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隔天傍晚过后,赫舍里氏把珊瑚叫到自己的院落来陪她用膳,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女儿没有应上半句,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再端详着女儿眉眼之间的轻愁,像是有什么结打不开似的。

“怎么了?”赫舍里氏关心地探问。

珊瑚这才勉强拉回心思。

“呃,没什么,额娘刚刚说到哪里了?”

“听说你最近老爱偷偷跑出府去,是去了哪里?”赫舍里氏喝了口汤。

“你可别随便乱跑,免得出事了。”

“我只是在府里闷得发慌,才出去走走,逛逛市集,不会有事的。”珊瑚贴心地帮额娘布菜。

“额娘不用担心。”赫舍里氏叹了口气。

“你阿玛在朝中树立的敌人不在少数,谁知道那些人知道你是谁之后,又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你没事就少往外头跑。”

“我……在外头听到一些关于阿玛的传闻,说阿玛怎么对付那些和他作对的大臣,其实额娘都知道对不对?”珊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管那些做什么?如今就连皇上在你阿玛面前都不敢吭气,所以只要咱们母女俩日子过得舒服、过得好,别人的死活也与咱们无关。”赫舍里氏重新执箸,吃着女儿布的菜。“谁教那些朝中大臣要跟你阿玛作对,是他们自寻死路,就算死了几个人,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珊瑚无法反驳额娘的话,但心里也很清楚这么做是不对的,怎么能只顾着自己享福,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受苦呢?

“也许额娘可以劝劝阿玛,有些事别做得太绝……”珊瑚被额娘一瞪,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赫舍里氏不满地皱眉。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以前的你可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是不是有人跟你碎嘴了?”

“没有,只是……”珊瑚总觉得良心不安。

“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这事儿以后就别再提了,要是让你阿玛知道,可是会不高兴的,额娘已经失宠,要是再让他讨厌,咱们母女俩说不得还会被赶出府去。”

赫舍里氏只要想到一个身分卑微的小妾看到自己,居然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连礼数都省了,只因为生了个儿子就目中无人,每次想到就气个半死。

珊瑚只好安慰道:“额娘才没有失宠,早上阿玛不是还特地来陪额娘用膳,这就表示阿玛还是喜爱额娘的。”

“只不过才吃到一半,伺候小妾的婢女来说孩子哭个不停,你阿玛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现在他是有了儿子,就忘了还有你这个女儿……”赫舍里氏哀怨地喃道。“我已经老了吗?得想法子挽回你阿玛的心……”

见额娘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争宠上头,其它的事完全不在意,珊瑚没再说下去,静静地吃完晚膳,便回到寝房。

不管阿玛再怎么坏,别人怎么痛恨他,终究是她的阿玛,可是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呢?珊瑚想到这里,却又深感过意不去。

“你是中堂大人的亲生女儿,我怎能期望你会颓意帮我?”格日勒嘲谵的嗓音在珊瑚耳畔响起,让她像被困在窄小的地方,四面都是墙壁,无法从里头逃脱,就快要窒息了。

你要为了一个男人,背叛自己的阿玛吗?

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珊瑚抱着头,在心中呐喊,她怎么能为了得到格日勒的心,而选择背叛自己的阿玛?那种事她做不出来。

已经不能再去见格日勒了……

珊瑚自我挣扎了好久,决定当个孝顺的好女儿,这么一来就得忘了格日勒,只要忘了他,也就能回到过去无牵无挂的日子,不用再这么痛苦烦恼了。

也因为这样,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珊瑚努力不去想起格日勒这个人,不断告诉自己她已经完全忘了他,也以为自己成功了。

“格格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最近好像吃得特别少。”丫鬟关切地问。

珊瑚有些恍惚地吃着厨子准备的糕点。

“我没事,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关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丫鬟看了下天色。

“已经未时了。”未时?

