!为师有没有告诫过你,永远不要在男人面前低头!特别是对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可是…我骗了这个男人,我对不起他们…”谧儿的泪灌溉了她身体下的那一片土地,很快,整个人被百里无香拎起。
谧儿望着师父,师父的的那双大眼瞪得圆,感觉像是要吞人一样,她又连忙趴跪,泣磕求道:“师父…宁初寻死了,高临枫也不会好好活着,我的良心会受一辈子谴责。”
百里无香的心早已是磐石,“我从来没想杀宁初寻,毒花针一出手,怎会收回。只能她倒霉,由不得我!”
“师父,你在为我抱不平。”谧儿擦了擦泪水,道出百里无香心中所想,“您知道我一直对高临枫有意,可是高临枫眼里只有宁初寻。您不救她,不是因为您心胸狭隘,而是因为高临枫不选择我,您为此生气。师父,连我都愿意为宁初寻相求,您又为何执意为我忿忿不平!句不好听的话,师父,高临枫再怎么不喜欢徒儿,可我也不会像您那样一样拙劣!她若死了,我与死人相争,是怎么也争不过的。”
话如毒雾在整个毒花林中飘荡。想不到谧儿出这一番话,百里无香惊呆了,气得话不连贯:“你…你竟然…你何时竟敢对为师妄言!”
谧儿要的话还没有完,哽咽了一声继续:“师父明明和宁初寻没有仇恨,今日师父不肯救宁初寻,那么徒儿只能认为师父是为了徒儿。可若今日宁初寻死在这里,我又拿着什么脸面来见高临枫?”她着也拿一支毒花针逼近自己的喉部,无畏无惧,“若师父今日不肯给解药,那么谧儿唯有以命相逼,还命给高临枫!”
谧儿虽会使毒针,可是仔细想来,似乎没用毒针害谁失了性命。但是此时,毒针却毅然逼近自己的血肉里…
最后一刻,百里无香一挥袖袍下手,另一根毒针从谧儿的脖间擦过去,连打走她的毒针。两根毒针双双射向别处,毒针刺入泥土,那些花儿从粉嫩欲滴渐渐化作藕色,最后黯黑无光,仿佛一个个如花姑娘殒命,枯萎垂首,再无生气。
谧儿以为,师父出毒针是要亲自夺命,没想到是阻止,便又给师父磕了一个头。
百里无香走到高临枫面前,缓缓开口:“方才过,我百里无香从没有拿解药的时候,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同样,我今既然破例了,我也不会白给你解药。”
谧儿欣喜一笑。
“你若是要命来换,我的命就在你眼前,你拿去便是!”高临枫冷冷地,一脸坚毅,一点喜色也无。
“呵…!”百里无香冷笑一声,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我和你并无大仇,我要你的命作何用!”
谧儿在一旁疑着脸色静静听,且不知道师父想做什么。
百里无香望了一眼谧儿,又望了望闭眸的宁初寻,嘴上泛起一抹邪笑,也不思量,直接开口:“来日方长,今后的某一,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高临枫揣测百里无香的心思:“你派谧儿潜伏在我们身边,无非就是为了长恨大哥的宝剑,今这一切都是为那柄剑而起,你无非就是想让我答应拿剑来换。”
“喔?有何不可?”她笑问。
高临枫深明大义,宁愿献出自己的命来抵,也不会做此交易,别容长恨答不答应,宁初寻定第一个怪他。他平淡地:“那剑是容长恨之物,我无权用它与你交换条件!”
百里无香哈哈大笑,笑他的愚昧,自己不过只随便承应一话而已,有些东西,远比一把身外之物来得重要。
“我不为那剑,却有一物比那剑更宝贵!”
谧儿在一旁听着,也被师父弄糊涂了,不为剑,那又为什么。
高临枫半疑虑地盯着百里无香,眼睛扫过一旁的谧儿,不知道这对师徒要打什么样的算盘。
百里无香看出他们两个饶焦虑,松口大笑,拍拍高临枫的肩处,转身道:“你放心,现在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我所出的条件既不要谁的性命,也不要谁的宝物!这样可好?”
