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了无生趣
“皇上有些紧急公务要去办,所以天还没亮就走了,”秦洛解释道,“他特意叮嘱我留下照应娘娘。”
“照应我?”凤轻狂心里五味杂陈,慕连城对她确实十足上心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还能如此为她设想,“那就劳烦你们了。”
秦洛笑了笑,说:“娘娘怎么越来越客气了?我们是下属,职责就是保护主上,哪里受得起劳烦二字?还有,您以后不要再用姑娘称呼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更习惯些。”
“那好吧。”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满口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慕连城走了,江明澈彻底放松下来,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怕凤轻狂会离自己而去,于是乎笑容都多了起来,身子也恢复得快了。
这日,凤轻狂见他恢复得不错,赶路应该不成问题了,便提出送他回原来的那座小镇养伤。
江明澈露出警惕的神色,说:“你是要把我送回去,之后好摆脱我这个累赘,去找慕连城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凤轻狂不禁失笑,这人也太敏感了吧?“我只是觉得一直住在客栈太烧钱了,而且也不怎么方便,你那座宅子僻静,适合需要休养的人居住。”
闻言,江明澈勉强相信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难道不想找他?”
“想。”凤轻狂答得坦然,“那天晚上我跟他吵了一架,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很想找他道个歉,但是目前你的伤还没好,我有责任留下来照顾,还不能离开。”
“道歉?”江明澈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凤轻狂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逐渐露出一个笑脸,但笑容里又夹杂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江明澈,我知道那天皇上并没有对你动手,是你自己弄伤自己的,对不对?”
“你怎么……”这一刻,江明澈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聪慧狡黠的凤轻狂,她一双眼睛澄澈明亮,透着灵动,同时又恨犀利,仿佛能把人看穿。
江明澈知道,自己是瞒不住她了,于是点头承认。
“对,是我趁你进来没看清局面时,故意倒在地上,污蔑他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凤轻狂不解地看着他。
“当然是为了留住你。”
凤轻狂越发不明白了,“我不是已经说定了,会陪着你的吗?”
江明澈苦笑一声:“你是说了,但那只是暂时的,不是吗?等我好了,你就会跟慕连城回京城去,之后我再想见你一面都难。”
“你我是朋友,即便分开了,你也可以去京城找我,或者我来邬州找你啊,怎么会不能见面?”凤轻狂笑着宽慰他。
不料对方突然握住她的手,笑容变得悲凉。
“我不是要与你做朋友,不是要跟你一年才见几面,我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轻狂,我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你应该明白的。”
凤轻狂心下叹了一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不至于伤他太深。
为报答他的恩情,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唯独这颗心不能,也无法给。
她又叹了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以前自己面对江明澈一片深情时的无奈心境了。
“江明澈,我是有夫之妇,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我感激你,敬重你,但我不能像对待爱人那样待你,我们只能是朋友,你明白吗?”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陷入了沉默。
凤轻狂的目光里满是真诚,江明澈的眼睛里却只剩下悲凉。
他以为,他真的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的,毕竟轻狂没恢复记忆,她和慕连城只相处了几天而已,轻狂不至于对他产生什么感情,何况他现在人都不在。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和凤轻狂之间的障碍,并不主要是慕连城,而是凤轻狂的心。
她只把他当做朋友,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忽然间,江明澈想通了很多事,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纠缠凤轻狂了,因为这样没有结果,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因这点念想没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突然间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他太累了,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哪怕多眨一下眼睛。
凤轻狂见他如此,只以为他是倦了,于是起身搀扶着他回房休息。
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对江明澈可能会有不小的打击,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思考,因此没有去打搅他,中午以及晚上的药和膳食都是吩咐店里的伙计给送去的。
晚上,伙计从客房里出来,苦着脸说:“江公子像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怎么叫都不理人,不吃饭也不喝药,我是劝得口水都干了也没用,姑娘,我看他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才行呢。”
凤轻狂没想到那几句心里话竟给了江明澈如此大的刺激,顿时心生懊悔,他现在伤还没好,不喝药不吃饭怎么能行?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姑娘,不如您进去劝劝吧。”伙计又说。
“我去只怕会让他受的刺激更大。”凤轻狂摇了摇头说,末了,唯有发出一声叹息。
次日早上,伙计又去送饭和药,出来时,还是同一副苦丧表情,冲凤轻狂摇摇头,“还是不吃。”
凤轻狂急得不行,连忙叫了人去请大夫。
但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大夫给江明澈看过诊之后,也是苦着一张脸出来的。
“大夫,他怎么样?”凤轻狂急切地问道。
大夫叹气摇头:“唉,老夫能医病治伤,却医不了心,面对心死之人,医术再高明的人也是束手无策,老夫也没办法了,告辞。”
心死之人?
