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费八带
()嘎吱一声,库房的大门被推开,十几个警察先后冲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朱大富,对着对讲机说道:“担架快进来,有人受伤!”
然后绕着众多腐尸说了一句:“哪里来的这么多蜡像?”
我一脸的不解,却听到风追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只有妖精或者有道法的人,才能看到这其中的真相,普通人看到的只是意外发生的事故。由于你是参与者,所以他们在短时间里也不会发现你。”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接起来一听。
“马师傅吗?我是淼淼,你还好?”
我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其实多少和她有些关系,一般而言我几乎可以认定她和李启盛铁定串通一气了,可一想到她那张清秀的脸蛋还有曼妙的身材,哎,还是算了。我说道:“我还好,不过李启盛跑了,你小心点。”
“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小张会帮李启盛,这还是刚才我手下告诉我的。马师傅,我现在就过去。”
“算了,一会大富会去医院,你帮我照看他几天。”
“好的,那马师傅你呢?”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先这样,挂了。”
我看着朱大富正挥着拳头,阻止警察将他抬上担架,我赶紧走过去对他附耳说道:“大富,你去医院,我自己回村里就行,回头我让淼淼姑娘去找你。放心。”
朱大富这才点了点头,可最后还是四五个警察费了半天劲才把他送上救护车。至于之后他可能遇到的审讯,我倒是没多担心,就照他的思维逻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只要不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就算不错了。
趁着对方看不见自己,我偷偷顺走了一个医护人员的医药箱,并绕到对街的公共厕所。一照镜子,自己这形象实在是蠢到了极点,便问道:“风追,你有办法变成个衣服吗?”
风追说:“你不觉得这样更有型吗?”
“你要变了,我就再多加一个姑娘给你!”由于下额的伤口疼的厉害,我懒得和他磨嘴皮子。
“这个……成交。”说完,一阵黑风而过。
我再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黑色T恤,只不过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帅”字,这让我很不爽。可无论我再劝说,他就是不变。无奈之下,我只能让他在我背后再加一个字“将”。至少这样应该会被人看成象棋爱好者。
而下额的伤口并不太重,忍着痛用酒精擦了擦连绷带都没上,我便走了出去。
在门口收费的大娘显然已经能看到我了,盯着我问了句:“小伙子,上厕所交钱了吗?”
我虽没理她,却下意识的去摸口袋,还好,之前银行卡给光头的时候,身上留了一百块做日常开销。可掏出来一看,我哭的心都有了。
钱被打湿了不说,竟然只剩下一个**头像!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枝红杏出墙来。
正当我考虑该如何弄到回村的车费时,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在我前面停下,车窗下来,副驾驶座上一个寸发男子问道:“是马先生吗?”
“是我,什么事?”这时候我相当淡定,对街就是事故现场,七八辆的警车和十几个警察就在那边,我怕什么。
谁知那人下车之后,显得相当礼貌,主动上来握着我的手说道:“马先生,我姓陈,耳东陈,大家都叫我陈四。我们费老板想请您去喝茶。”
喝茶这事很有讲究,如果说大中午的请人喝茶,那是为了下午茶准备的,期间有很多时间来谈,如果谈的拢,自然是好茶一盏,大家和和气气,若是谈不拢,上来的自然只有“苦茶”。
陈四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我面前,客客气气的说道:“马先生,别误会,费老板说了,如果您忙就改天,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随时都可以找到我。”
眼看对方都做到这步了,我也不再推辞,点头道:“不用改天了,就现在。”心中却和风追说:要有什么不对的,你一股风把我带走就行,千万别再把他们搞成什么僵尸了,这种恶趣我受不了!
