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请安
“莺儿,你把四面窗户打开,晒晒屋子,再把被褥换了。”
薛蟠走后,宝钗呆坐了一会儿就指挥莺儿带着小丫头收拾屋子,她自己则进了外间隔开的一个小书房内,看到大大的书架上摆的满满的各类书籍,宝钗浅笑一下,手指划过书脊,想寻一本关于当朝的历史传记之类的东西。
薛宝钗毕竟是薛宝钗,心胸宽广从容大度,就算是前世的艰难也没有改变她坚韧的性子,虽然闻听如今大清格局的变化时一时惊怕,可稍后便也能从容对待。
找了半晌,宝钗找到几本野趣话本,另有几本当朝人物传记,她才把这些书放到书桌上,转眼就看到书架的最底端那厚厚的一叠印刷着小小字体的纸张。
宝钗不知道这是什么,伸手拿起一叠同样放到桌上。
她把书本一本本排列开来,目光最终落到一本名为公主传的书上面,宝钗皱眉,还是伸手翻开了这本书。
入目先是一个不知名的文人写的序,宝钗看了一遍,这序写的不错,文藻华丽,排词用句也极妙,更是极尽赞美之能事,勾的宝钗更加好奇起来。
看到正文时,宝钗顿时坐不住了。
这……
康熙朝明明有六十一年的光景,怎的现在变的只有短短四十几年,本该四阿哥雍正继位,却变成了太子之子弘皙继位,年号天佑,宝钗瞬间有些明白,这皇帝都变了,世间事自然也不一样,她不可再拘泥于前世事中出不来。
再度看下去,宝钗越看越是着迷,竟不知道看了多少光景去。
直到莺儿过来叫她用饭,宝钗才掩卷长叹:“世间竟有此奇女子,怪道竟有人替她著书立传,当真是给天下女子添彩。”
莺儿看看书名,忍不住笑了起来:“姑娘又看公主传了,这书您都快翻烂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竟然还不觉烦,我都不知道该说姑娘什么了?亏了那是公主,是个女子,若换成男子,姑娘岂不得了相思病。”
宝钗一时大窘,拧了莺儿的脸恨道:“你这小蹄子胆子越发大了,竟打趣起你家姑娘来了。”
莺儿笑着求饶:“姑娘饶小的吧,小的再不敢了。”
宝钗只是和莺儿玩笑,也并不是认真要责罚她,抽顺手笑道:“摆饭吧,吃完饭我去看父亲去。”
一时小丫头摆了饭,宝钗看了一眼,见都是清淡的饭菜,觉得极合口味,很吃了一大碗碧梗米粥,又用了些带些酸味的小菜,喝几口素豆腐汤,觉得有了饱意才放下碗,剩下的饭菜就给屋里的几个丫头分了。
吃过饭,宝钗带着莺儿出了房间,一出来,被正午的太阳一照,宝钗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是受用,眯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看天上暖阳,更觉心明眼亮,浑身舒畅。
从院子里出来,绕过一个小花园子,沿着两边抄手游廊慢慢走着,宝钗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公主传里写的那些事情,满心的羡慕和向往。
世上竟有女子能活出这番风采来,宝钗看了只觉得以前眼界太小,更是蠢笨异常,竟不知道即使是女子也可以凭着自己的本心而活,她以前劝姐妹们的那些女子本该注重针黹女红,读书移了性情之类的话当真是傻的可以,她竟是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还凭什么说送我上青云,她之志向与那位公主比起来好笑的让人连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吧。
那位天瑞公主凭一已之力改变一个王朝的运向,掌控君王的废立,这该有多少意志才华,原该说是冷血无情的,可她与民生之上却极注重,她执政期间,百姓生活富足安乐,朝庭财政越发的宽延,这也便罢了,她竟然还能做到夫妻生活和顺,儿女孝顺,兄弟姐妹敬重。
如何的运道,如何的才气,如何的大智慧才能如此,不说女子,便是世上男儿又有几个能做得到?
宝钗笑了笑,她羡慕的同时,又极感激这位公主。
正因为有了她,这世上女儿看到了别个风景,不再局限于后院之中,经过这么几十年的潜移默化,竟是民风大为开放,女子也可以上街游玩,更有女子抛头露面的工作赚钱,和男儿并立,活的自在洒脱。
相比于前世,宝钗更加的喜欢如今的世道。
她心中喜悦堆积的满满的,似要溢出胸腔,她想要大喊一声,我薛氏宝钗今生再不凭由人安排,即使不靠任何人,我也要活的自在。
喜悦过后,宝钗又开始担忧起父亲来。
稍后她又想,世道都变了,父亲应该也不会再过世了吧。
这么想着走着,等到了正房时,头上竟是微微出了汗。
宝钗站在门口,早有小丫头进去通禀,片刻之后一个丫头打起帘子对宝钗一笑:“姑娘来了,老爷让姑娘进去呢。”
宝钗瞧了那丫头一眼,看着有些眼熟,细一想知道是母亲的丫头同福,也笑道:“同福姐姐,今日父亲可安好?”
“好着呢。”
宝钗进屋,就觉得眼前一亮,再细一瞧,这房子当真是与众不同,两面大窗户上糊的并不是纱,而是安的大大的透明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让屋子里显的竟和外边一样明亮温暖。
她只看了两眼,就赶紧往里边走,进了内室,看到父亲一脸病容,斜靠在床边,身后塞着两个引枕,母亲穿着浅碧色满地花的衣裙坐在一旁。
两个人看到宝钗进来,俱都笑的一脸慈和。
薛宏朝宝钗招手:“宝钗过来坐。”
宝钗缓步过去无依礼请了安,才在薛母旁边的椅子上安坐:“父亲可是好了,女儿这些日子不能在父亲床前尽孝,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我的儿,难为你了。”薛母把宝钗搂在身旁:“你也是三病五灾的,有这份心就行了,你父亲这里有母亲和你哥哥呢,哪里劳动得着你。”
薛宏也道:“该好好养养身子骨,大中午的跑过来也不怕晒着了。”
宝钗一笑:“好些日子没出屋,原也该晒晒这日头。”
说起这话来,薛宏又叹道:“难为我儿的孝心了,原家中换窗安玻璃时,就说要先给你屋里安,你总是推脱,只说长辈不安,你怎敢先享用,无奈只得在正房先换了这大玻璃,后来我竟病的起不来,家里为怕让我烦忧,也没再动工,等我起了床,就找工匠把你和蟠儿屋里都换了玻璃窗,那时候,我儿在屋中就可以晒到太阳。”
“很不用了。”宝钗笑着推辞,父母屋内安了这玻璃却也不知道花用了多少银子,她再安,岂不花费更大:“父亲母亲享用就是,宝钗还小,哪能这么奢靡。”
她一句话,引的薛宏发笑,慈爱的抚抚宝钗的头顶:“我儿纯孝,你可是担忧银钱上的事情,其实是很不必的,这玻璃如今日贱,现如今便是把全府都换上玻璃窗也是使得的。”
宝钗越发的惊异,她记得前世时贾府凤姐姐那里一个玻璃炕屏就已是稀罕物,宝玉屋里那个穿衣镜那更是多少银子填进去换来的,被满府的人羡慕珍重,宝玉屋里的丫头更是小心翼翼的对待,怎的玻璃到了这里竟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