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米（下）
姜莫手掌不大，手里的这捧海米细数起来其实也只有十几粒而已。
但是，这十几粒，已将不同品质的海米囊括在内。
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以后，姜莫才由品质从低到高的顺序来给大家进行讲解。
海米的品质分类遵循的唯一原则就是海米壳上的纹路，而非大小，这也是这个供应商敢拿上等品都不算的海米来冒充极品海米的原因。
三纹为下品，六纹为中品，十纹为上品，二十纹方为极品。
壳上的纹路与海米生长的年份有关也无关，这是海米褪壳新生留下的印记。
一般而言，年份长的海米褪壳的次数会多些，但这并不绝对，这就和年纪大的人修为不一定高一样。
从个头而言，中品到上品海米会是个头最大的，一旦海米褪壳次数超过十二次，再次褪壳生长，它的个头就会逐渐变小了。
而达到极品后，海米的个头会趋向于稳定，再褪壳产生的就是内部变化，从外表上除了壳上的纹路以外，再难寻觅踪迹。
供货商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被姜莫当众拆穿闹了个没脸，也还是虚张声势地反驳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什么纹路不纹路的，哪样食材不是大的价格高？”
见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姜莫觉得自己还是得让他死个明白。
有些心疼地从自己手里的这把海米里挑出一粒极品的，这粒海米壳上的纹路有二十三道，标准的极品海米，却是姜莫现在还留着的极品海米里壳上纹路最少的一粒。
从供货商送来的这两筐海米中挑出一粒十纹的，勉强达到了上品的，以及一粒八纹的中品海米。
将这三粒海米分别剥开，蕴藏在海米厚壳内的柔软，十分直观地向大家展示了为什么极品海米会是极品海米，上品海米会是上品海米，而中品海米只能是中品海米。
姜莫最先剥开的就是她自己的这粒二十三纹极品海米，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扑面而来的灵力以及蓬勃生机。
其次，才会让人注意到它的样子，壳内的海米肉是剔透的乳白色，肉身极其灵动饱满，仿佛只要将海米壳稍稍倾斜，里面的海米肉便会如牛奶一般倾泻而下。
上品的海米只是普通的白色，也没有这种晶莹剔透的感觉，但是品相还是比偏黄而且有些干瘪的中品海米要好的。
而且，三者被剥开时释放的灵力的量，也不可同日而语。
不需要姜莫再做任何多余的描述，在场众人自然看出了三者的不同到底在何处，供货商之前的狡辩自然也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剥开以后的海米自然是不能再变回原样，将剥开的两粒海米重新放回框里，姜莫看着自己手中剩下的这粒心中稍稍有些后悔。
这些海米原本是吖伯特意留下来给她当玩具的，那样铺天的浪涌下，相信海边那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小小庭院里拥有的一切物事，都会被海浪卷得失去踪影。
因此，储物袋里还留着的这些，就是姆妈和吖伯给她的最后回忆了。
今天一天，她先是弄丢了姆妈留给她的项链上的坠子，接着又开了一粒吖伯留下来的海米，照她这个败法，用不了几天，姆妈和吖伯留给她的东西就全得造完。
这可不行，再没有了这些东西，她以后要是想姆妈和吖伯了，该怎么办呢？
开了壳的海米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失去活性，她手中的这粒在短短的时间里体积缩水了三分之一，这种缩水即使被放进储物袋里，也不会有太好的缓解作用。
饿得不行的姜莫没法儿再等下去，她还是没抗拒住饥饿感，一口将这粒海米嗦进了嘴里。
海米的吃法有很多，但专属于渔民的一种，一定是在捕捞当时海米还最慵懒的时候轻轻撬开它的壳，一口将它嗦入口中。
被骤然的剥壳打断了原本的慵懒的海米，会因为猝不及防而显现出柔软却富有弹性的口感，壳中仍残余着的，被海米过滤过的海水将海米肉衬托得格外清甜，佐以灵气流动后会给人带来的淡淡满足，这样的感觉会让人沉醉。
海米对于渔民而言，其实算是一种极奢侈的食物，或者说，一切能换到灵石而非灵珠的食材，对于渔民而言，都是奢侈的。
如果不是出海过程中出了意外，带的食物不够，渔民们是绝对不会动这些能换成灵石的珍贵食材的。
但，姜莫的吖伯算是例外的那一个，每次出海，他总会记得给姜莫留上那么一些，或是给她打牙祭，或是留给她做小玩具。
村里的叔伯们也对此开过许多玩笑，说得最多的一句还是，你可太疼孩子了。
对此，吖伯总是笑笑，不做回应。
这样疼自己的吖伯，自己竟然在和他最后一次别离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儿道别。
若是早知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她应当再缠着吖伯多说几句话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拥有的只是乏善可陈的回忆，一点也不鲜活。
海米在口中存留的口感并不长久，清甜散去，姜莫的回忆也不得不随之结束，手中剩下的海米壳被姜莫珍重地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同时她也暗暗下了决心，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再也不会动里面任何一点的消耗品了。
这次管事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储物袋，外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内里的储物空间应当也是最小的那种。
管事的目光随后转移到了姜莫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甚至不是灵衣，只是普通的衣物，反复的洗晒让它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从袖口领口的针脚来看，这衣服应该算不得旧衣，想来是某些经过洗晒的旧布改做成的。
姜莫身上的一切都透着和帝都的不匹配感，联想到最近帝都离流传着的小道消息，以及这条街再往前走一段后的几条街通往的宅院，姜莫的来历其实也并不难猜。
照理说，这样的麻烦事，他作为一个管事也不该管。
不过，姜莫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帮酒楼了了这次的麻烦，对她的境况视而不见似乎也不太好。
他虽然不能决定姜莫的去留，却能把姜莫带去见见东家。
这样灵性而勇敢的小孩儿，东家或许是会动动恻隐之心，让她留下来有口饭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