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的挣扎
春天来了,安冉变坏了。
他全然没有一个懂事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周围的邻居们谈起这个少年无不痛心疾首,“初三的学习任务有多重?啊!”他们议论,“你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居然还伙同大宝那几个孩子逃课。”
“真的?“旁边一个不明事由的人问道:“那他将来怎么办?现在的社会啧!啧!竞争那么激烈,不考个好学校以后出来不得讨口要饭呀!他的父母也不管管他?”
“他父母?管他?“小区门口干洗店的胖妇女嗤之以鼻,”他父母早离婚了,安卫国连自己都管不好,他那个漂亮婆娘几年前就跟人跑了。以前我就说过,像他那样的人根本没有福份娶到那么标志的女人嘛。“顿了顿、胖妇女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妮子大衣递给旁边一位身材样貌俱佳的少妇,她对着旁边的人继续说,”你们看看像我们爱莲这种美人坯子,就该嫁给赵科长这样的人,人家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长,这才是门当户对。咱们爱莲家的孩子也争气,学习成绩年年都是年级第一。“
“对哦!可不是,”一个坐在条凳上端着茶杯的老头儿插话,“爱莲啊!下半年你家春梅得去省重点高中了吧?“
这个叫爱莲的美貌女子被大伙儿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
“瞧你们说的,大嫂你可别取笑了,还美人坯子我都变黄脸婆啦!我们打算让春梅考八中,她爸说那里学习环境好,而且还有他的同学在那个学校可以帮着照顾。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大伙儿一起附和,“你家闺女在这几个小区那是出了名的懂事,哪一个人又不羡慕你两口子呢?”
爱莲心里美滋滋的,女人总是抵挡不住人家的赞美尤其是说自己漂亮。可她倒心里美了,少妇无意中说的那句‘黄脸婆’却让干洗店的胖妇女不开心了不过这妇女却没有多少能耐怼她。一来、她是她店子里的长期顾客,二来、她的男人又是工商局市场管理科的科长,要知道对于开店的小商贩来讲,工商局的人那可是太岁,谁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于是这个干洗店胖女人只能将怒气一股脑的泼向他们开始议论的那个孩子和家庭。
“刚才我说到哪了?哦!对、对!你们看看安卫国那个怂样,长得人高马大屁本事没有,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等他死儿子给他送终,还能指望他管好安冉这个小浑球?”
“听说人家以前可不这样,在大企业上班有一份正式工作……”
“是玻璃厂,这事儿你有我清楚?不然你以为那个李琴为什么嫁给他?还不是图他工作稳定有个铁饭碗。”
“对啊!多好的待遇,按理说也不至于过活到今天这副模样啊?”
“你懂什么?”胖女人继续说,“他自己作,有个铁饭碗儿尾巴就翘上天了整天不干正事,隔三差五的喊一堆二杆子去他家闹腾、喝酒,谁受得了?你没看见他婆娘当初生下儿子那个样子,那个得意哟!我当初就说过不要得意忘形人是三节草,不知道哪节好。后来你们都看见了吧!玻璃厂效益不好他也吃不起饭了。他婆娘还愿意跟他?不跑才怪。“
“听说前年在厂里又被油桶砸断了腿,做不了活被玻璃厂的老总辞退了。哎!“一个人开始叹息。
