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繁华落尽

第1章 繁华落尽

大历王朝。

凤元十年,镇国王傅景祁谋反,举家牵连,镇国王被秘密处死,镇国王府三百余人全部赐鸩酒白绫。

地位显赫的镇国王府在洛阳岿然倒塌,从此消失无踪。

唯有镇国王独女朝阳郡主傅凌朝下落不明,宫里发出诏书,凡活捉逆臣之女傅凌朝的,赏金十万,良田万顷。

凡匿藏不报者,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傅凌朝猛的坐起身来,满额头的汗珠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梦里有母妃的哭泣,丫鬟仆役的尖叫,还有烧成一片的火海。

唯独没梦到父王的影子,三天前,父王奉诏进宫,然后就再没回来。

传到镇国王府的只有父王谋反,已经伏诛的圣旨,然后是对家眷的处置,一个不留。

三千禁卫军把镇国王府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整个王府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仅仅是三天以前,她还是地位尊贵的朝阳郡主,作为皇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受尽万般宠爱,是洛阳众千金羡慕的对象。

本该有个如花似锦的前程,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三天前结束了。

“醒了?又做噩梦了?没事儿吧?”身旁男子一下翻身坐起来,右手背碰上她的额头,自昨夜起她一直有些低热。

傅凌朝无力的碰开了那只温暖的手背,蜷着身子又躺了下来,背对身后的男子说不出话。

男子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也躺下来,盯着近在咫尺蜷成一团的背影。

良久,傅凌朝终于缓缓开口,“已经出京两天了,你回去吧,莫让陆大人担心。”沙哑的嗓音,每回梦醒,她都要哭上一回,把嗓子都哭坏了。

陆定尧眸光暗了暗,父亲是当朝丞相,一向公私分明,镇国王谋反一事来的太突然,朝臣都还未来得及反应,皇上就以雷霆之势扫平了镇国王府。

虽说他暗示过自己别趟这趟浑水,可太子紧急暗访丞相府一事他也是知情的,明知太子为何而来,他也并没有阻拦。

不论镇国王到底如何,郡主终究都是无辜的。并且父亲三天前得到宫里的消息之时神情就不大好,他是怎么也不信他自小看着长大的镇国王会谋反的。

“太子嘱咐我送你到登封,他在那里安排了人送你走水路南下,到了金陵,你可以去找江宁王。”

太子,提到这个字眼,傅凌朝心里又刺痛一下。

太子和二皇子长她几岁,自小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无论在哪里也不许人欺负了她半分去。

可是现在,父王谋反,是大历的罪人,他们也从兄妹变成了有杀父之仇的冤家。

傅凌朝不想去恨,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个往日待她亲厚的皇叔,处死了她的父王,还处死了镇国王府所有的人。

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们,他们也无从辩解。他是君,他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有一件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父王之前虽从未在家里提过谋反一事,傅凌朝也不知道父王有反心,可是她清晰的记得,就在这个月,某次偶然父女俩一起在王府的河边散步,父王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问她愿不愿意到金陵去生活。

金陵是九皇叔江宁王的封地,地处江南,物宝天华,人杰地灵。是北方许多人向往的好地方。

可他们一家人在洛阳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金陵,当时她并不明白父王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现在看来,这一切早有征兆,父王早就料到镇国王府会有今天,当时可能打算提前送她去金陵,谁知被她一口回绝,只好作罢。

可父王一向淡泊正直,和皇叔又是一母同胞,平日亲厚得很,怎么会有造反的心思。

就算真的要反,怎么又会预知如今的结局而欲提前把她送去金陵。

父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傅凌朝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不停从眼角滑下,可究竟是谁,是谁要害他们镇国王府。

父王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人平易近人,从不摆王爷的架子,也未在朝中树敌,究竟是谁会害他。

而皇叔明知父王不会谋反,为何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镇国王府,直接就这样匆忙处死所有人。

