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工作日的中午,餐厅里多是上班族聚在一起,吵吵嚷嚷。
倪洁琳走进去就皱了眉,折回到门边拨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她说了几句,然后挂断对宋绯道:“我们上楼。”
看起来自是有她的渠道。
宋绯点头,没多问。
楼上自然安静不少,连带茶水和餐品仿佛都与楼下不是同一世界。
宋绯双手握住茶杯,眼前袅袅热气,看得她不由入了神,却冷不丁听对面道:“一小时时间,我们抓紧。”
也是,她的赛程结束,可其他人却并没有结束。
宋绯抬起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倪洁琳没想到她开口是这句话,嗤了声:“现在还重要吗?”
“对我而言很重要。”宋绯说,“因为,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表示过你对我的态度。”
倪洁琳沉默了。她慢慢端起茶喝了口,又以同样的速度放下,当的一声,敲进了宋绯心里。
“他知道你想知道吗?”
“他不知道。”
倪洁琳勾起唇,眼里却没什么温度:“那你还要问我?”
宋绯太清楚她的言外之意了——假如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照现在这样子活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人总是不知足的,尤其是在她与钟时暮现在裹足不前的关系上,也许进击一点,还能得到点痛快的答案。
宋绯不由微微垂头,却听对面又道:“你怀孕了。”
“……是。”
她又一次看向倪洁琳,而眼前,倪洁琳的冷淡似乎消散稍许,取而代之的,竟是从未在她脸上看过的唏嘘感慨等等神情。
闪烁不定,不一而足。
倪洁琳第一次见宋绯,就是在阿姆斯特丹,如宋绯所想那样,她极为讨厌宋绯,而原因只有一个,钟时暮爱她爱得发疯。
“我知道你不爱他,可不爱就不爱了,又绑着他,实在叫人生气。”倪洁琳淡淡说着,剥离了当时的情绪,反而让宋绯深深感觉到是自己不对。
“我应该……不能走。”她忍不住说。
倪洁琳看她:“不,你有机会,但你拒绝了。”
宋绯瞳孔一缩,不可置信道:“真的?”
她哼了声:“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我记得那时你还说过——”顿了顿,缓缓吐出六个字,“打死都不会走。”
宋绯震惊了:“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吗?”
倪洁琳告诉了她时间。
一小时很快结束,倪洁琳先行离开,宋绯却久久坐在原地。
手机响起,她看了眼屏幕,是任雨澜,接通后,那边火急火燎地问:“你人呢?”
宋绯报了地址。
“等着,利文去接你了。”
“不用了。”
任雨澜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钟时暮派他来做什么?当然是将功赎罪啊。好了,我挂了。”
不过一会,邹利文准时到场。
宋绯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人,顺顺利利地上了车,可等车开出去一段路,她突然问:“你跟着钟时暮多久了?”
“从钟总回国开始。”
那就是之前没有了。巴山书院
宋绯哦了声,又问:“那就是说,你不了解他以前什么样了?”
前面沉默了一会,片刻后,邹利文抬起眼睛看了下后视镜:“您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想知道啊。”
“我还以为……”邹利文话到一半却没说完,手下转动着方向盘,等车正常驶入另一条街了,才重新拾起话头:“您知道。”
宋绯:“说说你对他的了解。”
“谈不上多了解。”他说,“不过,当年在机场见第一面时,他对我说了句话。”
“是什么?”
他却顿了一下,再开口时,仿佛带着淡淡的怀念,还有悔意:“我希望,你是我的人。”
这天晚上,宋绯又做了久违的梦。
时空穿梭不定,一会是阴雨天的阿姆斯特丹街道,一会是冲天火光的西雅图酒吧。无论那个地方,她都直直站着,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我以为你是我的人。”那是钟时暮的声音,恍惚与白天邹利文的重叠在一起,回旋扩大,最后占据了她所有的听感。
我……我不是……宋绯下意识地开口,却发现徒劳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接着,她便听见对面沉沉地笑:“我明白了。”
眼前顿时燃起冲天火光,有人影在里面重重摔倒在地,惨叫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人世间最可怕的哀嚎。
“啊!”宋绯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那个梦太逼真了,以至于她现在都能嗅到若有似无的火硝。
定了片刻,宋绯推开房门,外面深黑又安静,她走了几步,只能听见自己拖鞋在地面缓缓滑过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窜起一点火星。
“谁!”她吓了一跳,从火星的方向飘来一缕烟草气息。然后,火星明明暗暗,衬得那副眉眼也跟着阴晴不定。
“睡不着?”钟时暮垂下眼,将烟掐灭。
宋绯应了声,准备进屋。
身后却道:“今天的事故是个意外,不要在意。”
她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真是意外?”
沉默在此刻蔓延。
宋绯站着,钟时暮坐着,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短暂的天堑,天堑总会有桥连接向前,而他们,却已经在形同陌路的边缘试探。
片刻后,就听钟时暮那边传来拍沙发的声音:“过来坐?”
她突然觉得,或许那就是某种预兆的开启。
“算了,去睡吧。”钟时暮站起来,似乎要去书房。
“秦礼究竟牵扯进了什么事?”
“你不用知道。”声音很疲倦,“我保证,她不会对你怎么样。”
可宋绯讨厌的就是这样自以为的冠冕堂皇:“我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了?”她上前几步,不小心绊到沙发腿,身子晃了晃,对面的人影便在同时箭步过来,用胳膊将她揽住,再开口时似乎在隐忍地咬牙:“没有必要。”
宋绯沉默不语。
片刻,黑暗里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喟叹:“你想让Jellin告诉你我的过去?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这话说的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勾唇:“倪洁琳是你的朋友。你们一起在阿姆斯特丹生活过,她甚至由此对我产生了敌意。你要知道,女性的敌意,会令她记得一切。”
所以,倪洁琳的怨愤来得格外真实,而真实里,又有着无比努力的克制。
“况且,我问了你,你就会说吗?”她不由想起了刚才的梦境,梦里,谁是谁的所有物,恐怕只有当事人才会知晓,偏偏当事人之一失了忆,另一当事人绝口不提。
“钟时暮,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