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肃然的目光
“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我的娘亲同样也是妹妹的母亲，我伤心需得安慰，你有何尝不是呢？”卿慕看着她，笑着将她招呼到了自己身边，语气柔和。
卿慕刚一亲昵的时候，卿城还扬了几分笑，但是等她把话说完，卿城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她不知所措的捏了捏手，“姐姐你……”
卿城虽年纪尚小，但是她又怎能听不出卿慕话里的意思，可是张了张嘴，卿城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柳氏刚刚只嘱咐自己过来好好陪陪卿城，陪她度过这段难挨的时光，到时候姐妹感情势必能够增进，只是柳氏却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回应卿慕的话。
卿城心中微恼，她紧皱着眉，心中腹诽，她自以为小动作隐藏的很好，只是没有想到全部被一边的卿慕看在了眼里。
卿慕冷笑，不过稍加试探就能看得出她那性子，她本以为年幼的卿城尚还没有狠辣如上辈子，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早在这个时候，怨恨的种子已经开始在她心里萌芽。
有可能，还在更早之前。
可怜卿慕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将她引为最亲密的人。
卿慕再一次庆幸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这个卿城对自己随口一句话都毫无招架能力的现在。
她轻笑，刚准备让人把卿城请出去，只是没有想到，一直跟在卿城身边的丫鬟开了口。
“到底还是说嫡亲的姐妹，还是大小姐了解我们二小姐，她今儿一天已经为了夫人的故去哭了一天，您瞧瞧我们二小姐这眼眶，这会儿还是红的呢！但怎么说，二小姐晓得您心底定然是更悲痛的，只得强忍着心里的难过跑您这儿来宽慰您。”
这丫鬟一番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不仅将卿城说得是善解人意体贴客人，还将她对自己的关心也抬高了一个台阶。
真是个机敏的丫鬟，卿慕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当了一世的皇后，卿慕自认自个儿肃然的目光一般人恐是坚持不下去，只是没有想到，那丫鬟竟是没有露出一分胆怯，她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手恭敬挽在身前，仪态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卿城募地眼皮一跳，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前程往事。
那时，她还是皇后。
身为国母，在大宴时势必需要出席，也正是引为如此，她接触过不少外宾。
但那一年所发生种种，她记得尤为深刻，来朝拜的时西凉的公主，之所以会如此记忆尤甚，是因为经此之后，她与卿城生了嫌隙。
夏璃国与西凉一直是友谊之邦，虽中间起过兵事纠纷，但总体状况却是不差。卿城那时认为夏璃国根基不稳，因此外邦猖獗，现在回想，事情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正如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丫鬟。
她的鼻梁高挺、眼眶深邃，尽管以粉遮去了大半无关特征，但是仔细一打量便能看出她的不同，她不是汉人！
那深邃宛如大海的眸子并非是汉人所有！
生平她只见过一次，那便是那个西凉来的公主！
卿慕从位置上坐正了身子，她看向面前的丫鬟，“我之前没有看过你，才来服侍的二小姐？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霜，之前都是跟在柳姨娘的身边，也是姨娘见小姐今天状态不佳，心里放心不下，所以让奴婢跟在左右看顾着。”秋霜垂着头，毕恭毕敬的回答，却不显任何谄媚。
卿慕从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丫鬟，她甚至比之站在一边的卿城竟然还多了一分贵气。
卿城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你来我往，反而将自己冷落在了一边，她皱了皱眉，心下不甘，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乖顺的坐在了卿慕的身边，“姐姐，我实在是很想念嫡母……”
她本是想和之前秋霜所说的做了个呼应，只是话才开口说了一半，就被卿城给打断了，“好了，我们总得往前看，姐姐知道你有心了，你还是得多保重身子，万莫悲切过度了。”
说着，她撇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秋霜，然后继续跟卿城说道：“你这二房可真是藏龙卧虎，便是个丫鬟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她也是真忧心你，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卿慕一直看着站在一旁的秋霜，但她不发一言没有回应。
卿城倒是想要留下来，只是在瞧见卿慕此刻的神态时，她到底还是退缩了，她也说不清楚，原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姐姐，怎地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冷淡，但年幼的卿城没有多想，只当是大夫人去世的原因。
她抿了抿唇，“姐姐，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两人双双离开，卿慕长舒了一口气，她心里有些烦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找不到半点困意。
今天她经历了太多，有些东西，她必须好好梳理梳理。
但无论她怎么回忆，脑海里出现的却只有秋霜的眼睛，她觉得自个儿应该想起什么，可是仔细搜索了一遍记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找到。
红烛将要燃尽，红袖进门更换，本欲退下，却看到卿慕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她想着卿慕该是还沉浸在大夫人的悲痛里，于是有意说些旁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小姐，你刚刚可曾瞧见二小姐身边那丫鬟？就是那个叫做秋霜的丫鬟！我听说，她是柳氏前年花了二十两银子买回了的呢！”
“二十两！？”卿慕惊讶地抬头望向了红袖。
红袖见她有意继续这个话题，便连忙往更深的说了去，“可不就是！千年不是遭了天灾，临城好些难民都逃到了京城，秋霜便是跟着她们一道进来的！”
“可是要进我们卿府的下人那么多，寻常买个姑娘也就是二两银子上下，那天嬷嬷将一批应召的丫鬟带进府，柳氏一个个看一个个问，也不知道这秋霜用了什么手段，在一行人中脱颖而出，甚至让柳氏舍得出这么高的价格买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