傅凌朝心里很恨,可又不知应该恨谁,该恨皇叔傅景渊,还是恨那诬陷父王的人,可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洛阳发生这么大的事,金陵不可能收不到消息,现在我从镇国王府失踪,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应该就是江宁王府。”

陆定尧皱起眉头,他居然忽略了这一点,可若她不去找江宁王,金陵又有何处可以藏身。

“要不我也不回京了,陪你南下,天下之大,就不信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说这句话时陆定尧并没有过脑子,所以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他离开京城个一天两天的,皇上可能还不会发现,可他若是再也不回去,皇上不可能不起疑心,整个相府必然会被牵连。他不能这么做。

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傅凌朝依旧躺着没动,“你不必为我做这些,陆相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也再受不起陆家此恩此情。”

他们,原是订过亲的,三年前中秋佳节,镇国王府和丞相府喜定婚约,婚期是两年之后的中秋。可现在看来,那一天永远不会再来了。

陆定尧目光更加暗淡了,没错,父亲,永远不可能想看到他这么做。他不是一个人,他的一切作为都和丞相府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不起……”落寞又狼狈的一句,他真的为她做不了更多了。

傅凌朝这时终于坐起身来,转过头看着背后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稚气未脱,可早已知道为丞相府筹谋一切。

陆相年事已高,陆定尧身为陆家长子,以后要担负起整个陆家。

自脖子上去下一件玉佩,傅凌朝抬着手臂把它举在空中,楞楞的看了半晌以后,把它交到了陆定尧手中。

“这是当初定亲之时陆家给我的信物,还给你了,从此我们的婚约作废,镇国王府和丞相府再无干系,你也可以另娶他人,不必再等我。”这话说的干干脆脆,认认真真。

陆定尧手里握着那玉,上面还有少女身体留下微热的温度,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们定亲之时,是经过了纳吉,纳征,请期三礼的,浩浩荡荡,喜讯传遍整个洛阳,镇国王府的郡主和丞相府的公子,洛阳百姓哪个不说是天作之合。

丞相府还大摆宴席庆祝了三天三夜,可到如今,他们就在这样一个小破院子里,取消了婚约。而且还是由女方主动提出。

“凌朝……”陆定尧低低的叫了一声,他从前极少这样叫过她,即使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还定了亲,可自懂事起,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叫她郡主。

“真的对不起……”丞相府的立场和身份,不允许他做出自己的选择,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想着背后整个相府,整个陆家。

傅凌朝低着头,不想去看那双始终紧紧看着自己脸的眼睛,他的难处她知道,她也从来没想过要陆家再为她做些什么。

可是她也不愿看着陆定尧一副对不住她的样子,谋反是大罪,他们莫说只是定过亲,就算是成亲了,丞相府舍弃她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陆相愿意让陆定尧冒着滔天大罪带她出京,已经是待她不薄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陆家也没有对不起我,倒是镇国王府,连累陆家了。”

毕竟是定过亲的两亲家,虽然陆相一向刚直不阿,忠于朝廷,可是他的亲家出了这么大事,应该免不了一番查问。

说了没多久话,外面的天就隐隐亮了,该上路了。

登封是走水路下江南的必经之途,城中有个巨大的码头,码头上迎来送往,扛着麻袋和推着各式行礼的人随处可见。

陆定尧带着乔装成男子的傅凌朝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找到了接头的人。

只是见过那人以后,傅凌朝又忍不住眼角一热,居然是太子的贴身侍卫苻明。

见傅凌朝愣在原地不肯上船,陆定尧轻叹道,“太子怕你一个人南下不安全,特派苻明送你一程,等你到金陵找到了安身之所,他就会回京复命。”

