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开民智
“我想办一份报纸,要找一个在明朝内比较有名的文人来当主笔,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刘致远派人找来何心隐,问道。
“报纸?”何心隐一头雾水。
“报纸相当于邸报,明朝不是有一个通政司专门把皇帝的起居、言行、上谕、朝旨、书诏、法令等,有官吏的任命、升迁、黜废、奖惩等,有大臣和各地方官的奏折等,也有少量偶发的社会新闻轶事等内容整理成册,然后发布给地方官员吗?”
“哦,是有这么一个机构。不过,邸报是传达朝廷的政策,解释朝廷的律法,同时,刊登各地官员管理地方的经验,以便全国各级官员相互学习。如果要办这样一份邸报,不应该用外人啊。”何心隐还是有疑惑。
“我要办的这份报纸跟邸报并不相同,这份报纸不只是面前帝国内部官员发行的,而是面向全体国民发行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叫《民富期刊》,每半月或者每十日发行一期,上面以刊登和解读帝国惠民政策,宣传帝国爱民重商的民本思想,公布各种便民利民的信息。开民智的同时,引导帝国公民依法勤劳致富。”刘致远说了一大通。
“面向全体公民,开民智的报纸?”何心隐还是不太明白,这也难怪,在他的理念中,国家还是士大夫为主导,百姓只要不起来造反,就可以忽略不计。开民智?中国几千年来,历朝历代都在推行愚民政策,因为民越愚就越容易统治。
“是的,要面向全体公民,目的是开民智,鼓民力,新民德。”
刘致远不怕开民智之后,国民会变成有文化的“刁民”。虽然,这种可能是有的,这些人一有文化,就开始有野心,就会不甘于受人统治。这种一心想破坏社会安定,挖帝国墙角的阴险小人,就是刁民。
不过,不管民智开不开,刁民还是存在的,只是多几个和少几个的问题。如果想让百姓不被这些刁民忽悠起来闹事,就要开民智,让百姓认清谁对他们好,谁是阴险小人。这样一来,人心思定,刁民再怎么忽悠,百姓也不听他们的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水与舟的逻辑,老百姓一般只关心个人的生活,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皇帝心中放着他们,皇帝的心思都放在改善民生上。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人格也得到尊重了,人生有价值,他们肯定支持这个皇帝。
所以,国家安定繁荣的重点并不在开不开民智,而在于当权者心里有没有百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儒家的这个口号喊了两千年,真正这么做的皇帝,掰指头就能数得过来,还不用脚趾。正是由于这些当权者对百姓不好,所以,才怕百姓开民智,怕百姓知道了实情之后起来反抗他们的暴政。
但是,百姓可都不是傻子,能忽悠得他们一时,忽悠不了一世。妨民之口甚于防川,一旦群情激奋,就是这些当权者的覆灭之时。而要想国家长治久安,不但要下情上达,也要上情下达,统治者与普通百姓之间有一个正常的沟通途径,当权者知道百姓迫切地想要什么,而百姓也能知道当权者要干什么,那当权者与百姓之间就不会存在误解,没有误解也就没有流言,没有流言也就没有动乱。
而下情上达和上情下达,不能只靠当权者自律。皇帝也是人,也不能耳听八方明见千里;政府的各级官员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私欲,心中也会打一个小算盘,不见得个个都是全心全意为民谋利。所以,办一份报纸,把帝国的各种政策直接传达给百姓,让他们知道朝廷有什么惠民新政,然后监督地方各级官员,让这些惠民新政落到实处;上情下达的同时,报纸也可以向上反映舆情,百姓有什么需要,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上达天听。且不说皇帝能不能满足百姓这些要求,最起码应该听一听,应该办有能力办的利国利民的善举,就尽力办。一时之间还不能办的事,也能对下面有个合理解释,让百姓心服口服。
“属下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合不合适,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何心隐知道自己这个东家的脾气,他一旦定下什么事,别人休想让他劝得到他。所以,何心隐也只能照令办事了。
“是什么人?”刘致远问道。
“他叫李贽,也是心学门人,与属下同门,是个举人。他应属下的邀请,现在也正在崇明岛上游历。”
“让他来见见我,我跟他谈谈。”刘致远对这个人的名字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对方是何方神圣,所以,他决定先见着人,看清对方是什么立场再说。
“好的,属下马上去找他。”
“你派人去叫他就行,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谈。”刘致远此行来崇明岛,还真不只是为了视察海关税收,他想了解更多关于明朝的情况,而何心隐是处理对明事务的专员,自然要他做一下汇报。
“陛下,是不是想问及明朝新政一事?”何心隐早有准备,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东家不会平白无故跑到崇明岛来游山玩水。
“现在明朝那边的政局是否稳定?”刘致远没问新政,而是问政局,这样何心隐有些意外。
“政局尚属稳定,北方鞑靼被挡在了国门之外,内部的灾民也得到了有效的赈济,再加上袖薯土豆之类的新作物广泛种植,今年没有出现因为灾慌而饿死人的情况。”