“每日未时左右,我会派顶轿子去接你……”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去想他……”珊瑚自我催眠。

“格格在说什么?”珊瑚将没吃完的糕点搁回碟子内。

“我只是有点困……”

格日勒带着引诱、带着承诺的魔魅嗓音,又一次把她的心给勾走了,这段日子的忍耐全化为乌有。

“你去忙你的,不用在这儿伺候了。”

只要让她再见格日勒一面就好,保证是最后一次。

“那格格有事再唤奴婢。”丫鬟见主子最近都很安分,都乖乖地待在府里,便不疑有他地退下。

听见寝房的门关上,珊瑚不容细想,马上换了套较为朴素的衣裳,虽然明知不该抱着期待,但还是想知道会不会有顶轿子在东大街的街口等着她,如果没有,她正好死了心,如果有……就表示格日勒还想见到她。

那又如何?有个声音反问她,可是珊瑚顾不得那么多,她小声地掩上房门,然后避开府里的侍卫和奴仆,顺利地从偏门出去。

她在街上跑着,心跳得好急好快。

过没多久,珊瑚来到东大街口,娇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看到真有一顶蓝呢轿帷的四人大轿等候在墙边,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格日勒派来接她的。

侍立在轿旁的小厮认出珊瑚,悄悄地过来。

“格格,你可终于来了,咱们贝勒爷可等了你好多天。”

闻言,珊瑚不禁喜出望外。

“格日勒等了我好多天?”

小厮点头如捣蒜。

“奴才可不敢欺骗格格,咱们贝勒爷每天都会亲自来等,可惜都没见到格格,还以为格格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珊瑚听了小厮的话,胸口涨满了感动。就快要溢出来了,因为格日勒同样也想念她。

“他……在轿子里头吗?”

“咱们贝勒爷再怎么忙再怎么累,都要亲自来一趟,这会儿正在里头闭目养神呢。”

小厮领了珊瑚来到轿旁,然后朝里头的主子禀告。

“启禀贝勒爷,珊瑚格格已经来了。”

见轿内的人没有响应,珊瑚索性自己掀起帘子,就见格日勒身躯斜倚着,一手托着下颚,似乎睡得正熟,就像小厮说的,再累也要来这儿等她,让珊瑚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情意,心情激动地上了轿子,也惊醒了格日勒。

“你真的很可恶……好可恶……”珊瑚又慎又恼地娇嚷,气格日勒逼着她非选择哪一边不可,但又好高兴他也想见到她,想到这里,一颗心融化了,所有被压抑的情倏一发不可收拾。

“你总算来了。”格日勒收起臂弯,将珊瑚牢牢抱在大腿上。

外头的小厮扬声命令轿夫起轿,平稳的往贝勒府的方向前进。

“你明知道我不能背叛阿玛,为什么还要天天来这里等?”珊瑚哽咽地问。

“我也不想这样,但总想能再见你一面也好。”格日勒宠爱地睨着她。“不过你终究还是来了,这一切等待都值得了。”

格日勒原本以为珊瑚应该熬不过两天就会跑去找他了,那么就可以证明她的自私和幼稚,不在乎自己的阿玛,结果没有,她拖了好多天才来,想必她的内心也备受煎熬,要在孝顺与正义之间做出抉择,并不是那么简单,也因为这样,格日勒对她起了一丝内疚,心想是否对她太残酷了。

珊瑚半羞半喜,细声地问:“为什么想见我?”

“你说呢?”格日勒就是不肯说出她想听的话。

“要是我都没来呢?你还要等下去吗?”

