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他的生命里,缺了那个她

番外:他的生命里,缺了那个她

日暮时分,林二金过来了,安顺不在,只有李代元坐在房檐下。林二金在外面站立片刻,然后到了院子里直挺挺的朝着散漫的坐在屋檐下的男人跪下去。他不明白尊贵如斯的男人为什么会到这里,选择在这里扎根,但是既然遇到了就得拜。

李代元脸上带着笑,对着他招招手:“你来。”

林二金迟疑了一下,起身上前恭敬的躬身站在那里。

李代元的另一手缓缓从袖子里伸出来,手心里捏着一只草蜻蜓,尾巴老长老长。

林二金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又看他,嘴唇哆哆嗦嗦的抖着,半响才发出一声音,喊了一声:“长生哥!”那是属于少时的记忆,那是林长生最得意的东西,曾经悄悄的练了一遍又一遍,还让他帮忙保密,说是要送给昭昭做及笄礼。

李代元回了一声:“二金。”

眼泪从林二金那通红的眼睛里一瞬间就滚落下来,几十岁的大男人颤颤巍巍的在那里来回的踱步,半响才伸手抱住李代元,嚎啕大哭:“长生哥,是不是你,真的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对不对?”

李代元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昭昭走了,她走了呀!”

李代元的眼,看着外面那棵老槐树,喃喃道:“是呀,昭昭走了呀!”那棵树还在,他和林二金还在,可昭昭却不在了,终究是迟了,终究是错过了呀!

林二金大哭一场,宣泄过了才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死了可以在别人的身体里活过来的。面前这人眼下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没有必要来哄他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普通人。他放下京城的荣华富贵不享离开京城,那么多的好地方不去跑来安西,跑来槐树岭落脚。

这就是林长生,他长生哥,是的吧?

“坐吧,坐下陪我说说话,我们很多年都没有见了,那时候我们还年轻,一晃眼,我们都双鬓生银,老啦!”

林二金从屋里拿了板凳出来在他旁边坐下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昭昭知道吗?你回来这里,她知道吗?”

“知道,她知道呀,但是终究是太迟了。这些年我离开京城,走过许许多多的路,游过无数的山山水水,我一直都在想,这辈子到底哪是真的,哪是梦。想了很久,我才发现,不管哪是真的哪是梦,只有那几年在浮罗山,在槐树岭,哪怕我出不了院子,日复一日的喝药等死,这里依旧是我此生最快乐最怀念的地方。”

“我由这里生,再由这里死,也算全了那句‘落叶归根’。”

翌日,两个人结伴,从院子外面那条小路上去,去了前山顶上。

那并立的两座坟头是林长生和张氏的,那七里香和野蔷薇藤子从林长生的坟上一直长,几乎将两座坟全部都盖上。旁边原先搭窝棚的地方杂草丛生,几十年过去了,早已经看不出当时的模样。

林二金指着那藤子道:“那还是当年昭昭栽的,我后来剪了剪,要是不剪,怕是遮的一点都看不见了,窝棚,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散了,就再没有去收拾。窝棚看似简单,可是当年她——”几十年过去了,说起当年林二金还是伤感,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当年她用被子卷着你的尸体自个儿把你扛上来的,边走边哭,说长生哥一辈子也没有能上山看看,她要把长生哥埋在最高的地方,让他能看见更远的地方。没有过多久,林家二房起了心思,让她跟林金元,她不愿意,就被赶了出来,没有地方去,她就上山上来了,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她平时砍柴的砍刀。我问她以后怎么办?她说不知道怎么办,想不到,就在这里守一辈子。晚上没有地方住,她就钻草垛子,白天砍木头,搓绳子,自己给自己搭了个落脚的地方。我想让她到家里去住,但是我娘不许,说那样不是帮她,是害她。她是林长生的媳妇儿,林长生死了她就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要是我接了她去,会带累她。”

李代元站在那里没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可眼中闪着光。

这么多年了,他觉得自己对前尘往事早就放下了,早就心如止水。可是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放下了,而是在心里生根发芽,融入骨血,成了一辈子的执念。

“我记得你在安西军里头,那年高凉大举来犯,你还立了不小的功劳,我以为你会在那条路上走很远,怎么回来了?”

林二金道:“那一年啊,高凉人进了安西,血流成河,整个村子都被屠了,剩下几个活得被抓去要挟她,让她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她应了,但是叔祖母不应,自己撞上去死了,活下来的只有我娘。我爹,兄嫂都死了,只有我娘了,高凉败了,我也算是报仇雪恨了,就回来陪她。这世上她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该陪着她,娶妻生子,全了她这一辈子。”

李代元头微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个她啊!五年的相伴,一生都无法忘记。

风萧萧,雨淋漓,晃眼一春去。

李代元那挺拔的身躯一点点的萎靡,背微驼,手里拄着他自己砍来的木头做的拐杖,入冬就开始咳嗽不止。安顺劝过他好几回回京,他都不愿意,每日和林二金一起或者自己一个人上山去那坟边,一坐就是大半天,在那里喃喃自语。

不去山上的时候,他就坐在院子里,穿着厚厚的袄,披着厚厚的斗篷,指着那篱笆又一次对安顺讲:“那里,那里原来是有花的,很漂亮的喇叭花,还有两垄菜,昭昭自己种的,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吃,她就喜欢吃肉,再喜欢吃,她都要把,要把最好的留给,留给我。”

安顺在一旁驼着背,泣不成声,这是主子从年轻时候的梦,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指的那里他早早就种了菜,种了喇叭花,可是,没有那个叫主子惦记了一辈子的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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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与昭昭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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