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用过早饭,柳夫人便拒绝了春桃要陪同的请求,说自己陪孩子逛逛京城不需要人跟着,三人便出府了。
一路上,周夫人堪称绝望,不知沿途多少贵家千金们突然手抖,一个个帕子接连不断地往地下掉。信儿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瑾瑜则是笑着向姑娘们点头,不知红了多少人的脸。
柳夫人在煎熬中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亮闪闪的小楼:“就是那里了。”
柳怀信抬头望去,果真,跟梦中所见的那栋楼一模一样,甚至更为清晰:“这就是……梦江楼。”雪青色的围墙、革色的屋顶,闪着光的门帘……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柳夫人走上前,示意他们跟上,然后轻轻撩开门帘,走入楼中。
头顶传来银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抬头看去却找不到铃铛在哪里。从柜台后走出一个女子,身穿一袭金蓝缎领中衣,外披月白底披织锦镶毛纱衣,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清雅的和田玉雕水仙花,面上覆着白色的纱巾,那姣好的面容却也依稀可见。
柳怀信一时间有几分失神,当时在梦里实在是没能看清女子的容貌,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有如此仙骨。若说周瑾瑜的美是芍药花,张扬夺目让人移不开眼;那这女子便是从清水中出世的芙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让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柳夫人先开了口:“姑娘,许久不见。”
女子微微一笑,走上前:“好久不见了,柳夫人,看起来您最近睡的不错。”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柳夫人轻笑:“多亏了你的安神香,最近见到我的人都说我气色红润,容光焕发,简直像年轻了好几岁。”
“夫人本就年轻,我只是锦上添花。”她顿了顿:“睡眠对人的身体是极为重要的,您也知道了,一旦休息不够,不论是从脸色还是身体都会有反应。”见柳夫人点头,她又继续说:“而令公子睡眠质量极差,在这样下去,恐怕……”
见女子不说话了,柳怀信忍不住开口:“可我觉得自己睡的不错啊,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女子偏过头看向他,不知为何皱了皱眉:“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虽能入睡,却夜中无梦。梦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简单来说,睡觉只能修复你的身体,梦却能滋养你的灵魂。”
柳夫人似懂非懂,柳怀信满头雾水,周瑾瑜却是突然开口:“姑娘是说,柳公子身体现在虽无大碍,可长期如此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
女子点点头:“这位公子说的不错。”
“在下周瑾瑜,不知姑娘姓名?”周瑾瑜桃花眸微眯,眉眼弯弯,面露和善。
女子却是秀眉微蹙,思考了一会才说出口:“小女子江眠,见过周公子。”
“江枫渔火对愁眠,好名字。”
“公子谬赞。”
柳怀信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只觉得十分别扭:“那江姑娘可有办法解决这问题?”
江眠回过头来看他:“无梦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无思,心里什么也没有,便也梦不到什么;二是多思,想的太多或是执念过强,都不会做梦。”
“怎么执念过强还会无梦?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柳夫人有些好奇。
江眠摇摇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指的是你白天所看见的、所想到的,会反映到梦中。但执念过重的人,心中想要得到的愿望太过于强烈,心绪中再容不下其他东西;而梦境不会允许超脱常理的事物存在,空茫茫的世界只剩下一件物品,这是不太可能的,因此这人便入不了梦。”
“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执念啊?难不成我是思绪太多?”柳怀信疑惑。
“有些人的执念无时无刻都会浮现在脑海里,而有些人的执念却深藏在心中难以发觉。或许是童年求而不得的一件玩具,或者是少年时遇见的某个人,还是长大后心中的追求,都有可能成为执念。”江眠深深地看着他。
“你是说……”柳怀信有些茫然,他自认年少有成,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成就,旁人唯有羡煞。这样的他,会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执念?
“如果不找到这份执念,你就会一直难以入梦。”江眠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想的话。”
柳夫人问:“要怎么帮?”难道是像她那样?
江眠知道柳夫人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并不是和您当初一样。当初我给您的香名为梦魂香,这种香的使用前提是本人能做梦,然后才能引导你梦境。但是柳公子……”她犹豫了一下:“梦魂香对他不起作用,唯有旁人引导,为他造梦,他才能入梦。”
柳夫人点了点头,虽然不太明白。
“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只是我要提醒你,了解自己的执念未必是一件好事,这可能会让你难以接受自我。”
柳怀信迟疑的答应了一声:“嗯,我先回去好好想想。母亲,我们走吧。”他正要离开,却见周瑾瑜站在原地未动:“怎么了?”
周瑾瑜没有看他:“夫人,柳将军,你们先走吧,我有话想和江姑娘说,今晚我要回周府了。”。
柳夫人有些担心,却没多说:“瑾瑜……那我们先回去了。”随后扯了扯僵在门口的柳怀信,二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