“要不然呢?它玻璃厂效益不好,自己都难保还会养一个废人?他们赔给安卫国一笔款子让他滚得远远的,所以他现在就关在家里混吃等死咯!现在他没脸没钱和那些二杆子滚混,也肯定管不了安冉了。这不、他儿子跟他一个德行,整天走街串巷不务正业,迟早被警察逮去吃枪子儿。“
她这话未免太过恶毒,引起了一些人心里的不满。这些街坊邻居虽然有听是非说是非的兴趣,但却没有背地里咒骂他人的习惯。
“咦?我说刘大姐你怎么这么清楚人家家里的事情?”一个在旁边烟店买烟的年轻男子讥讽道:“难道是安瘸子用嘴对着你的耳朵讲的?还是你躲在人家门背后偷听来的——给我来包红塔山。”问完这话年轻男子转身就走。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这个胖女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她那张像奶油面包一样的脸开始发红,“老娘讲老娘的!关你什么事?你个狗日的看好自己的婆娘她还在你床上偷人!”她破口大骂。
小区洗衣店的门口就是马路,路边摆满了竹篓、竹篮、口袋和蔬菜水果,一架三轮车后面突然冒出个黑黝黝的脑袋对着小区大喊“顾平!顾平!“
刘大姐停止了谩骂,通过‘顾平’这两个字她注意到了他,这是他儿子顾平的同班同学,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顾平就是安冉的好友顾小胖,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个刘大姐那么恨安冉啦!因为她认为好孩子不能和坏孩子在一起,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好孩子,而安冉呢?安冉是个坏孩子,她觉得儿子的所有坏习惯全是跟安冉学的。好孩子和好孩子就应该多在一起,这样他们就会共同进步。至于什么是好孩子什么又是坏孩子?这个我们的刘大姐与很多父母并不深究,一致认为学习成绩好、听家长和老师话的就是好孩子,学习成绩差不听家长和老师话的就是坏孩子。
“你找顾平有什么事?“她对好孩子和和气气的问到,全然没有了刚才骂年轻男子的愤怒表情,像极了川剧中的变脸。
“哦!刘阿姨呀?刘阿姨好!“那少年笑礼貌的回答:”我今天做完了功课想找顾平聊聊。“
“该聊、应该聊聊。”刘大姐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帮着叫了起来,“顾平!顾平!你同学找你。“
随着‘噢’的一声,一个肉球突然从干洗店后面的里屋冲了出来,飞一般的从刘大姐身边掠过。
“学习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你同学。“刘大姐眼中满是关爱,”跑那么快干什么?你慢点!“她嘱咐道。
“哎呀!知道了妈!“话音落下肉球已经滚到了那个三轮车附近。
这少年大致一米七二左右,姓陈单名一个强字,他们叫他强子。这绰号在那时很有点儿威风,因为03年上映的《征服》还没过去几年,刘华强的大名还能在街头巷尾很多年轻人中传唱,他们模仿他、他们佩服他,就像上个世纪很多青少年模仿《古惑仔》中的陈浩南一样。而这个陈强,他虽然顶着‘强子’的称呼;长着黝黑的肌肤;也留着短短的寸头,却是一个性格柔和的男生。他个头比顾平高一点,但胆子却要比顾平小一点。而正在游戏厅厮杀的那个人的胆子,又比这两个人的胆子加起来还要大一点。
(这里笔者啰嗦几句,本人没有任何资格,也不愿意评价某部电影或电视剧的好坏,它会对社会、尤其是青少年产生了什么样影响?不在本故事的讨论范围之内。)
他们走出小区菜市,转了个弯来到了大街上,陈强掏出手机把短息拿给顾平边看边说:“张宏良发来的信息,安冉在游戏厅和人家干起来了,他说那里围了好多人。”
“切!张宏良的话我信他个鬼,安冉打游戏和人家决斗的时候哪次身边没有围一大堆人?对了他在哪个游戏厅?”
