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求仁得仁
微生安心只得耐着性子,坐等自己哥哥吃完东西。
这才催他快些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生青松答道:“你晓得,他一惯会做生意,而且,在生意事上,很讲诚信,你却不知,他口风十分紧,为人颇为谨慎,早上,我去衙门点卯前,特意绕路去了顺天府一趟,又请的府尹同意,让我去见了他。”
微生安心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他可还好?”
微生青松答:“人憔悴了,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到不曾受过别的搓磨,我与他说了会儿,到也没强逼着他说出来,只是让他想想自己的爹娘,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能活几十年?!他也不曾娶妻生子,又告之他,这次,他犯的事十分严重,一个不好,怕是要丢了性命,连当今皇上都惊动了,私下贩卖刀枪可不是小罪,更何况还是卖给番邦。”
微生青松将微生承文的意思,委婉的透露给邓金鼓知道,又点明,若他想活命,想出去,还需的将幕后人说出来。
“我担心有人会对他暗下毒手,我回来前,我都表现得很垂头上气,又去府尹跟前抱怨了一通,只是回来前,他说他已经想通了,叫我给他去外头买了些吃食,他这才放心吃的,然后写下了罪书。”
微生青松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
随即摇头微哂,道:“当真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他背后的高人,准是那些王爷啥的,谁晓的,竟是另有其人,而这人,我们还有些熟。”
微生安心紧张的身子微倾,问:“谁?”
微生青松挥了挥手,示意屋里人都下去,清空厅里的下人后,他才比了比嘴型:“郭——太——师!”
“怎么是他?”
“任谁也猜不到吧?”微生青松冷冷一笑:“又或者,他本身就设了多层套子呢。”
邓金鼓手中的芦笋生意,明明是郭太师同长公主争抢的最利害,谁又能猜到,一个是作戏,一个是真抢?
“我当真佩服得紧,哎,你说,他是怎么想出来这一环套一环,明面上抢的最凶的,却是最坏的那个。”微生安心摇摇头,又问:“那金鼓哥的事,可以了结了吗?”
“他都已把人给拱出来了,自然无需在待在牢里,估摸着今儿府尹就会派人送他回家,当然,前提是要他写下罪书,以及他还需的提供出证据。”
“什么证据?”微生安心又问。
“往来的书信,金鼓做这生意,不可能常常留在京城的,你没发现,自他来京城后,就不像在家乡时那般缠着你?”
微生安心这才细细一想,后又点头。
“的确如此,我还以为他是遇到真正心仪的姑娘了,心中不免替他高兴着呢。”
“没影儿的事,不过,邓家婶子也没饶他就是了,长得好看的,会棋琴书画的通房丫头,没少往他房里弄,还听说,有两个怀上身子了。”
微生安心皱眉道:“这,只怕外人瞧不上眼的,哥哥怎不劝劝他。”
“我有说过,他说,他娘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只盼着能早点抱大金孙,哪管孩子是从谁肚子里钻出来的,也不管什么嫡庶,她到说了,在老家,孩子们都是该分家产的,不过是长子分的多些罢了,若金鼓一直不肯娶妻,这些人生的,都是她的大金孙呢。”
微生安心到是稍微可以理解她。
她又问:“那邓家的产业,真的要全数都上交吗?”
微生青松再答:“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有人带了官丁去他家接手了。”
“一文都不给留?”
微生青松摇头:“手中有人命官司,又私下贩卖刀枪,能活命已经不错了,估摸着能让邓家人穿着身上的衣裳走出来吧。”
微生安心忍不住秀眉轻蹙。
“妹妹,怎地了,可有何不对?”
微生安心答:“南边的产业也要充公吗?”
“他包括他爹娘、弟弟名下的,全都要充公。”
微生青松想了这儿,又皱眉道:“你怎地突然问起这事了?”
微生安心答:“到也没啥,只是想起了一事,哥哥可曾记得,他当年曾赠我一月白底墨彩喜鹊登枝的圆瓷盒子,却是前朝皇室所有。”
“你不说,我到忘了,可是此物有何问题。”微生青松说到这儿,略微惊讶地道:“那东西还在你手里?”