……
……
至于这个费老板是何许人也,我也是后来通过接触或者听别人所说才渐渐了解。
据说此人今年不过四十岁,原名费贵,可青岛话贵和龟不分,所以后来便被人称作费八带,八带就是章鱼的意思,意为多爪,形容这人本事大,人脉广。而他最早在九十年代初期是靠收废品破烂起家的,当时在市南区,号称最具有老青岛特色的胡同巷子――波螺油子里每天早上四点出门,到处溜街踩点收破烂,后来为了增加自己与同行的竞争力,他还将每月所得的利润除了自己开销之外,都用来买油盐酱醋分给各个客户。这就类似于现在的分红。当然,这也仅限在那个年代,要放在现在,估计没人会觉得这是好事,都觉得这些人天天和垃圾打交道,嫌弃脏。
之后他又收了徒弟,进一步扩大经营规模,并开始往代售的模式发展,你想卖东西就放在店里,然后卖出去的东西进行利润分成,而为了避免其他人模仿他的做法,他便开始对整个波螺油子乃至市南区的破烂行业进行垄断。凡事不听劝或者不加入的,都会派徒弟去砸摊,在那时,砸摊最多拘留十五天,出来再继续,你这生意自然没法做。
于是后来越做越大,与青岛当时的有名的混子彪哥及其手下几十人联合起来,开始进行全青岛市的废品垄断。直到后来政府意识到这其中的暴利和不安定因素,才将其产业收购并国有化,而费八带趁机转行做起了酒店生意和房地产投资商。
同时,费八带有个怪癖,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出门,都会打一把黄色的伞!他打的伞极大,而且打的很低,完全遮住了他的脑袋,而脖子上有一道极其恐怖的刀疤,所以看起来十分阴险,
他每天穿着一双双星跑鞋,而且上面打满了补丁,根本分不清楚是他往双星鞋上打补丁还是用双星鞋的布料来做补丁。他夏天通常不穿上衣,光着个膀子露出一身排骨,冬天的时候里面穿一件军棉袄,外面批一件黑色披风。
在青岛,由于地势高地起伏不平,几乎很少有人会骑自行车出门,可他就是与众不同,每天骑着一辆由旧货废品拼接出来的自行车,而且这两自行车已经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地步。没有车踢子、没有瓦盖、没有后架、没有链盒子、没有车闸、连脚瞪子都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棒子,他骑在跨下就像是骑着两个光秃秃的车轱辘。
可以想象,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手打雨伞、光着膀子肋条根根清晰可见、穿着一双补丁鞋、骑着一辆几乎只剩下了两个车轱辘的自行车从你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你能不牢牢记住他?他肯定不是全市最有名、最厉害的企业家,但是他一定是全市最有型的企业家。
而当我来到海天大酒店第六层的包房时,他正光着膀子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书,用那双补丁鞋轻点着地面,嘴上念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看到我进来,他指了指身旁的单人沙发,“坐。”
我走过去坐下,服务员随后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我看了看没敢动,一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第二是不知道该怎么喝,怕自己失了礼数。
我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这人的外貌,此人的脸是长条的,根本没有什么肉,鼻子又高又挺、嘴唇薄薄、下巴尖尖。而头发却已经是花白一片。
费八带笑了笑说道:“呵呵,随便些,就当自己家。”
费八带将手中的书小心的合好放在桌上,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块白色方巾,缓缓问道:“我刚才说的两句你知道其中的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开玩笑,小学语文可不普及这个,而且这还是我两年后才知道这两句出自《道德经》。
费八带说道:“这两句是说罪过莫大于**膨胀,祸害莫大于不知道满足,凶险莫大于**得以放纵。知道满足的富足平衡心理,是永远的富足。古往今来,多少贪夫殉财,常常由贪得无厌,不知足,不知止,而栽进了罪恶的泥潭。所以,三轮啊,要切记。”
他此时给我的感觉简直不像一个四十岁的人,分明和老爸一个年龄,我心道:“风追,这人是不是妖精?”
风追很肯定的答道:“不是,这人没有一点妖气。不过到是一个很懂得道法精髓的家伙。”
费八带又问道:“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两三岁,那时候还不及这个桌子高,呵呵。这次进城有想过干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既然对方认识我,那肯定也认识老爸,而到目前为止,老爸所表现出来的人缘是奇差无比!凡事认识老爸的家伙没有一个是朋友,不是仇人就是死敌,所以我回答的很谨慎。
费八带说:“既然没有,那不如我把原先的废品站交给你,这是当年你父亲和我一起投资的,可惜他后来不喜欢从商,所以你看你要喜欢干脆去试试看。怎么样?”
“谢谢费叔的好意,只是……听说村里发生了些事,我想先回去看看,这个以后再。”
费八带笑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你回来我就让小四带你去接收。不过我可先提醒你,太过的事情别去做,至于村里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了。你父亲会解决好的。你也别太担心,回去以后要是碰到你父亲,记得带我问声好。就说我在这里请他喝酒。”
我问:“费叔,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和老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费八带沉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口,幽幽道:“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