“现在哪里还有游戏厅?当然是电影院里面的游戏厅咯!“
“那还不快点!“相比陈强的满脸担忧,顾平显得很兴奋。”去晚了就没好戏看了。哈哈!不知道安冉这次会赢多少,我给你讲哦!他就是我们的大哥、财神菩萨,我们有好日子过啦!“
市街心花园的旁边有一栋白色的大楼,这是以前的百货大楼总过有四层,上面两层是卖服装鞋帽和首饰的,二楼是电影院、一楼就是游戏厅,大厅里面摆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街机。什么机器上安有座位、有方向盘的赛车游戏啦;有枪一样的道具用黑线连着的射击游戏啊;还有地上铺了个胶垫机器上安有泡泡、最受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跳舞机呀;还有东面靠墙那边摆了两排的老式闯关游戏和格斗游戏的街机。
事实上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当初活跃在大街小巷的电子游戏厅也逐渐被网吧代替。互联网的逐渐成熟,让当初只能在电脑上挂着OICQ聊天,对着卡通头像猜对面电脑面前坐着的,究竟是帅哥还是美女的年轻男女有了更多的娱乐空间。2001年9月,一款叫《传奇》韩国游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学生、社会青年、无业游民、公司职员先后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于是看到利益的大小商家蜂拥而至,街头巷尾的网吧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年轻小伙不再对以前那种模糊不清,看起来比动画片还别扭的小人儿感兴趣,他们不再光顾那种双手拍在街机和按钮上,整个小屋子都会发出噼里啪啦怪声的游戏厅,开始对网吧里那种玩家与玩家之间可以互动的游戏着迷。他们为它熬更守夜魂牵梦萦(安冉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于是活跃在上世纪的电子游戏厅变慢慢的遭到时代的遗弃,光顾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生意一天比一天差;老板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苦。
现如今还能存活于街上的街机游戏厅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那些还在经营游戏厅的老板,他们自己也可能是街机游戏的爱好者,或者就像电影院这种游戏机,它虽然还存在于人们的视野内,但已经从主角变成了配角。它成为了一些父母来买东西,让街机陪自己孩子玩儿一会儿的保姆;一些年轻男女前来看还未开场电影用于打发时间的工具。总之它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姐,再也无法留住客人的身心,也不能为老板赚足钱财。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它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它的面前烟雾缭绕、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的人儿将那排街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群人或者坦白说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这个人就是安冉,安冉年纪虽小但在圈儿内的名头却不小。他有个绰号叫风神,这是人家形容他打游戏时快如闪电的手速,但凡是爱好街机游戏的青少年无不崇拜。‘风哥真的是不得了耶!’一些人会说,‘他的八神庵能做无限连招,什么鬼步加影削都能轻轻松松的打出来。‘’这算什么?你看见过他蒙着黑布和别人决斗吗?人家不看画面只听声音操作游戏就赢了对手。’崇拜者说起他无不添油加醋越传越神,于是挑战者也越来越多,挑战者从最开始的不服只是单纯的挑战,演变到挑战比赛就得加点儿彩头(赌博)安冉呢?从开始的一人单枪匹马小本小利,到被人‘照顾‘的金牌打手;从最开始的只仅限于在游戏里一较高下,到后来的街头火拼,这就是几年下来所谓变坏的安冉。
安冉坐在方形的胶凳上,双手飞快的操纵着游戏摇杆和按扭,指头晃动拉出的残影像飞驰的箭,他的双手动若脱兔身体却静若处子。突然一声’K.O’凭空响起,游戏机屏幕中的一个角色倒在了地上,他缓缓站起身来,这时你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年郎。
他有一头比夜空更黑的齐耳头发,一双朗若星辰的眼睛;他长眉入鬓鼻梁挺拔;他的嘴唇轮角分明,紧闭时会稍微向下拉出点恰到好处的弧线,当它轻启时你又可以看见里面雪白的牙齿,说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再恰当不过;他还有像鹅蛋一样的脸庞,白净的脸庞配上精致的五官你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能让很多少女做梦的头像。虽然只有十五岁上下的安冉脸庞还稍显稚嫩,但他却拥有了1米75的身高,这种年龄拥有的这种身高,在我国西部偏南的城市中并不常见。他身穿一件洗得泛白的背心,可以看见背膀上亮晶晶的汗珠和含苞待放的肌肉,修长笔直的大腿配上精神挺拔的身躯,于是很多女生就会说这类人是帅哥,当然也有嫉妒的男生叫他小白脸。
人家说上天在给你关上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要我说关上天什么事儿?它在给你关上门窗的同时,不给你打开煤气罐儿算是好的了,安冉有个不幸的童年,他失去了母亲的关爱;得不到父亲的庇护;没有了家庭的温暖,但它却幸运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他的身材像高大的父亲,脸蛋又和母亲一个样也许这就是他们给他的恩赐吧!至于他受到的苦难是上天给的?还是父母造就的?会对他以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鬼知道。
安冉将洁白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向前一撑,他的指关节顿时啪啪作响,他根本没有理会坐在另一张凳子上垂头丧气、呆若木鸡的失败者,“好了!“他说
“哟!是匹好马。”旁边一个将身子斜靠在游戏机上面的平头汉子缓缓的拍着手说:“文哥有没有兴趣再玩儿几局?马儿……兄弟有的是。“
“彪——哥!”安冉傍边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中山服、身材消瘦有点像老师的中年人,他拖长声音喊了一声笑嘻嘻的说:“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得,当我没说。”平头汉子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不就图个乐子吗?几坨毛伯伯你兄弟我还玩得起,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中年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俩开始往游戏厅外面走,身边跟了一堆年轻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平头又转了回来拍了拍安冉的肩膀,然后汉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人民币就要往安冉的裤兜里塞。他将嘴巴凑近安冉的耳朵,假装小心翼翼却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贾彪喜欢你,这点钱拿去乐呵乐呵。”
“这也不合规。”安冉阻止了他往自己裤包里揣钱的举动平静地说。
“操!兔崽子你说什么?”