微生安心不乐意地道:“我到是想送还给他,可他每回不是将话题岔开,便是索性不理,我又不能将那玩意直接丢他身上,如今想来,一饮一啄,原由天定,以他现在落魄的境地,想来落他手上都卖出去好价钱,不如哥哥同他商量下,你帮他卖个好价钱。”
微生青松立马答应下来。
微生安心又道:“我不曾与你们说,前些日子,邓家婶子头回上门来求我帮忙,拿了五千两银票,还有一箱笼好缎子,我当时心里记挂着金鼓哥的事,也没那么多耐心劝她拿回去,来回推了好几次,她都不肯收回去,无奈之下,我只得叫丫头们先收下。”
她那时就隐隐觉得,那笔银子或许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即如此,到时连缎子钱一并折算好,待邓家回南边去时,我悄悄帮你给他,你——不必去。”
微生安心处理完此事,心里一时松快了不少。
果然,第二日,京城里就传出消息,说是城西一富贾商人犯了大事,家里的家当全都充入国库了。
又说,他手里的几条生意路子,贵族圈里的一些人快抢疯了,郭太师府和长公主府,更是为了其中的一个生意,两府彻底翻脸了。
邓家只是家业充了公,他一家子以及他家所添的那些下人,皆都不曾被抓走。
邓金鼓带着家人和下人们去投奔他的那些酒肉朋友。
却是处处碰壁,无一人敢明着沾上此事。
最终,还是微生青松打发家书去寻邓家人,请了邓家人去柳三娘手上一个闲置小院里暂住。
邓金鼓颇为后悔,当错不该同微生青松闹翻,更后悔没听他的话,早早收手。
微生青松并不在意,到底两人以后的人生路是两个方向。
“你带着家人暂且安心住在这里,待过了一段时日,上头发话,让你们回南边去,你们再回去吧,另外,我瞧着你手里头值钱的东西,怕是一个都没留住吧。”
邓金鼓叹气,答:“好哥哥,我哪里想到会落到这样的田地,如今,我可是兜里连半个铜板子都没有,原想去找以前的朋友将欠债要回来,如今看来,却是打了水漂的。”
微生青松与他一席话下来,只觉得邓金鼓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你也莫慌,出事前,你娘曾拿了五千两银票放我妹妹手里的,待风浪平息后,我再将那笔银子交你手上,另外,还有一箱好缎子,我和妹妹商量了一下,将那缎子折成现银,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有三百两的样子。”
其实,微生青松还说多了些呢。
“我回头将那三百两银子拿来,你也好拿去家用,待缓一缓后,回南边再做打算,到底山高皇帝远,你若不说,也没谁会晓得。”
邓金鼓经这一事,许是吓破胆了。
“我此生怕是再不会踏入京城的。”
微生青松又好言安慰了他几句,接着又询问了邓金鼓的意思,那个前朝古物,终是要还给他的,自家妹妹说什么都不肯再留在手上了。
正好邓金鼓如今手头缺钱,又将两兄妹的意思告诉他。
微生青松又道:“我找人打听了一下,看买主大不大方,有想要的,能卖到两千两,若只是抱着无所谓态度的,大概也就只能值千两,你若想卖掉换钱,由我出面来做,总好过你去换的。”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邓金鼓现在的情形,但凡有点地位的,都想借机踩上他两脚的。
“原本就是送给她了的。”
“你要晓得,她一直都不肯要的,再说了,她要不了几月,必会嫁去恭王府,到时,这古物她自不肯带去,扔在角落里积灰,着实可惜了,到不如拿去换钱给你,回到家乡后,还能给你爹娘一份安逸的生活。”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邓金鼓的心思,最终厚着脸皮同意了。
“她不缺银子,我一直晓的,原想,留着那物给她,总让她能惦记些我的。”
经此一事,他连站到微生安心跟前的勇气都没了。
微生青松又再安慰了他几句,随即便离开了。
邓金鼓送他出门,回头欢喜地冲季春花笑:“娘,还是您老靠得住,万万没想到,您听到我入大牢后,就准备了一条后路,相比以前的家业,当真算不得什么,只是几顿酒饭的钱,却不想,如今儿子要翻身,全赖娘留下的这一手。”
季春花看着苍老了许多的邓金鼓,当年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呢?
不过眨眼的功夫,却如同跳过了少年时期,已开始步入中年。
儿子是她心头挖下来的肉,她又怎肯让他吃尽苦头。
“娘知足的,好歹也富贵了一场,只是,京城实在是个是非的,咱家也没有那大靠山,为娘啊,早想回南边去了,这边的吃食总吃不惯,不如家乡的小炒、小食来的美味,而且,这几年来京城,咱家都没有去给你爷爷、奶奶扫墓上香的,许是老人家不高兴了,才叫你受了这场苦。”
季春花心疼他,终没有说出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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