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东霖国的国都益都春.色满园,满城的桃花争奇斗艳,一阵春风徐过,落下那绛红、淡粉的花瓣点缀着青石色的道路。
柔嘉长公主府的桃花今年开得更旺,一朵朵娇艳如十五六岁少女的脸颊。
窗外桃花香气扑进美人的卧房,紫檀木床架上的美人,忽闪了两下羽睫,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还没有完全苏醒,就听见不运处传来的靡靡之声。
“你给她喂了多少药,她一会儿醒来怎么办?”
说话的少女冰肌玉骨,眼里满是怀春的情意。对面的年轻男子揽着她的腰肢,笑得狡黠,“怕什么,她那个温吞的性子,就是醒来又能如何?我还怕她。”
他们所言字字如银针刺入床上之人的耳蜗,床上的美人如死后重生般睁大开了眼睛,喘了口大气。
这美人不是旁人,正是东霖的柔嘉长公主——钟漪。一旁欢好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的驸马和府中小妾。
钟漪缓缓坐起身来,看着床幔外香.艳的场景,胃中翻江倒海般恶心。
她没顾着穿上外衣,踩着鞋子就走到一旁的花架,随手抄起一个鸳鸯戏水的大花瓶。
八仙桌上交缠的二人看见珠帘后忽然冒出的人影,大惊失色道:“公,公主......”
就是这般惊讶也没能让那二人分开。钟漪勾起一侧唇角,冷笑了一声,掂了一下手里的花瓶。
那身上只剩一件碧色肚兜的小妾,勾了勾驸马的脖子,小声嘀咕着:“你给她喂错药了?”
驸马沉了心思,咬着小妾的耳朵,一口的不屑:“胡说,我做事,何时失手过。许是癔症了,不必管她。饶了爷们的好兴致,下次拿灌牛的药来喂她。”
钟漪在珠帘后看着他二人这般缠.绵,眼里的冷凛更深了一分。她穿过珠帘,将拿着花瓶的手臂轮了个圆,另一只手比了一下距离,那花瓶朝着那小妾的脑袋直直地飞去。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后是花瓶落地破碎的声音。
刚刚还在驸马身上缠绕的小妾,如今脑袋被那花瓶砸了个血窟,就倒在驸马跟前。
钟漪拍了拍手,她自小扔石子就比几个哥哥来得准。如今可算派上了用场。
这驸马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小妾,不然那个花瓶要将这两个人一并砸死。
钟漪眼前闪过一丝可惜,但是她这位好驸马死了,后面的戏,可就没法唱了。
即便是快速躲开,但刚刚飞溅的血迹还是落在了驸马王鹏的衣襟和脸颊。碎开的瓷片也有一些扎到了他的身上。只是他连疼都来不及喊,就听见公主冷冷的一句。
“驸马好兴致?”
说着,钟漪绕过八仙桌来到了倒地的小妾身前。
她没理会小妾是死是活,只是看着一地的碎片,左挑右拣。
“驸马去看看她还有气吗?”
刚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王鹏这才缓过神来,他诧异得看着眼前的公主,这般凌厉的语气,绝不是公主能说出来的。
此时他后背隐隐发凉,但还是按着公主的吩咐,缓缓爬到那血泊旁,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探了下那小妾的鼻息。
他脸色刷得一下惨白,抖着声音说出一句,“没,没,没气了。”
“死了这个,府里剩下的,驸马准备怎么办?”
钟漪一边说着,一边挑捡那些瓷片,可却没一个称心意的。
她只得先提好鞋子,又拿了外衣穿好,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枝发钗挽了个发髻。
刚刚还状如鬼魅的她,一瞬儿得变成了端庄秀丽的美人。
王鹏此时又惊又怕,公主何时转了性子,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人!
他眼珠子一转,扑通一下跪倒,不顾那碎瓷割破自己的手掌,也要匍匐到在钟漪的脚下,“公主,公主,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我......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他扬起俊秀的脸庞,泛着泪花看着钟漪,这般姿态不比那撒娇的妇人差到哪里去。他抽泣一声,嘴里全是悔意,“公主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是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王鹏似乎深知男人的眼泪比女人还要管用,一番动容下,公主还是会原谅他。
可眼前的公主只是斜睨了他一眼,而后是一阵凌厉的笑声。
每每都是这般声泪俱下,钟漪可笑自己曾经的心肠怎么比那豆腐还软,就信了眼前人?