到了这种时候,太子还是在想着她。傅凌朝眼里噙着泪水,慢慢踏上了那方小船。

陆定尧站在岸上看着她,一身的粗布衣,就像码头上随处可见的平头百姓,这是她以前没看到过的,丞相府的公子在哪里都是锦衣玉带,如今却为了她扮成这副模样。

“该启程了郡主。”苻明凑在傅凌朝耳边低低的禀报了一声,而后吩咐船家开船,自己则盘腿坐在船头,长剑笔直的立在身旁,给周围以警示。

小船慢慢划离岸边,一圈一圈的水纹开始散开。

傅凌朝看着逐渐远离她的岸边和笔直站在那里的陆定尧,突然叫了一声,“陆定尧。”本来皱成一团的脸露出了些许笑容。

陆定尧痴痴站在原地,等她下一句话。

“我走了,帮我转告大哥,不论如何,凌朝都是他的妹妹,我一定会再回来的。”说这话时,傅凌朝终是忍不住落泪。“还有你,以后要多保重……”后面一句话,声音小了许多。

陆定尧放开已在衣袖下握麻的右手,也笑了一下,不顾及四周是否有人注意,也高高的叫了一声,“好,我等你回来。”

可其实两人都知道,傅凌朝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古往今来,别离之时,大家都喜欢说些重聚的谎话,不然怎能舍得就此离开。

码头在傅凌朝眼里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小到已经完全看不见陆定尧站在岸边不肯离去的影子了,傅凌朝这才弯腰进了船舱。

陆定尧,你我今生注定无缘,从此就忘了对方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女怀春之时就一直是陆定尧在她的身边,一个在整个洛阳都极为耀眼的相府公子,又获得双方父母认同定亲,从前傅凌朝总以为她终有一日会嫁进陆家,成为陆定尧的妻子。

现在看来,不过一场年少时的美梦,镇国王府的倒塌,她捡了一条命却成为朝廷钦犯,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她和陆定尧再无可能。

天大地大,从今以后,她没家了。

傅凌朝抱着膝盖坐在船舱里,听着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洛阳十二年的回忆点点滴滴在心头闪过。过去一起的美好,所有的荣耀,都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叛乱之中化为灰烬。

轻舟慢滑,穿越重重山峦,跨过几条大江,一句走走停停,也还算顺利,船抵金陵之时已是半月之后。

一路上,除了船靠岸时傅凌朝会走出来,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发愣,其余时间从未出过船舱。

吃饭睡觉俱在船舱,也未和船家或一路警惕随行的苻明说过半句话。

小船在岸边一路滑行,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点,金陵繁华,船运极为发达,因此这一代的船舶尤其至多,找不到地方靠岸的并不止他们的船。

一艘雕琢良久的中型客船在码头不停的打转,可就是找不到停泊的地方,撑船的少年有些心急,于是一路赶着浆往下游,没注意到船身侧另有一小客船,“砰!”的一声,两船相撞,在水面发出不小的声响,那稍小船歪歪斜斜差点要覆了过去。

“公子,撞到别人的船了。”少年伸头瞧了瞧船尾,一小木船被他们撞得歪歪斜斜,船舷的木头碎了一半。

船头有一布衣男子手握长剑面色不善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走到船舱边去了。

苻明在舱门口轻扣了扣,“郡主,我们的船与别人撞了,恐怕得赶快离开,否则难免引起官府注意。”

刚刚那一撞挺严重的,他怕对方追究,万一引来官府的人,到时若是郡主身份暴露就麻烦了。

船舱里,傅凌朝被突如起来的撞击吓了一跳,好容易缓了过来,听见苻明在外说话,便打开舱门出来了。

他们现在最忌讳引起别人的注意,能低调就得低调,望了眼被他们的小船撞得木头屑子都掉了的大船,傅凌朝轻皱眉头从袖口摸出了二百两银票。

“叫船家把银票送到对方船上赔罪,我们上岸。”

对方的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他们知趣一点最好。

苻明随手把银票递给船家,又单独嘱咐了他几句,便拉着傅凌朝的手臂,三两步便踩着水上了岸。

那船家叫郑三,原是他未进宫时的朋友,极为信得过的,此次和他共同护送郡主南下也是太子授意。

他们撞了别人的船不能久留,于是便约定好郑三去赔礼道歉,他们先行上岸,后面再在约定的地方相见。

有人从水上飞走,本是强烈的引人注目,吆喝声此起彼伏,可当两人上岸后迅速从人群里消失以后,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郑三爬上了被他们撞了的木船,绕过船舱只看见两人,一个少年一身黑衣站在船头拿着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一个白衣公子回头看着苻明他们消失的方向,并看不清正脸。