“他妈给脸不要脸!”
那堆年轻人有几个对着安冉骂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就要准备开打。
也正是此时,人群中的张宏良给陈强发出了短息。
贾彪相当尴尬,他手里拿着的钱给出去不合适、收回去也不合适。他们这种人,认为被人拒绝是相当没面子的事,平头汉子本想将手里的钱硬塞进这个少年的裤包,可是他突然发觉,少年阻止他的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他居然不能再往前移动分毫。
门边还有个带着金丝眼镜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老鬼——文哥,你要真觉得这人像他的样子那样和蔼可亲,那你就是个大傻逼,贾彪并不怕他,但也不愿意招惹他。如今除了少不更事的小青年、小混混、还喊打喊杀,真正社会上的人讲究和气生财,但凡是没有伤及到自己的利益,谁都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喝喝茶,何况他贾彪和文四本身还有你好我也好的利益绑在一起。
“都他妈滚回去!“贾彪向那几个年轻人大吼:”你们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他这声把那几个年轻人喝退的同时,也把游戏厅观战的一堆人吼开了,包括安冉的崇拜者和发短息的张宏良。围观群众喜欢看热闹,但是围观群众不希望自己变成热闹的主角。
“小冉啊!这是你贾哥给你的,贾哥瞧得起你收下吧!“
“多谢贾哥的赏识,但这钱我真不能要。“安冉露出微笑说,”这叫无功不受禄。“
门边的文四向贾彪摊开手耸耸肩,做出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行!你叫小冉是吧?“他收回钱后向安冉递过来一支中华,”有股子倔劲儿是个好小子,呵呵!“他干笑了两声离开了。
贾彪心里自然不痛快,由于自己输了钱本想让文四吃个暗亏,就用当众拿钱给对方的手下来下套,如果这少年拒绝他就硬塞,所以他将拿着钱的手往安冉的裤兜递,不管你拒不拒绝、只要钱进了你的包,那就是他文四管教无方。而且这么多人看着我拿钱给你手下,传出去也是一个个笑话,他才不管文四会不会下来把这愣头青打个半死。不过贾彪哪晓得,这小小年纪的小子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居然还有力气阻止他硬塞钱的举动,这就弄得自己骑虎难下了。
他可不想为点小事和文四真正闹翻,所以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手下当着文四的面殴打安冉,这算什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惊叹少年的冷静和气力,他更加惊叹文四的忍劲,非但没有一点恼怒,还给了自己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于是这个贾彪只能尴尬的顺着台阶下了。
文四也要离开了,他对着自己那堆人中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耳语了几句,于是这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前额有几缕发丝被挑染成白边的人留了下来。
“你他妈能不能再娘点?“安冉看着他左耳上的耳钉打趣道:”走在街上人家不知道,还以为老子带了个娘们儿逛街。“
这个刚才还一声不吭,手抱胸前一脸冷峻的青年毫不在意,标志性的甩了下秀发笑嘻嘻的回答:“哟!小哥哥,那要不要妹妹今晚服侍你?”
