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封后圣旨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老妇家素来清贫,家主一心向道,不问世事,自然不如三嫂出手大方。不过阿容是我头回见,这礼却也不能太轻。所幸我今日刚好带了一串菩提,是与家主交好的清风观观主明心道长手中持物,这珠子明心道长前阵子送给了老妇的家主,家主又给了我。”
她这话一出,原本有几分嘈杂的大厅满室俱静。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看过来。
这二人素爱斗富,然羊氏族人甚少聚在一起,平素机会实在是少。这次借着皇帝的旨意,好容易将他们聚在一起,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斗富,他们才不习惯。
此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等着看明心道长所赠的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宝物。
四老太太将手腕上一串几呈赤色的满星菩提褪下,一眼瞧去,便知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每一粒珠子都被打磨的十分圆润光滑,珠子上面的包浆呈现出一种十分漂亮的光泽,让人一看便觉得灵气逼人。
在这手串的对比下,献容忽然觉得父亲为自己寻来的明珠完全不值一提了。
“阿容你过来,”她朝献容招手,浑不在意的:“不过是一件小玩意罢了,阿容且拿着顽罢。”
暗流涌动。脚下,像被人钉了钉子。献容的目光落在那串珠子上,忽然觉得自己走不动路了。
那么漂亮的珠子,又是明心道长亲手所赠。便是阿兄一样与明心道长相交,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的馈赠。她又与阿兄时常在一处,自然是知道这件宝物的。
此刻它被四老太太漫不经心地握在手里。不知怎地,献容忽然觉得那珠子有些熏眼睛。
就连献容的祖母也不由自主多看了四老太太一眼。
腰上被孙氏轻轻地拧了一把,献容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这珠子太过贵重,阿容年纪小,压不住,还是四祖母留着戴吧。”
四老太太既将东西拿了出来,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将阿容的手扯过去,和戴了明珠的那只手套在一起,明珠的光华瞬间被吸收进去,与那串菩提一比,献容的明珠显得十分幼小可怜。
斗富风波一过,余下数位长辈送的东西虽然贵重,对比之下,却显得寒酸得多。
不多时便有丫头来报,说是宣旨的天使已入了大门,正往大厅赶来。
众人便不再说话了。
献容跟在孙氏身后,悄悄地向外打量着。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黄门令,身后还跟着两个小黄门,一人为他执扇,另一人手中则用漆盘盛着一件明黄的物什。
想必那就是圣旨了。
早听说大晋这位皇帝行事与旁人不同,便是圣旨,也是每每滑稽百出,但封后是国家大事,身为一国之君……他总是会严肃几分的吧。
早有人在孙氏的吩咐下设好了香案。
献容随他们一同跪下,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眼前那一块小小的地面。
虽然祖父和孙姨母早同她通过气,她也对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时,她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如一个等待被宣判的死囚一般。
她不由紧紧地抓住了袖子。手指触到袖中那个小小的纸卷时,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谁是羊氏献容,上前来。”
开口的,正是那个领头的黄门令。
献容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又到祖父身边重新跪好。
黄门令净过手后,这才将那卷圣旨展开来瞟了一眼。这一瞧,他下垂着的嘴角不由狠狠一抽。
众人见他面色古怪,不由有几分诧异。但下一刻,已听得那年轻的黄门令清越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羊氏献容,朕听司马伦说你长的美,孙秀那小子说你还能陪着朕玩。朕在洛阳城里没有朋友,实在太孤独了,朕今日封你做朕的皇后,你接了圣旨便快快上洛阳来吧,朕在洛阳城等你。”
羊氏众人面面相觑。便是素来沉稳的羊瑾,也不由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圣旨!简直太过荒唐!自打太傅杨骏被贾南风害死之后,羊瑾也知道皇帝是一天赛一天的荒唐,如今贾南风已死,朝政被大将军司马伦把持,皇帝没了约束,更是玩的尽兴。\0
封后这样的大事,竟被他说成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唯有献容早有过心理准备,嘴角噙着一丝十分淡然的笑容,那是她对自己的认命。
她深深地俯下身去,认真地叩拜过了,又将手高举过头顶,掷地有声地:“羊氏献容,接旨!”
接完旨,又道一声:“有劳天使。”
黄门令不由看了她一眼。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穿着素雅精致的晋裳,荷叶边层层叠叠的,衬得她一张带着微笑的小脸清丽淡雅,莹白如玉。此刻,她高高举起的胳膊露出一小节莹白如玉的手腕来,满星菩提与一串上品明珠交映生辉。
她第一次接旨,还是如此荒唐的旨意,眼中竟是十分平静,像一点也不惊讶似的。
甚至,还有几分开心。
他是陛下贴身内监,不知为陛下宣过多少旨意。有紧张的接完旨便瘫倒在地的新晋官员,也有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熟知陛下脾性的,接完旨忍不住叹息的,或者是直接嚎啕大哭的,他见过的,实在太多太多。
但从来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这羊氏献容,小小年纪却似乎见过了太多大风大浪,光华内敛。着小黄门自诩识人无数,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性情,他从眼睛里便能窥见几分,但这羊氏献容的目光黑沉沉,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水,泛不起半点涟漪来。
这小姑子,似乎与他往日所见之人都略有不同。
他在陛下身边多年,与罪妇贾氏南风接触过无数次。那女子的目光里除了算计便是狠毒,每每见了,便觉遍体生寒,但贾氏对上陛下,却总是有几分温情在的。
唯有这羊氏献容,他是一点也摸不透她的心思。陛下那个天真无邪的性子,若是娶了她……陛下啊陛下,这一回,您的算盘怕是又要落空了。
宣完旨,他又同献容细细嘱咐道:“女郎,陛下早同小人吩咐过了,小人这次前来却是有有两件要事。一是替陛下宣旨,这二呢……却是陛下要小人亲自等着您一同回洛阳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