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 君臣自欺

第2章 2.01 君臣自欺

众蛮开怀中,宗翰问潘屠道:“我儿,汉人是如何取乐的?”

潘屠听宗翰问得投契,乃卖弄渊博道:“汉人取乐,亦分三六九等。那上等的,譬如帝王之乐,赐群臣,宴友邦,歌舞杂戏,飘飘若仙,衣食声色皆天下至美,号称国泰民安,以示天下大治;中有仕宦之乐,仕宦者,所谓‘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失势’者也,对上党同伐异以争权,对下横征暴敛以夺利,勾心斗角,贪污受贿,乐在其中;下等的乃寒士之乐,赵宋以文治国,乃至墨客丛生,然飞黄腾达者少,“生不逢时”者多,此等人,不甘十年寒窗苦付之东流,又无计入宦途,满腔不平无处发泄,故总以谤讪朝政为取乐之法。”

宗翰不耐烦道:“上等之乐装腔作势,中等之乐尔虞我诈,下等之乐怨天尤人,无非都是一个‘假’,这般劳心费神,未知乐从何来?”

宗贤亦大失望:“取乐之本,在乎顺应本性。我闻中原布衣,‘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以为人间至乐,莫非不常有?”

潘屠始附和道:“将军明鉴,中原布衣无欲无求,极易满足,故布衣之乐,发乎情而忘乎礼,果为至乐。而至乐之地,莫过于酒馆、妓院和赌场,汉人谓之‘三宝地’。”

宗翰为难道:“行伍之中,何来三宝地?”

潘屠成竹在胸道:“今有戈壁行辕可做酒馆,皇妃帝姬可扮娼妓,千里旷野可充赌场。倘大帅与诸头领于高台之上‘拥美人,听小曲,食暖锅’,观台下‘斗鸡、蹴鞠、掷骰子’,放浪形骸,高谈阔论,纵神仙不如也。”

宗翰拊掌大喜道:“妙哉,汉人果真会玩!”

潘屠又道:“然今日乃五月五,汉人视为毒日!只缘古时今日,伍子胥投钱塘江,曹娥投曹娥江,屈原投汨罗江,介子推死于绵山......”

宗贤打断道:“巧哉,汉人毒日,合当行乐!”

宗翰亦笑道:“独乐不如众乐!”遂亟令三军速为之。

潘屠乃是精于此道的,深知享乐之所须要吵闹始能放怀,便指使宫廷教坊的乐工、勾栏瓦舍的艺妓在高台之上奏琵琶、唱小曲以佐诸酋酒兴,又择人于高台之下假扮茶楼酒肆的小二、云游乞施的僧道、破衣哆嗦的花子、摇幡卖卦的半仙,再杂以渔樵耕读、贩夫走卒、军丁衙役,往来喊咄其中。刹那间,三教九流,纷然戈壁。

旷野之中有的是砂石、骸骨、木材和野草,潘屠又征调自中原劫掠的能工巧匠,就地取材,制作各类博具,皆须臾而成。至于斗鸡,有的是现成的宋廷专供,皆“毛短稀、头小直、皮厚脚大眼睛深”的佳种。

眼看得万事俱备,三千铁甲兵便以所掳的上古书画、宫藏奇珍为赌资,纵掷骰子、长短签、行酒令、马吊、牌九、六博、五木、投壶、射猪之博,亦有押注斗鸡走狗的。一时间,高台之下呼号饮赌、鸡鸣狗叫、觥筹乱飞,着实热闹。

潘屠又遣宗翰亲卫四下巡视,为纵博者卖酒放贷收乞头,竟获利颇丰,宗翰亦大喜。

金兵快乐至极,纷纷燃起篝火,围而歌舞。你道戈壁之中柴从何来?原是女真人居地多林木,金主完颜晟命留守的妇孺老人预先在戈壁沿途山洞、石隙之中遍备木柴,以为军民烧水煮饭所需,这也是他的精明处。

因为要在义父面前显些手段,潘屠又别出心裁:命人架起断足去头的炼丹炉以为锅,你道是哪副炼丹炉,正是徽宗最喜爱的那具太上老君炉;捡取干尸以为柴,干尸从何而来?原来女真风俗,流行树葬,择大树置尸于上,或于父母死后,去其肠胃,将尸体曝晒干,出入背之于身,饮食必祭,三年后才“弃之”荒原,故戈壁之上干尸遍布。自女真建国后,沿途干尸倒以汉人俘虏居多;挤压孕妇人奶以为汤,为的是潘屠建言,要效法晋时王济以人乳蒸豚的典故。

宗翰性喜食蛇,遂亲手宰杀了一条巨蟒,蛇头弃焉,蛇卵存焉,蛇胆生食焉,蛇身则抛之暖锅中,只是那蛇尚扑扑腾腾挣扎翻滚,看的潘屠也骇然。

须臾,宗翰持刀扎起一块蛇肉,甩入一硕大石臼内,亲卫早已备好许多大蒜,搅和着捣烂了,将臼奉与宗翰,宗翰探手抓食,只觉乳香清甜、蒜味浓郁、快感十足,堪比“五石肾气丸”!

余者诸将如法炮制,无不称心。

宗贤丢了一个蛇卵与徽宗,蛇卵触石而破,有小蛇出,在徽宗身旁蜿蜒游走,将徽宗吓得屁滚尿流,众蛮皆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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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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