“呕!”安冉做了个反胃想吐的动作。
“你不喜欢有人喜欢,“青年说,”那些学校的高中女学生,他妈一个个迷恋得像见了鬼一样。“
“流星花园都过了多少年啦?她们还喜欢花泽类?”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喜欢道明寺。“
然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
“咯!这是四叔给你的,“青年从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
“多了点吧?“安冉挑起一边眉毛看着青年。
“四叔说‘如果小冉问起就给他讲,一部分是他比赛赢了的分成,一部分是四叔给的奖励。‘”将钱递给了安冉青年又说,“说实话四叔对我们不错。”
安冉收下了钱和青年一起往游戏厅的门外走,他礼貌的同游戏厅的老板和服务员道别。他们也喜欢他,这小子每次到来游戏厅总是同别人对决,也总会有一堆人围观,然后这些围观的人也会心血来潮的买点币玩儿上几把。他们倒不是觉得他能为店里带来多少生意,但他们就是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是他对他们很有礼貌;也许是他那股不知名的韧劲儿。
“当然,”安冉招呼着青年陪自己在百货大楼外面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四叔在我心中就是四叔——我说的是像长辈那种,可是我却不能帮他做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安冉!“一声大喊打断了他们的聊天,顺着声音望去,顾平和陈强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胖子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冲他挥手。
“我得走啦!”安冉站起身来顺势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那支中华烟看了看,”啧!啧!高级货、就是有点呛喉咙。,“他用拇指和食指将烟碾碎,烟丝从少年手中滑落。
“要不来支我的?“长发青年从口袋掏出一包娇子香烟,自己叼了一根后将香烟递到安冉面前让他自己拿。
“别!别!东哥别害我,我还只是个学生。“
长发青年抬起左腿作势要踢笑骂道:“就你这逼样还学生?让你学生让、让——有种你别躲呀——你学生。”
安冉早已跑开。
“走啦!帮我给四叔带个话,说小冉谢谢他了,还有你们他妈少到我学校门口晃来晃去,都是些穷学生没油水,你看我都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他对他竖起了中指。
“张宏良呢?没跟你一起?”安冉走到二人身边的时候顾平问
“不知,人多我没注意到他。“
“他给强子发的短信,我们才知道你在这里。”
“哦!”
“那人是谁?”陈强问。
“他你都不认识呀?”顾平一下将话头抢过去。“向东、东哥,整个中坝很出名的,打架厉害兄弟又多,咱们学校有好多人都是他小弟。”
“那他那么出名我怎么不知道?”陈强反驳道:“还有安冉认识他,安冉你不会是他小弟吧?”
“小弟?”顾平对陈强的问话嗤之以鼻,“哎!书呆子你一天到晚除了语数外还有什么?你看过哪个小弟可以和他老大打打闹闹的啦?告诉你东哥和我们安冉是朋友,他们交情好得不得了。而我们又是安冉的哥们儿,所以你看学校谁敢惹我们?谁敢……”
“好啦!胖子就你话多,”安冉打断了顾平的滔滔不绝,“你很崇拜人家是么?要不要我和向东说说让你跟他?”
