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稻田里的刺杀
郝香香觉得奇怪,为啥她低头收稻时,费都头总是盯着她看,还时不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今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抬头仰望天空,白云飘浮着,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缝隙里射下来,照亮了大片大片的稻浪。大风刮过,阵阵稻浪翻滚,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意味着丰收,意味着富足;也意味着,农户们辛苦一年,没白辛苦;更是意味着,郝氏家族可以为整个吴蜀国提供一半以上的粮食,意味着郝氏家族在吴蜀国的地位和荣耀。
郝香香低着头,又悄悄瞟了一眼费都头,他脸上黑黝黝的,笔直的身板,鹰钩鼻子,一双眼睛寒光四射。
郝香香不害怕费都头。他确实是极厉害的——吴蜀国屈指可数的八级高手之一。可是郝香香不怕他,因为,他是妻管严,他的妻子费大娘,就在郝香香身边,正手把手地教她,与她一起熟练地收稻子。
费大娘是整个郝氏庄园的总管。她这个人,干练泼辣,又有亲和力,下人们既怕她,又爱她。她对郝香香非常宠爱,宠爱到了不讲原则的地步。所以,香香在郝氏庄园里,恣意妄为,可以横着走。
“今天怎么啦?”郝香香悄悄问费大娘,“师傅干什么老盯着我看?”
费都头是郝香香的师傅,从小教她武功。
还没等费大娘回答,郝香香又说:“我又不是美女,他看我干啥?师娘,你说呢?嘻嘻嘻……”
费大娘掐了一把她的细细胳膊,“呵,香香,胆子挺肥的,敢拿师傅师娘开涮啦!回头让你师傅好好教训你,罚你到寒潭里泡三天。”
“哎呀,师娘好狠心!寒潭,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吗?”提起寒潭,香香心里一阵心悸。
寒潭在寒山的山巅,皑皑白雪之间。费都头为了训练郝香香的内功,每个月都会提溜着她,轻功飞上寒山山巅,一把把她扔到寒潭里。郝香香冷得发抖,一次次想爬上岸来,一次次被师傅的厉掌扇回去。绝望之际,郝香香只好强忍着泪水,暗念心诀,对抗寒潭的阴寒。
几个时辰下来,几乎奄奄一息失去意识时,师傅才会把她拎出来。如果泡上三天,那肯定是冻的硬翘翘了呀!
如此每月受罪吃苦,郝香香的内功已经相当了得。日常四季变化寒暑交替,对于郝香香来说,已经毫无感觉,她终年只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衫。
郝香香明白,其实,费都头还不是最狠心的,她奶奶——郝太夫人,才最狠心。按照她的要求,每日除了练功,郝香香还需要跟着费大娘干农活,比力气最大的农户干的还要多,而且什么都干,耕田犁地,播种插秧,修筑堤坝,疏通河道……每日里,和牲口差不多,这庄园里,几乎没有她不会的农活儿。
郝香香,活得真不像个富家子弟,看她每日里和农户们混在一起干活吃饭喝水,甚至躺在地头休息聊天,说粗话,实在是,真不像个豪门小姐。
郝香香被师娘惯坏了,她转念一想,就冒出一个泡泡来。
“师娘,你不用担心啦,师傅盯着我看,倒也安全,我是闻名四乡的丑女,看我,总比看茶花街的女子,要好多了。”郝香香坏坏地一咧嘴。
“哎呀,臭香香,你怎么拿自己和茶花街的女子去比呢?茶花街的女子,都是些贱人!”费大娘和所有的已婚良家妇女一样,对于风尘女子都深恶痛绝,恨他们勾引自己老爷们儿。倒好像,那些老爷们不是自己甘愿掏钱去买春的。
郝香香刚想开口,费大娘压低嗓门说:“你是千金小姐,谁敢说你丑?我叫他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声音虽然低,低到周围其他农户都听不到,可是语气确是恶狠狠的。
郝香香心里一阵暖意流过。虽然她一向大大咧咧,貌似不在意,可是,每当经过沟渠水塘,她也和其他少女一样,忍不住要往里面看看自己的影子。哎,目不忍睹。自己都嫌弃自己。这辈子恐怕嫁不出去了。谁会眼瞎娶一个丑八怪呢?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不会娶,低门小户的,也不敢娶啊。
每当想到这里,郝香香都觉得特别感谢奶奶——郝太夫人。奶奶一定也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才会严令师傅师娘教导自己,万一有一天流离失所,孤苦伶仃之时,自己也能靠勤劳灵活的双手,和高强的武艺,自保。
郝香香感激地看了师娘一眼,不再说话。低头干活,双手翻飞,弯弯的镰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稻子一把把飞向远处的稻子垛。稻子垛渐渐变成了一座小山。
突然,郝香香眼前一阵发暗,锃亮的镰刀上,映出几个人影。她有些懵懂茫然,这是啥情况?