珊瑚整个人就跟心一样,喜悦得飞了起来,飞得好高好高,知道格日勒这么喜欢自己,为了见她一面,如此劳心劳力,珊瑚对他的心也就更坚定了。

“这个嘛……”格日勒故意拖长尾音,要让珊瑚急一急。

“怎么样?”珊瑚屏息问道。

格日勒扯出一个可恶但又令人晕眩的笑意。

“要是再等不到你,那我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进你的寝房里,把你劫走,再也没人找得到。”

“府里戒备森严,哪能让你偷偷潜进来把人劫走。”珊瑚甜腻地哼道。“万一失手被抓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那就让中堂大人把我抓去皇上面前,要皇上砍了我的脑袋好了。”格日勒说得很轻松,听在珊瑚耳里可是很严重。

“你别乱说!”珊瑚紧张地娇斥。

“心疼了?”

“本格格才不会心疼……”

珊瑚嘴硬地回嘴,话声方落,微敌的嫣红小嘴便让人啄了一下,顿时怔愣住了。

格日勒将嘴又覆上,扬了扬眉,在珊瑚的唇上低喃。

“想赏我巴掌就趁现在。”

不过他早知道她不会,也打不下手的。

“你……”

珊瑚的唇瓣被格日勒舔吮着,什么也记不得了,当舌尖碰触到探进口腔内的男性舌头,好像有一道什么传到四肢百骸,让珊瑚不由得颤抖。

“还喜欢吗?”

格日勒吮了下青涩的舌尖,感受着珊瑚的娇颤,大掌轻易地解开她便袍上的几颗盘扣,探进其中,隔着单薄的内衫和小衣,包覆着一只柔软,那更是从不曾让男子碰过的部位。

“格日勒……”

珊瑚娇喘一声,哪挡得住这样的调情和抚弄,只觉得身子好热,体内有一把火在烧着。

“你不制止我吗?”格日勒琥珀色的眼瞳距离珊瑚好近。

“我……我并不讨厌……”

珊瑚小脸红滥泼的,不过她不会否认喜欢此刻的亲密滋味。

格日勒邪邪一哂。

“这么大胆的言语,真不知羞,不过我很喜欢,喜欢亲吻你的小嘴的滋味,还喜欢你柔软丰盈的……”

“不准说!”珊瑚娇嗔道。

“我也宁愿用手……”说着,格日勒便想重施故技。

珊瑚又羞又窘,不知该顺着他,还是拒绝,不期然地,轿外响起吵杂的人声,引起她的注意。

“是有市集还是庙会?”

珊瑚随口问着,渐渐地,可以感受到那人声中混入了愤慨,还有一股浓得散不去的哀伤。

格日勒透过小窗问:“怎么回事?”

“回贝勒爷,是押解的队伍正好经过。”小厮回道。

闻言,格日勒的嘴角轻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很快地联想到是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还真快……”

今儿个早朝,阿克敦才逼得皇上下了道圣旨,他就马上去抓人了,铲除异己的速度可比什么都来得快,于是格日勒又朝伴随在轿旁的小厮道:“绕其它条路走。”

小厮立即响应。“蔗。”

“什么押解的队伍?”偎在格日勒怀中的珊瑚感到不解。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格日勒凉凉地说。

“为什么?”珊瑚追根究柢地问。

格日勒眉眼之间透着森冷的寒意。

“就算你知道了也帮不了他们,所以还是别问的好。”

“难道跟我阿玛有关?”珊瑚从格日勒的口气可以听得出来。

“我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后悔?”珊瑚用力领了下颔首。“我……不后悔。”

“停轿!”格日勒似乎也猜到她会这么说。

待轿子落地之后,小厮掀开轿帘,珊瑚率先钻了出去,就见许多百姓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好像前头有什么,大家正议论纷纷:

“你真的要看?”

格日勒也不确定自己在犹豫什么,这不是大好机会吗?可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丝迟疑,不想让珊瑚见到那些悲惨和丑恶的一面。

这时的珊瑚已经循着人潮,快步地往前跑,想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直到她瞥见大概十几辆的囚车,有老有少,个个都上了手铐脚缭的关在囚车内,正被官差押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们……是什么人?”来到珊瑚身后的格日勒,口气很淡地说。

“礼部尚书一家人,女眷全入辛者库,男丁则等候秋决。”

“礼部尚书?”