“明朝推行新政必然会损害地主官僚阶层的利益,这些人盘根错节,势力不容小视,如果明朝内部爆发叛乱,你要及时上报,我们定海军也可以及早应对。我的意见是,尽量维持现有朝廷的稳定,只要现有朝廷不公然向我们宣战,就不主动与之交恶。”
“属下明白。”
正谈话之间,一个侍卫带着一个束发儒袍的中年男子进了客厅。
“陛下,这位就是属下要引见的人,李宏甫。”何心隐介绍道。
刘致远定睛看了对方一眼,国字脸山羊胡,典型的书生打扮,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坐吧。”刘致远一指下首的坐椅,向那位同样呆立着的李贽说道。
“这位是我华夏帝国的开国之君,启圣皇帝。”何心隐见李贽还在发呆,就提醒对方。
“哦,原来是圣皇陛下,在下...”李贽一时大忡,不知该行何礼。
“坐吧,我这里不用讲什么虚礼的。”
李贽终于坐下了,不过,他还是诚惶诚恐。他于嘉靖三十一中举,之后一直没有参加会试,所以,十来年过去了,他还只是一个举人。其实,跟很多读书人一样,李贽也有一个治国平天下的梦想。如何拯黎民于水火,探求一条益国利民的道路呢?他跟很多学子一样,将目光投向了封建统治阶级上层,希望有一个半个怜才者出现,使像他这样大力大贤的有才之士得以效用。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曾誓言必杀身图报,不肯忘恩。
不过,在以考试成绩论英雄的明朝,进士是合格品,庶吉士是精品,举人当然不是不合格产品,而是废品。但凡进士出身,立了功有人记,出了事有人保,从七品官做起,几十年下来,哪怕灾荒水旱全碰上,也能混个从五品副厅级。但要是举人,功劳总是别人领,黑锅总是自己背,就算你不惹事,上级都要时不时找你的麻烦。从九品干起,年年丰收安泰,能混到七品县令退休,就算你小子命好。
李贽就属于这种废品行列,从不入流的教谕干起,十几年过去了,起起浮浮,三十多岁了什么也没混出来。再看人家陈谨林润等人,人家都是嘉靖32年以后中的进士,现在这些晚辈都入阁辅政了,自己还在原地一二一。这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现在,李贽已经年近四十,仍旧一事无成。朝廷上混不下去,只能回老家搞搞教育事业,顺便发展一些门徒。在明教,自己混得不好也不要紧,只要教出几个官居一品的大学士,照样也可以流芳千古。不过,李贽这个人的思想实在是太过了偏激,他批判假道学也就算了,最后他连孔子也批,这就太过分了。
要知道,科举用的教材就是四书五经,都是孔老夫子他老人家编出来的。你用人家的教材考了个举人,就过河拆板,实在是很不得人心。所以,在明朝,他的名声地确不咋地,被指为“异端”。他跟何狂何心隐一样,不容于正统的明朝学界。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受何心隐之邀,李贽就打算先来崇明岛看看情况,如果华夏帝国能看重自己的才能,他再决定要不要跳槽。没想到,刚到崇明岛不久,就能见到这个帝国的大老板,实在是荣幸。
李贽一边庆幸自己来的是时候,也不禁偷眼看了坐在高位上的那个名满天下的圣皇一眼。咋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再一深想,这下想起来了:原来这位就自己昨日在酒楼上遇到了那位“小国器”的父亲。
老子英雄儿好汉,儿子的见识都如此高明,父亲自然更是了不得,难怪他如此年轻就能荣登九五,这可真不是侥幸。李贽又偷看了模样小自己十几岁的刘致远一眼,心中更是忐忑。
“何先生向我举荐李先生,说李先生博古通今,才高八斗。我华夏帝国欢迎有识之士加入,有才者皆可量才授职,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这个,何先生谬赞,在下只是一山野村夫,才学粗鄙,让圣皇陛下见笑了。”李贽虽然有心要投靠,但是嘴上还是要推托一翻的。
“呵呵,我华夏帝国从来不以出身论英雄,只要有一技之长,一识之长,都能重用。山野村夫就没有本事了吗?女人就不能登庙堂吗?不见得。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村夫不治儒家学问,却长于耕作;女人不出闺阁,却精于织绩;世人皆有一技之长,就看当权者有没有识人之明,会不会用而已。”
“圣皇所言极是,在下也觉得耕稼陶渔之人皆可为圣人,不一定是专门学孔子之术的人才能称圣贤。”
“李先生觉得天下如何才能大治呢?”对方已经有投靠的意思了,刘致远开始考究对方到底有多少墨水。
“至道无为、至治无声、至教无言。因其政不易其俗,顺其性不拂其能。治国者顺乎自然,顺乎世俗民情,不扰民,不与民争利,天下就可大治。”
“先生的意思是无为而治,为言而教?”刘致远有些失望,因为眼前这个人还没学过政治学。
按理说,在开国之初,中原朝廷一般都会奉行黄老之法,用无为而治的方法治国,比如说汉初,唐初。但是,黄老无为而治的方法并不能直接套用在新兴的华夏帝国,因为在历史的大潮前,不进就退,华夏帝国没有无为而治的时间。华夏帝国疆域太过广阔,四周还有很多潜在的敌人,一旦无为而治,整个帝国就会丧失生机和活力;一旦放任自流,整个帝国有可能变成一盘四分五裂的散沙。
所以,必须有为而治,将整个帝国拧成一团奋发向前进。只要走好前面这几步,领先世界一百年,以后就是步步领先,任何敌人也威胁不到它。
“这只是在下的一点想法而已,是否有利于时局,还请圣皇自酌。”李贽隐隐听出对方对自己的观点有所不满,忙不迭地解释道。
“无为而治并不可行,昨日我在市井之间行走,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虽说这些市井之言并不能伤及我华夏帝国的根基,不过这种造谣生事的歪风得到不有效的制止的话,会愈演愈烈,会搅乱民心,搅乱天下。所以,无为而治是不行的,现在到了必须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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