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棋差一招
深夜,林潇来到衙门大堂后,按理说作为嫌疑人,应该老老实实站着,可那京兆尹贾国栋心里明镜的很,被牵扯进了朝政党争半点不想站队,先是破例让林潇坐在堂上受审,问起案情来也多半是不痛不痒的问题。
林潇本就问心无愧,一问一答下也将所知悉数说出,这深夜大堂五司会审,颇有一番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
待到案件审理接近尾声,那刑部尚书刑荣才终是发难:
“依我看,是嫌犯伙同具伏连和那婢女,以毒酒谋害耶律金,来报北契与林家边防军的战事之仇,再借机酒水洒在身上,半途离场,杀害那婢女后再伪作自杀。”
这话一说,贾国栋半点不敢吭声,倒是神捕营大总捕司马神侯开了口:
“刑大人,你这话就漏洞百出了。”
“怎么?”刑荣面色依旧强硬。
“据林潇方才所说,加上南城近月的出入名单,他前日才进的城,哪来的机会勾结具伏连,而且到现在为止,具伏连已是消失不见。”
“暗中勾结即可。”
“那就算暗中勾结要谋害耶律金,只需具伏连单人下手就行,哪还如此大费周章,大不了在使团回国路上下手就行。”司马神侯反驳之后又是说道,“而且现在那瓶毒血来源不知,具伏连踪影未现,现在就定下罪名,实在颇为仓促。”
“哼。”刑荣轻声一笑,“甜水巷今日夜宴之事,所有食材酒饮都经手神捕营监管,那毒血和那毒酒,想必也和你神捕营脱不了干系。”
“神捕营直属皇上负责,你这意思是……”
司马神侯这话一说,刑荣面色一惊,紧忙抢声:“胡言,皇上圣仁,你岂敢将皇上牵扯其中,若要怪,就怪你神捕营的郎犬当差不利,酒水一律经他把关,若是他也勾结林潇,也不是没那可能。”
“刑大人,你这就是一错再错,大错特错。”
“怎么?”
“如果郎犬暗中勾结,那他为何案发后要追查出林潇身上的那片血迹?”
司马神侯这话一问,刑荣已是答不上话来,再等他要开口,司徒神侯又是一问:“据属下郎犬报告,今夜检查酒水时,大内总管周宝康也借太后催促为由,阻扰耽误了酒水的检查,按照刑大人这随意怪罪的架势,看来你还想指出太后也暗中勾结林潇?”
刑荣惊得张不开话口,单是一怒:“你!”
大堂上刑荣与司马神侯争锋相对,一旁的东厂厂公蔡忠莲从不开口,两人争执到了这会儿,西厂厂公钱震海才将话锋转向贾国栋:“贾大人,定案吧。”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众人望向贾国栋。贾国栋一瞧两边都不好对付,站起身来便是一脸狼狈:“各位大人,在下内急,先去方便。”
左右四人无一答话,这贾国栋知趣着捂着肚子,小跑着离开大堂,来到府衙后堂与师爷一合计,直接晕倒在了后堂,再过片刻,只见那师爷慌张着跑出来:
“几位大人,贾大人连日操劳,已是晕倒过去,要不几位大人谁来主审,又或者改日再审?”
四人听出话中由头,无一人回应,直接离场,只有那蔡忠莲与林潇客套几句后离去,林潇也再次关入牢房。
与此同时,林府大堂,林栋、赵梅分坐上座左右,护军校尉陈昌收到传令后,已是步入堂内。
“立春之死,你可知道?”林栋开门见山。
陈昌惊恐一摇头:“属下不知。”
“那走失的两名府兵呢?”
陈昌答话前短暂瞧了赵梅一眼,已是被林栋看在眼里,却听他又是一答:“属下以为这两府兵只是喝了大酒,这两天在安排人手查找。”
“不用找了,你退下吧。”林栋面色微怒,立春都死了,那这两府兵,也多半凶多吉少。
“是。”陈昌为难着退了场,这边赵梅刚要开口解释什么,林栋已是起身朝大堂外走去,临走丢下一句话:“府里还是要管的严些。”
说着,还未等答话,林栋便出了大堂,只留下赵梅一人回味着这话,面色沮丧失落。
深夜,林栋一人徘徊在大堂的别院,心里依旧盘算着,此刻,即使林潇卷入北契皇子命案,被关入京府大牢,也并未对他有半点担心,道理很简单,林家军守住燕云关一天,自己就一天不倒,太后那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相反,经过晚上北契的命案,自己在收到军报那天的五个疑惑里,又解决了一个。为何太后一党要刻意隐瞒几天使团入京的事,也不按律法找自己安排使团在南城的行程,这下看来,已是明了。至于这最后的疑惑里,还是郑公公死前几天透露的消息,如今死无对证,只好暂且相信。
这般算来,林栋先是心中一惊,联系上立春之死后,感觉自己应该忽略了什么,兵者、将者、棋者,往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盘牵连越来越甚的国政生死棋,自己头一回感觉慢了一招,输了一步,忽了一棋。
别院里思索徘徊着,林栋刚要继续往前走着,却是感觉自己那老寒腿最近越来越严重,脑袋里也一直透着寒意,晕乎中气口短促,挣扎着,艰难地朝厢房走去,忽然,明白过来!
“夜将军!”林栋高声一喊,夜霜林立刻闪至身旁:“在,将军有何吩咐。”
“你即刻赶往燕云关,让泰将军整顿军马,全力屯备粮草等军用物资,面对北契来犯时,只守不攻,日夜倍加防备,力保燕云关不失。”
“可……”夜霜林有些不理解,“林将军,北契和南国不是已经谈和联盟了吗。”
“假的。”林栋无心避讳,“这耶律金从答应来南国起,就是死人一个,他与他大哥耶律津争位,如今太后与耶律津互做交易,帮着他暗杀了耶律金。”
“那?……”
“你快去!”
“是。”夜霜林应声转身刚要走,却是瞧见林栋双腿左右打摆,刚要晕倒,上前一扶。
只见林栋额头遍布虚汗,被夜霜林搀扶着,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怒狠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好棋啊歹妇,好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