紧接着,自己的右手被人一拉,郝香香随着那手的力道,连忙往前一扑,麻溜滴钻进稻浪中,不见了身影。
她躲在稻子里,从缝隙里看到,师娘就躲在自己旁边不远处。她明白,是师娘救了自己。
她想找师傅,可是目力所及,怎么也找不见师傅了。
空中刮起了劲风,嗖嗖嗖嗖。
紧接着,一片血雨,染红了稻子垛,……
郝氏庄园,绵延千里,山山水水,美丽富饶。这里是人们世代安居乐业的乐土。
郝香香,由于长得丑,遭到父母嫌弃,离开郝氏家族日常居住的城堡——枫叶堡,而被扔到庄园上,和农户们一起生活,自生自灭。
可是由于有奶奶的庇护,又有师傅师娘的爱护教导,她反而得以享受到大自然的馈赠,在山水间徜徉留恋,活得乐陶陶。
所以,郝香香,活了十五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鲜血,更没有见过被血雨淋湿的稻子垛。
“咱们走。”费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郝香香面前,把她从稻子的包裹中拎出来。
她的领子被师傅揪住了,勒得说不出话来。她余光里瞥见师娘了,可是来不及向师娘求救,就已经被师傅拎着,远远地飞出去好远。她随着师傅,在稻浪上飞行。她勉强调整气息,试图施展轻功,跟上师傅。
可是师傅似乎没打算让她自己飞,而是死死拽住她的手——倒是不再揪她的领子,极速前行,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所以,郝香香,其实是被拖行了好几十里地。
他们落在一片山坡上的宅院里。庭院深深,高屋飞檐。却看不见什么人,静悄悄。只有大片大片如云的桂花,散发出馥郁芳香,阵阵扑鼻而来。
郝香香知道,这里是奶奶清修的地方。奶奶极为严厉,不喜欢热闹,早就搬出了枫叶堡,到了郝氏庄园来。她亲自勘查,选了山坳里的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远离农户们的村子,让人盖了一座大宅院,一个人在这里清修,只有几位侍女伺候日常起居。
郝香香自幼跟着师傅师娘住在村子里,过年过节才会到奶奶这里来请安,平时可不敢来叨扰。
今天,师傅为什么带自己突然来了这里?
费都头和郝香香站在院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出。费都头微微低头,背也悄悄弯下来。在郝香香眼里,师傅突然变矮了一截。
也难怪师傅这么小心谨慎。奶奶从来不训斥下人,细声细语地说话,不过,她说话时,喜欢低着头,用眯缝的眼睛,时不时扫你一下。被她的眼神扫过的地方,似乎立即没有了生气,寸草不生。
“还是没有防备住?”奶奶细声细语地问道。声音是从高大的堂屋里传出来的,藏不住的威严清冷。
奶奶的气势,就如这堂屋的飞檐斗拱一样,特别具有震慑覆压的作用。
郝香香脑子里飞快地转动,防备?防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