这几个字像刀子一般,狠狠地捅进了凤轻狂的心脏,是她害得江明澈心死,害得他没了求生意志的。
转头看向客房的门,红了眼眶,江明澈啊江明澈,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原地伫立许久后,凤轻狂收拾好心情,抹干眼角的泪水,去了厨房,亲自给江明澈重新熬药。
她心想,江明澈到底是个大男人,应该不至于为情伤而寻死觅活的,只要好生开导,慢慢的,他自己一定能想通。
熬好药之后,凤轻狂又亲自端到房间去。
房里光线很暗,几乎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感,她先看了床上正闭目睡着的江明澈一眼,将药搁在桌上,然后行至床边拉开帘子,索性又把窗推开,让外面携着花香的新鲜空气涌进来。
明媚的阳光透进来,屋子里瞬间敞亮。
江明澈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
“醒啦?快喝药吧,”凤轻狂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他,拿来靠枕让他坐起身,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送过去,“这可是我在炉前守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花的心血多着呢,你不论如何也要全部喝了,来,张嘴。”
江明澈抬了抬眼皮,死水一样的眸子毫无波澜,只是这样直直地望着凤轻狂。
“怎么了?已经不烫了,温度正好,快喝吧,还是怕苦?要不我叫人给你拿点蜜饯来?”凤轻狂轻柔地哄道,像极了在哄一个孩子。
大男人怕喝药,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通常来说,人听了这话,一定会把碗夺过来,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
但江明澈还是没有反应。
激将法不顶用,凤轻狂只好苦心劝道:“江明澈,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喝药是不行的,另外,你已经几顿没进食了,都饿瘦了一圈,气色差得很,你总不会想就这样活活地饿死自己吧?听说饿死鬼可是很难看的哦,到了地府还要受歧视呢,你这么英俊潇洒,该不会想死后被鬼嘲笑吧?”
闻言,江明澈总算是眨了眨眼睛,有了点动静,正当凤轻狂以为有希望时,却听他道:“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凤轻狂的心一下子哇凉哇凉的。
“不管你?我怎么能不管你呢?你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要是不管你,那我还是人吗我?”
江明澈平静道:“我说过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是我自己的责任,与你无关,你无需……”
“无需自责是吧?”凤轻狂打断他的话,心头愈发窝火,“事实就是你为救我而受伤,你这双手,是因我而……变成这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是你说无需自责,我就真能不自责的!”
“你这又是何苦?”江明澈那死水般眸蒙上一层难言的情绪,眸光流动着,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凤轻狂本来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若是换了旁人,她恐怕早就爆发了,但因江明澈于自己有恩,她便对自己说,再恼也得忍着,千万不能发火。
于是乎,她将胸腔里的怒火压了又压,总算勉强平复心情。
“药都凉了,我去热一下,桌上的粥味道不错,你好歹喝一些。”
凤轻狂转身出了房间,江明澈侧首望着她的背影,情绪上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热好了药,凤轻狂又送过来,但没能成功劝说江明澈喝下,中午和晚上亦是如此。
看江明澈的架势,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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