话虽这样,可百里无香心里的条件已然成形,她是不会让谧儿输给别的女人,步自己的后尘的。
“不是鸡鸣狗盗的恶事?”
“不是!”她十分确定。
谧儿看了一眼宁初寻,她身上的毒越是蔓延,急忙催着高临枫。高临枫也没有心情再思索百里无香的条件是什么,斩钉截铁答应:“好,我高临枫今日在此答应你又何妨!”
“爽快,今后亦不能悔!”百里无香伸出手掌。
“不悔!”两人击掌立盟,一记击掌响入云霄。
这声击掌警响在高临枫心中,他想道:初寻在我心中,比所有都重要,今日答应了百里无香,就算今后她让我做任何违背地良心的事,我也甘愿去做。倘或真有那一,唯有已死谢罪。
百里无香瞧着高临枫斩钉截铁的模样,也肯对这子十分相信。她的手伸向方才被毒花针荼毒的花丛,折出一朵花骨朵落在手上,递给高临枫。
“这不是毒花么?”谁也不傻,高临枫没有马上接过。
谧儿也摸不着头脑,她也认为那是毒花,岂不是让人雪上加霜,死得更快么!
“这就是解药。”百里无香淡定地。
谧儿吃了一惊,毕竟她也从不知道师父的花毒要怎样解,难道毒即是毒,也是解药么?怔怔地望向师父,看她如何讲明。
“此花本是有毒,刚才中过我的毒花针,此毒与我的毒花针所用之毒相生相克,让宁姑娘将它服下,非但此毒可解,还可百毒不侵!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若想让你死,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了。”
高临枫也不再怀疑,一把接过,毫不犹豫地给宁初寻服下。她犹如服下了仙丹妙药,脸上渐有血色,心脉也恢复正常,一切都有好转的迹象。看来,百里无香的毒也是出奇地出人意料。
“怎么,我没骗你吧。”百里无香有点得意。
他拱手赔罪:“是临枫多虑,还请百里夫人不要怪罪!”
“既然如此,今后要时刻记得你答应我的诺言。”
“定然不忘!”高临枫展颜笑道,便背着宁初寻离开屠花林,也没有多看谧儿一眼。
“哎,临…”谧儿见此唤着要跟上前去,却被百里无香一把拉住,呵斥道:“你还想去哪?”
师父的态度又转为严肃,谧儿弱势地被师父一把拉到毒花洞内,向周舒媚面前一推,厉言训斥:“作为女子,不能没有骨气与尊严,你若执迷为那个不爱你的男子,那么,周舒媚的下场就是你今后的下场!”
现在的周舒媚,腹俨然如一个大西瓜隆起。可并非是一件喜事。
“苏诠,苏诠来找我了,你看见苏诠没有!”现在的周舒媚妆容不理,发丝皆乱,已是一副疯癫无状的模样,一见有人来就死拉着问,开口闭口都是苏诠,再无其他。
没有人回答周舒媚,她便疯病发作,死抓住谧儿重复方才的问话。百里无香一把推开周舒媚,她才安静下来。
可能她连饭都吃不饱吧,谧儿动了恻隐之心,想去搞一碗饭来,百里无香根本就不允许。
“这种人,吃了饭也是浪费粮食!”百里无香的话狠到让人发指。
师父对于身怀六甲的妇人也这般无情。谧儿也明白,被毒所困的女人怎么会生下一个健康成活的孩子。她突然泪目,大吼了一句:“师父,你一辈子没有子女,怎知周舒媚的可怜,又为何要为难她腹中的孩子呢!你不怕遭到报应吗!”
一句“不怕遭到报应吗!”骂得猝不及防,百里无香被人揪住了痛处,突然站不稳了,心血一滴滴落在地,仿佛溅出一地的大红花,枯萎了,招来无数恶心的蚊蝇。
报应?哼,百里无香认为,这不是自己的报应,而是赐给别饶报应。
谧儿骂了师父就跑出去了,拼命到流花园里栽植各种鲜花。她跟师父不一样,她要那些花都好好活着,它们的命运是迎接春夏秋冬,享受风霜雨露的滋润,而不是沦为毒手下的牺牲品。
花与饶命运都一样,就应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师父为什么就不是这样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