珊瑚想起曾经在书房外头偷听到阿玛和两位朝中大臣的谈话,就是要对付礼部尚书。

珊瑚再往前走了几步,陡地见到最前面数来第三辆囚车内居然是个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一个人坐在里头哭着,正巧望向自己,那眼神好无助、好可怜,让珊瑚只能怔怔地开口问道。

“他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格日勒没有回答她,只说:“别看了!”

“真的是我阿玛……”

珊瑚喉头一窒,瞠圆美眸瞪着格日勒,像是希望他否认自己的猜测。

“这礼部尚书是先帝重用的老臣,对大清可以说忠贞不二,无人能及,就因为看不惯中堂大人的专断擅权,以及两年前中堂大人假藉一名文人所着之书籍中有大逆之语,大兴文字狱,因此牵连了有上百人,两人才结下梁子,礼部尚书不满中堂大人诬陷无辜百姓,意图蒙骗皇上,屡次在大殿上指责他的不是。”

格日勒睇着珊瑚惨白的小脸,硬下心肠地说,既然棋已经下了,他就不能收手。

“所以他们的罪名就是……不该和中堂大人为敌,今日早朝,中堂大人提出各项人证物证,指出礼部尚书卖官收贿,逼得皇上下旨抄家灭族,就连七岁的孙子也不能放过。”珊瑚连唇色都泛白了。

“那些罪名是真的吗?”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不到她偷听到的那些对话都成真了。

“当然是捏造的,不过礼部尚书以下的大小官员皆是中堂大人的心腹,要罗织罪名是轻而易举,我只能当殿力谏,请求皇上给予三个月的时间好查明真相,所以才没如了中堂大人的意,判他们斩立决,而改成秋决,暂时关在刑部大牢。”

格日勒想起在大殿上如何和阿克敦针锋相对的场面,也庆幸皇上英明果断,坚定自己的立场,才没有让阿克敦得逞,保住了忠臣。

听完这番话,珊瑚的心受到很大的冲击,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她不懂阿玛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是不是只要跟自己意见不合,就要对方死?可是那些人真的都该死吗?到底真正错的又是谁?原来自己以为的富贵日于是建立在这些人的鲜血上头,她所穿的、吃的、用的,全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

“我……我要离开这里……”

珊瑚想要逃离这一切。

“我不要待在这里……”

她宁愿不要知道这些,可是已经太晚了。

格日勒瞅着珊瑚惨淡的脸色,俊魅的脸庞一凛,揽着她的肩头,往轿子等候的方向前去,他可以感受到倚在身侧的娇小身子不断地发抖,知道这些事对珊瑚来说太残忍过分了,如果她无动于衷,就跟阿克敦一样视人命如草芥,那么格日勒会乐得利用她对自己的喜爱,来重重打击阿克敦,可是珊瑚善良的天性,以及此刻脸上流露出的震惊和痛楚,顿时让他犹豫不决……不!阿克敦既是皇上的敌人,也就是他的敌人,而这小丫头更是敌人的女儿,这一点绝对不能忘。

几乎是立即的,格日勒警觉到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把冒出头的于心不忍硬生生地连根拔除,不许因这无聊的儿女情长而坏了大事,为了能让皇上早日亲政,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要做的事。他更不会放过所有可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的机会,因为那有违他的原则,即便将来珊瑚会恨他、怨他,他也不会在乎,所以这帖猛药下得正好。

两人回到了贝勒府,由于珊瑚受了些惊吓,格日勒便带她来到后花园的穹庐内歇息,珊瑚盘腿坐在三角毯上,心情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

“先喝一口。”格日勒倒了碗茶递给她。

珊瑚听话的接过去,才喝了一小口就被从未喝过的味道给呛到,整个人都醒了。

“咳咳……这是什么?”