幸好,如今,她再不会信他……
一炷香前,钟漪醒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两年前。
上一世的她,还没亲眼目睹这个场面。
那时她还在昏迷之中,是日后自己的贴.身侍女将此事告知了自己。
这日丈夫给自己喂了蒙.汗.药,然后带着小妾在她的卧房苟合,寻求刺.激。
谁能想,这眼前的腌脏货,曾经是那风华正茂的状元郎,以一首诗就打动了公主的芳心。
当时还没有封号的六公主钟漪,因着从小跟五个哥哥长大,看惯了哥哥们舞刀弄枪,她偏对那戏文里的风.流才子情有独钟。
可巧先帝当时提议让新科三甲各作诗一首,为宫宴助兴。
钟漪本以为自己在场,这状元郎会吟诵一首赞美她的诗词。结果那人却是向父皇展露自己的宏图抱负。
“黄沙卷地风萧瑟,夜阑把酒舞金戈。愿以此身常报国,铁蹄吴钩守山河。”
她没想到,这文质彬彬的状元郎,竟有替父皇守护边关的宏图大志。
这般才情,这般抱负,还没及笄的公主,当下红了脸颊,央求父皇将这状元郎许给自己。
驸马本该领个闲职,可先帝一面不愿拂了宝贝女儿的意,一面不愿国家失去此良才。
于是为了王鹏破了例,给了他兵部侍郎的官职。
满朝文武皆劝先帝三思,可先帝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哪肯惹她不悦。
他力排众议,让王鹏坐稳了这个位子。
就这样,那个寒门出身的王鹏,一时间坐拥五品大员之职,还当了天子的乘龙快婿,祖坟冒青烟都没这般荣耀。
钟漪知道父皇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故而她出阁前将那女则、女诫牢记于心。决心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不负父皇给她“柔嘉”的封号,真真做到了恭顺柔嘉。
大婚之夜,王鹏对她讲,他爱的是自己的灵魂,他们之间的爱是超乎世俗的。
年幼无知的钟漪就那般信了,她相信那么有才情的人,不是俗人,他们之间的爱情,超凡脱俗。
可先帝驾崩之后,王鹏就显露了本来面目。
一面和公主巧言令色说要做神仙眷侣,一面接二连三地纳妾。
成亲三年,王鹏纳了五个小妾,钟漪不敢辜负那“恭顺柔嘉”,故而纵容了驸马的行径。不仅如此她还孝顺那胡搅蛮缠的婆婆,善待王氏一族。
而她长眠时才不过十八岁,还是完璧之身。
钟漪怎么也没想到,王鹏竟然敢杀了她。
她喝下那碗毒药,定是王鹏精心准备的,不然那毒怎会完全无法在尸身显现。而公主千金之躯,自然也不可让仵作查验。
再加上王鹏那番声泪俱下,恐一个不注意,他就要随自己去了......
任谁也不能想,是驸马杀了公主。
钟漪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她向后退了两步,不叫王鹏那恶心的泪水沾到自己的绣鞋上。
她转了个身,翻找这梳妆台下的抽屉。
终在抽屉深处找到了一把金色刀鞘的小刀,这刀鞘上还想着红色蓝色的宝石,是她十岁那年,三哥哥送她的。
用这么好的物件,做这种事情,有点可惜。
可是她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那满地的瓷片不够锋利,不能......
钟漪指了指王鹏肚子下面,大腿上面的地方,她上下比量着,如同刚刚丢花瓶一般。
这让王鹏慌了神,那是他的命.根.子啊......
他哭诉求饶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被钟漪打断。
“父皇走前,本宫也没能让父皇抱上外孙,甚是有愧。不知驸马有愧吗?”
王鹏头上的汗珠开始断了线般滚落,“有愧,有愧,臣,臣,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公主。”
“可是本宫,看不出你的愧啊......”
钟漪扯了把凳子来坐下,手里一直掂量着那把金刀。
“臣,臣......”
王鹏现如今只是拼命得冒冷汗,只能说出一个“臣”字。
他这般支支吾吾时,只听“嚓”的一声,那金刀终于出了鞘。
“本宫幼时听闻,这敬事房的太监净身,用的都是金刀。本宫手里这把,是皇兄送的,和其尊贵。驸马何不享用一番。”
“公主,公主饶命啊......臣罪该万死......您,您千万不要......”
王鹏此时哆哆嗦嗦的,一句顺溜话也说不清。若按以前,他肯定觉得公主虚张声势。
可那小妾的尸身就躺在他眼前,他不得不的怕。
“你这毒妇,你要对我儿做什么!”
卧房的大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为首的老妇人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进来。
钟漪知道,来的人是她的婆婆。
“婆母刚刚叫本宫什么?”钟漪调高了嗓门,斜了婆婆一眼。
“本宫?你也配!你出降了,就不是那宫里的人了。你是我王家的媳妇!你胆敢对你夫君不敬,你......”
“啪”的一记耳光,落在了张牙舞爪的老妇人脸上。王鹏的娘亲本家姓蒋,故而人称王蒋氏。
王蒋氏摸着自己的脸颊,瞪起了那对三角眼,“你你你......”
“啪”的又一记耳光,扇到了她的另半边脸上。
钟漪甩了甩手,悠悠道:“我是不是宫里的人,你说了算?这天下姓钟,还是姓王?”
她言语平静,仪态大方。再看看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慌神的慌神,疯癫的疯癫。
那王蒋氏就是疯癫的那个,乡野村妇哪里懂得什么规矩。若不是自家儿子高中状元,又做了驸马,她如今还在地里种田呢。
王蒋氏扬起手,竟想打回去.......却被钟漪手中的金刀戳进了小臂。
“啊!啊!啊!”
钟漪手下迅速,将那金刀拔出,飞溅出一层血迹。
这么好的刀,可惜了......
她顾不上王蒋氏的哀嚎,只觉得这刀可惜,用在了这对母子身上。
“公主,公主,臣的母亲,是,是粗鄙之人。言语僭越,公主饶了她吧......”
王鹏见了公主把刀插到了母亲身上,哪里还能做缩头乌龟。扑到钟漪脚下,抱着她的小腿求饶。
“滚,这刀脏了都脏了,正好把你结果了吧......”
钟漪嚯地一脚把王鹏踹到在地,手中的金刀就要向他那宝贝地方砍去......
她刚要抬脚,就被王蒋氏缠住了腿。
那厮哭喊着:“不要啊,儿啊......你的命好苦啊......怎么娶了这种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却要断了我王家的后啊......”
钟漪听了这话,心中怒火更是燃到了顶峰,她咬牙说出一句:“你再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去见他爹,你们夫妻在地底下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