“好呀!好……嘿…..嘿嘿!”顾平突然发现安冉正瞪着自己,于是硬生生的将那个‘呀’字吞进肚子里面转移了话题,“安冉怎么样?你今天赢了多少?要我说你真不够哥们儿,来游戏厅玩儿都不叫上我们。”
“那是玩儿吗?”安冉很羡慕和他差不多同龄的这些伙伴,他缓缓的陪同他们在街上走着,伙伴的步伐轻松而懒散,而自己的步伐总是那么沉重。
“当你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每天都要为生计发愁;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养活自己;你进入游戏厅的目的只是为了赌个输赢,打败那些挑战者从他们身上赢点钱填饱肚子;除了必须赢得比赛,还要与输不起的失败者和社会混混周旋,请问这游戏厅还好玩儿吗?”他想。
片刻他便回过神来拍了拍胀鼓鼓的裤包说:“都在这里,接下来咱们去网吧?还是……“
“当然是网吧咯!“顾平兴奋的叫道:”艾泽拉斯我们来啦!所有的吃住都由咱们的安公子买单,哈哈哈哈!“
顾平口中的‘艾泽拉斯‘其实是暴雪公司推出的一款叫《魔兽世界》的游戏中的地图,这是一款席卷全球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2004年当中国的众多玩家还在传奇中拼搏;为争夺沙巴克主城而殚精竭力熬更守夜的时候,在地球的另一端,美国、加拿大、新西兰等等,这些国家的玩家已经开始为部落和联盟冲锋陷阵了。自从2005年6月魔兽世界在中国正式运营之日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截止于2008年年底,全球魔兽世界的付费用户超过1150万人,成功打进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如果说2d网络游戏《传奇》的物品交易栏,聊天显示窗口、好友、组队、公会、等系统,为玩家们创造了一个在互联游戏中,可以互动交流的窗口的话,作为3D网络游戏的《魔兽世界》就是为广大游戏玩家打开了一扇通往虚拟世界的大门。它拥有自己的历史和故事,让玩家在做任务的时候就陷入其中,你有可能会为一个不起眼的NPC的悲惨故事而唏嘘;也有可能会陷入某段不知名的小道而感到害怕。它能像电影一样的为你展示那个世界你偶尔会坐在暴风城的旅店里休息;也可能会站在藏宝海湾那里看着夕阳等着你的网络兄弟和爱人。它能让游戏中玩家的互动变得真实不那么机械化和死板,也能让许多的人投入更多的感情。
魔兽世界的团体做了两件很智慧的事情,一是限制游戏角色的等级,由官方不定期的开放等级上限标准;二是加入了游戏副本系统,这两个概念成为了很多网络游戏模仿的标杆。至于说它为何要加入这两个东西,或者说它对玩家们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都与本故事的关系甚少笔者不再详述。
他们找到一家宽敞明亮的网吧,顾平要了三台机子,吧台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未成年人)也没说什么,随时找了三张身份证帮他们登了记。
顾平和陈强已经迫不及待的投入到了他们的魔兽世界当中去了,安冉依然没有打网络游戏,以前顾平他们老爱问他,‘你为什么要玩儿投币的电子游戏而不玩儿电脑上的网络游戏呢?比如传奇和魔兽世界。’得到的答案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后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任由安冉自己坐在电脑面前看看新闻和小说什么的。
“强子你快点行不,我在西部荒野你往暮色森林跑什么?“顾平在旁边痛心疾首的指挥着,然后他又对身边的安冉说:“安冉、安老大、安哥哥,我说你就来陪我们一起玩玩儿吧!街机游戏都过时了,现在除了你们那帮人,谁还玩儿街机游戏呀?”