径直走向船头把银票塞到那少年的手里道,“对不住了兄弟,刚刚不小心撞了你们的船,这二百两银是我家主子向你们赔罪的。”

说罢也不等对方是否同意,便闷头原地返回,跳到他们开来的船上等着找机会靠岸。

“公子?”燕羽握着手里整整齐齐的两张一百两银票不知所措,明明是他们撞了对方的船,可对方却比他们还积极主动的来赔礼道歉。这种情形燕羽实在见所未见。

燕堂风转过头来,俊逸清雅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刚刚小船里走出的那张脸,惊鸿一瞥竟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转念一想,他时常在大江南北行走,见过的人太多,有一两张觉得熟悉的脸并不足为奇,只是不知为何,刚刚那个人的样子总让他十分在意的感觉。

可惜的是匆匆一眼,还来不及想起究竟是何处见过他们就离开了,想必是看到是燕家的船不愿惹事吧。

船身上刻着大大的燕家徽记格外引人注目,少年燕羽把银票收好继续划船,今天是他们跟庄主写信提前告知回家的日子,现在已经晌午,一大家人必定在等着他们吃饭,所以才会匆忙之中和刚刚那艘小船相撞。

找了半晌,终于有了停靠的地方,岸边有几个官兵拿着几张白纸盘查路人,看到燕家的船靠岸都围了上来。

“刚刚听见好大一声响动,原来是燕公子的船撞了,如何,公子可有伤到?”为首的官兵笑嘻嘻的凑到燕堂风跟前问道。

燕家虽无官职在身,却负责着金陵驻军兵器的铸造事宜,燕堂风的亲娘燕夫人更是出自江宁萧家。

江宁是金陵最繁华的地带,居住的多为当地官员或者富商大贾,书香世家,都是金陵最上层的人物。

萧家就是其中一个,只是萧家家主并未在金陵当地为官,而是远在京城洛阳,官至一品的刑部尚书,可以说是声名赫赫了。连金陵的百年世家王谢二家也对萧家客客气气的。

有了萧家这一层关系,燕家在金陵如鱼得水,燕家清风明月庄的人当地任谁见了也得笑脸相迎。何况燕堂风本人还是誉满金陵的金陵双绝之一。

燕堂风不在意的摇摇头,“无妨。倒是辛苦大人大热的天在此巡查。”说着看了一旁的燕羽一眼。

燕羽会意,从荷包里摸出一锭不小的银子扔到那带头的手里。那带头的眉开眼笑的接了,点头哈腰的跟燕堂风道着谢。

“不必言谢,给手下的人买点酒喝,平日里诸位守卫我金陵一方安康辛苦了。”燕堂风摇着折扇刚想离开,却被那群人手里的画像引起了注意,燕堂风盯着那画像,一张脸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后面上露出些惊诧,是她?

“不知这画上女子出什么事了,为何你们要此次盘查?”燕堂风驻足问道。

那带头的刚得了燕堂风的好处,自然是愿意跟他说的,“燕公子四处游历恐怕还不知道,朝廷可出大事了。洛阳城,就在半个多月以前,镇国王谋反,被株连九族了!这画上女子正是镇国王唯一的女儿,从前唤作朝阳郡主的,现在被赏金万两抓捕着呢。”

那带头的说的绘声绘色,不怕燕堂风不明白事情缘由。

镇国王府谋反被株?燕堂风细微的皱了皱眉,一些陈年往事浮上心头。

“公子,老夫人恐怕正等着您回家呢……”燕羽在耳边小声咕哝了一句。

燕堂风回过神来,洛阳之事,离他们太远,朝堂斗争更是与他们无关。只是这画上女子,可惜了……

“走吧。”