“这是蒙古奶茶,先用水将茶砖熬煮成汤,然后滤掉枝叶再加盐调味,最后再倒入鲜奶继续熬煮而成。”

格日勒瞅着珊瑚脸上的血色因呛咳而渐渐红润了,他还是爱看她神采奕奕的瞳眸,以及偶尔耍耍小威风的娇蛮模样,这才勾唇一笑。

“怎么样?不好喝吗?”

“第一口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多喝几口,真的觉得好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珊瑚连喝了几口,点头夸赞。

格日勒又为她倒了一碗。

“心情好多了吗?”

“嗯。”珊瑚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让你遇上了,不过洗脱礼部尚书的清白是刻不容缓的事,因为以我对中堂大人的了解,他是等不到秋决,就算矫旨将一干人立即处斩也是做得出来。”

格日勒一面喝着蒙古奶茶,一面审视着珊瑚挣扎又挣扎的表情。

“你不用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珊瑚又想到那些人明明是无辜的,只是因为跟阿玛作对,就要被砍头,这真的是记忆中那个让小小的她坐在肩膀上的阿玛吗?也是教她骑马使刀的阿玛吗?她的阿玛不是那么可怕的人……真的不是……

“我能怎么办?他是生我养我的阿玛……”珊瑚眼眶湿润地轻喃。

“从小到大,只要府里来了客人,阿玛总是跟客人炫耀,说我是他的宝贝女儿,因为我长得比穆库什漂亮可爱,又很会撒娇,阿玛自然多疼我一些……不管我要什么,新衣裳或首饰,还有想吃什么,只要开口就可以得到……”

格日勒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话说:“我了解你的意思,就把刚刚看到的事忘了吧,只要当作不知道就好。”

“可是我忘不掉……”珊瑚啜泣娇嚷。

“就像我也想忘掉你,假装咱们从来不曾认识过……就这么一天又过一天……以为自己办到了……可是……我还是好想见你,想得快要疯了……”

“好了,别再说了。”

格日勒很想将她拥在怀中,柔声抚慰,不想被她的为难和痛苦给影响,可是他的心还是因她的泪而抽紧。

珊瑚抽抽噎噎地说下去。

“我明知道你跟阿玛是敌人……我依然好喜欢好喜欢你……我真是个不孝的女儿……”

“你若真的不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格日勒的手越过矮桌,用食指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水。

“因为你不想再见到中堂大人滥杀无辜,希望能救他们,但是又不想背叛自己的阿玛。”

格日勒的话让珊瑚的泪水掉得更凶。

没错!珊瑚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自己的阿玛害死那么多人,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犯下这么多杀孽,将来让世人唾骂痛恨,就算阿玛的权势再大,总大不过皇上,有朝一日,皇上绝不会饶了他的。

“如果……我帮你的话,我阿玛会被皇上处死吗?”

“只要中堂大人愿意缴还议政权,让皇上得以完全亲政,我可以力保他不死。”

这已经是格日勒最大的让步,留阿克敦一条老命,不过得终生监禁,像囚犯一样在严密的监视之下度过余生,那对一个权势欲极强的人来说可是比死还痛苦。

“你真的可以保住我阿玛的命?”珊瑚神情凝肃地看着他。

“我保证。”

“你敢对天发誓?”

珊瑚好怕,全身都在发抖,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

格日勒凝睇着她半响,看得出珊瑚已经做出抉择,那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才办得到,让他心为之震动了。

“我发誓会保住你阿玛一命。”

“要是你没有遵守誓言,我会恨你一辈子。”

闻言,格日勒朝她伸出左手。

“过来!”珊瑚咬着牙,投进他的怀抱中。

“我愿意帮你,因为我不想再看着阿玛害死更多的人,只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真的都想清楚了?”