顾平无形中的话击中了安冉的胸口,让这个好看的少年突然一顿。
“是啊!顾小胖说得对,街机游戏的确早过时了,以前自己家到学校一路上就有六七家游戏厅,现在全都没影了;以前可以看见许多像自己一样的大的孩子往游戏厅跑,现在呢?现在他们是向往这个地方;以前可以在游戏厅里随便找个人打游戏赌输赢,赢得不多但天天都有;现在呢?现在只能等着所谓圈儿内某些恶趣味的老板找到自己给他们当马,像被控制的拳击手一样的去和对方或者对方的马儿一较高下。他们赌资倒是大、自己所得的酬劳也高,但这种比赛并非天天都有,而且你能保证次次都赢?就算直到现今自己未尝一败,那下次呢?下次失败了怎么办?四叔对你好是吧?“安冉拉着网页想,”你败一次让他输钱试试,你看他还是不是你四叔?无缘无语人家凭什么对你好?还不是看中你有利用价值而已,所谓的社会哥们儿,义气兄弟不都是相互利用吗?“
他喜欢那种公平的,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天赋来赢得比赛的游戏,就像一足球比赛那样,运动员们通过不断的训练来提高自己,在赛场上酣畅淋漓的与对手对决走向胜利,而不是靠买通裁判和控制比赛赢得奖杯。
街机游戏原本能为安冉带来那种让自己每个指头都在有节奏的跳动;操控游戏角色时候的刺激快乐,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与人或者电脑对决的时候脑细胞在呐喊。他偶尔和对手赌个输赢加个彩头,小到一两块钱大到一二十,而和他对决比赛的对手也大多是学生或者社会小青年。由于他手脚利索反应极快,无论哪种街机游戏也都能轻松的理解——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天赋异禀吧——所以往往赢得比赛赚点小钱。
有了游戏带来的快乐和能赢得比赛赚取钱财的本事,少年当然乐意将它变成一种生存技能,天天走街串巷找人对决,特殊情况下为了比赛赚取赌资,逃课也在所不惜。
安冉鲜少尝到失败的苦果,他进出于各个大小游戏厅,一天下来收获也颇丰,有时候能赚个几十块钱,多的时候居然能达到上百元。这样人家也知道了有一个专门以打游戏和别人赌博、通过赢得钱财比赛的少年,有的人崇拜他、他们送了他‘风神’的外号,有的人眼馋又会盯着他的荷包不放,于是街头追逐打架也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能他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有时候却又不得不将果实拱手相让,但不管面对怎样的威胁和殴打少年从没告饶。
有一天一个叫文四的人找到了他,说可以帮助自己约战对手,也可以让他专心比赛让别人不敢打他的注意,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候通知、参加比赛、然后领取提成。安冉并没有过多的考虑——一来他看到文四和蔼可亲,二来随时时间的推移电子游戏厅一家家关闭,玩儿游戏的人也越来越少,而自己能找到的对手也就越来越不容易(开玩笑你既然是常胜将军名声在外,傻子才愿意和你赌博在你这里继续输钱。)便欣然同意了。接下来他也好像过得比以前轻松,不用每天都出入游戏厅,而且收入也高于以前。
直到他知道文四是干什么的;直到他看见文四他们上万的赌资;直到他看见被自己击败的对手还要被一些人打个半死。安冉害怕了,虽然文四让少年叫他四叔;虽然他言出必行保护了他,每局比赛也分了提成给他,但这是建立在他能赢得比赛、能让文四赢得钞票的基础上,那如果输了呢?如果输了比赛会怎样?四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原本能为安冉带来快乐和满足感的街机游戏成为了他赚钱的工具,少年也沦为了别人赌博的马儿,当赢得比赛变成一种必须要履行的义务和工作的时候,快乐便从心上悄悄溜走了,你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至于火遍全国的网吧,将很多人迷得如痴如醉的《传奇》和《魔兽世界》这种网络游戏安冉也的确不喜欢,一来他觉得不公平,玩儿的时间久你就是老子,能花钱你就是大爷,二来他认为这种游戏让人堕落,当你深深陷入那个无底洞般的世界后,你的现实生活将变得一团糟,自己的父亲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如果有一天,有一种既能让自己充分感受到快乐的游戏,它对于很多人都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努力就会得到多少回报;你每一次在游戏里厮杀,并不会成为在现实中负担;你每一次的游戏经历,并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玩物丧志的典范;你这个游戏玩家也能够拥有广大的崇拜者,像体育运动员那样,他们为你欢呼他们为你歌唱;你会因为这个游戏而得到自己想得的,甚至实现自己的梦想,你喜欢吗?你喜欢,你会义无反顾的追逐。
很难想象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初三学生,脑中想的居然是如何赚钱,如何生存。花儿一样年纪的孩子,难道不该是从懵懵懂懂的孩提时代走来,迎接那斗志激昂的青春吗?难道不应该是情窦初开,偶尔会为了某个喜欢的人而烦恼吗?难道不应该像此刻正坐在安冉身边打游戏的小伙伴这样,除了因为学习偶尔皱皱眉头之外,其余时间都能开心玩乐的少年郎吗?
他们是他不是,所以安冉变坏了,他的花儿还未绽放就已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