洛阳城,太子东宫。

陆定尧和傅凌微相对而坐,手中棋子时不时落下,在大殿发出清脆的响声,二皇子傅凌丛坐在一旁观战,不置一语。

几百子以后,黑子落败,陆定尧投子认输,“太子棋艺,一如既往的高超。”

“嗯,半月未见,定尧的棋艺也未有下降。”傅凌微并不谦逊,他师从大历棋圣连城,下棋自然是不会差的。

大殿陷入沉默,这是镇国王府事件以后陆定尧第一次进宫。

镇国王谋反一事牵连甚广,朝中好几位大臣都受到了波及,同罪论处,半个月以来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惹上了此事殃及全家。

丞相府虽然深受皇上信任,可由于陆定尧从前和朝阳郡主那一层关系,自然也免不了低着头做人。

“苻明是否有信回来。”陆定尧终于忍不住看向傅凌微开口问道。

傅凌微放下手中景泰蓝的茶杯,眼角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眸中也有了些涟漪,这是他心绪波动之时惯有的动作。

傅凌丛自然知道苻明为何在宫里消失了大半月,出声屏退了左右太监。这里虽然是东宫,他们的地盘,可这么大的事,最怕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些好。

“我还以为定尧进宫真的是来找我喝茶的,看来你心里还是牵挂着凌朝。”话里竟带了几分调侃。

陆定尧面带愧色,“太子说笑了,是我对不住郡主。”他不能一直护着她,违背了当初定亲之时,他当着所有观礼之人说过会永远守护她的诺言。

傅凌微一向温和看不出什么喜怒颜色的脸上终也有了一丝难过的情绪,“此事与你无关,这是父皇和三皇叔的事,你和凌朝只是无辜受了上一辈的牵连,况且,如今三皇叔已去,你能帮我把她送出洛阳,我已是十分感激了。”

“三皇叔谋反一事的细节朝廷未有定论,现在除了父皇谁也不知道那晚三皇叔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底,连是不是真的谋反了都不清楚。”傅凌丛也搭话道。

他虽然只是个皇子,既没有封王搬出宫,也没有在朝中任任何官职,可毕竟是镇国王看着长大的,对傅凌朝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是万般疼爱,出了这样的事,向着镇国王府想也是人之常情。

“凌丛。”傅凌微看了傅凌丛一眼。妄议君主不是什么好事,即使那个人是生他们养他们的父皇。

傅凌丛乖乖闭嘴不再说话,可心里却仍有不满,他说的本就是实话。只是他们的父皇生性多疑,暴虐无常,皇兄从小到大管他极严,生怕他说错一句也会小命不保。所以纵使心里不认同,他却始终很听他的话。

“你也不用再担心了。”傅凌微看向陆定尧道,“苻明一路都有密信送回,一路还算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到金陵了。”

“不知到了金陵太子可有安排?”

傅凌微点头,“有的,金陵虽是九皇叔江宁王的地盘,是父皇重点怀疑的地方,可九皇叔向来喜欢和父皇唱反调,那边的搜查不可能太顺利。况且我在那里也有其他安排,凌朝过去以后可以暂且安身,等到父皇气消了,风声过去,再做其他打算。”

他本不想送凌朝到金陵,可除了金陵,他在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安置她。也考虑过岳阳他和傅凌丛的外祖王家,可王家是书香门第,向来不参与朝廷纷争,万一把两位老人家牵扯进来,那他将来就无颜面对九泉下的母后了。

思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总归金陵山高水长,就算父皇知道了,等他派人赶到他们又可以换个地方。还有他在那边的人手可以掩护,是当时情形可以做的最好选择。

“好。”陆定尧神色暗淡,“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傅凌微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他自小当做妹夫关照的少年,终究也是叹了口气,天意弄人,人是悲哀。他和凌朝受上一辈牵连分开,也算生在他们这种人家的可怜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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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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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繁华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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