格日勒俯睇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小丫头,目光旋即一沉。

“我可不希望到时你指控我陷害你,那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我是心甘情愿的。”珊瑚吸了吸气说。

格日勒透过长长的黑色睫毛觎着偎在胸前的小脸,既善良又充满了勇气,反倒是自己动摇了。

“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不要后悔了。”

他不该担忧珊瑚承受不起被亲人憎恨的痛苦,因为他并没有逼迫她。

“我知道中堂大人的书房向来是个禁地,听说连进去打扫的奴仆都是挑选他最信任的,你进得去吗?”

珊瑚想了一想,然后颌下颔首。

“嗯,阿玛虽然不准府里的人随便靠近书房,不过他白天较少待在府里,就算我进去被发现,侍卫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那么你识得字吗?”

“几年前额娘曾经请教书先生到府里来教我识字,就因为穆库什看得懂满文汉字,额娘不想让人讥笑,说自己的女儿目不识丁,所以硬要我也学,算是认得几个大字。”

珊瑚想到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偏偏额娘爱面子,什么都要比,就是不希望她输给嫡福晋生的女儿。

“这样就好,等你进了书房之后,找找看有没有和裕亲王有关的密函。”格日勒用最简单的方法说道。

“裕亲王?”

格日勒轻扯了下漂亮的薄唇。“没错。”

当年裕亲王和先帝争夺皇位,却不幸败了,可是野心依旧存在,阿克敦表面上和裕亲王不合,可是格日勒却发现两人私下往来多年,这可就不得不防了。

“总之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办得到吗?”

因为他安插的眼线始终接近不了书房,只得利用珊瑚的身分,既方便也不易令人起疑。

“嗯。”珊瑚郑重地点头。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格日勒用手指轻刮着她白嫩雪白的脸蛋,给她后悔的机会,同时也做最后的确认。

“我已经决定了。”

如此一来,就能避免阿玛铸下大错,保住他的性命。

“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没问题。”格日勒说完,吻上她的小嘴。

“格格到底上哪儿去了?格格,你快回来……”

伺候珊瑚的丫鬟像热锅上的蚂蚁,要是让侧福晋知道自己没看好格格,准会挨一顿板子。

丫鬟在府里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回,还是找不到主子。心想该不会又跑出府去了吧?只能祈求侧福晋别在这个节骨眼来找格格,不然她就死定了。

待她回到主子的寝房,却见珊瑚已经回来了。这才吁了口气,双脚也差点软了。

“格格真的要害死奴婢了……”

珊瑚洗了把脸,不过还是遮不住红通通的脸颊,想到格日勒的吻,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

“你没去跟我额娘说吧?”

“奴婢可不敢说。”

“那就好,往后要是我不在府里,额娘又派人来找我过去,你就找借口推托知道吗?”珊瑚的叮咛可把丫鬟给吓坏了。

“格格,奴婢不敢。”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珊瑚低声下气地问道。

“格格……”丫鬟从来没看过主子这么求人。

“好不好?”

“奴婢帮就是了。”丫鬟不忍心看主子这么求她,只好答应。

珊瑚这才笑了。“你不用担心,有事我会顶着。”

“格格到底出府做什么?”

“这个你就别问,总之以后你就负责帮我守门。”珊瑚原本给了帮她开门的奴才几个赏钱,不过想到万一对方嘴巴不牢靠,传了出去就糟了。

“奴婢知道了。”丫鬟说。

珊瑚才换了套衣裳,便一个人来到阿玛的书房外头,居然没有侍卫看守,于是悄悄地推开门扉,里头也没人在。

“会放在哪里呢?”

珊瑚拉开书案后方的抽屉,里头除了文房四宝,没有什么信件,更别说密函了。

珊瑚才关上抽屉,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赶紧状若无事地打开门扉,把刚从茅房回来的侍卫吓了一大跳。

“格……格格?”

“你刚刚跑去哪儿了?”

珊瑚也很紧张,故意摆出格格的架势先唬住对方。

“幸好是遇到本格格,要是让阿玛发现你没在这儿看守,小心人头落地。”

“还请格格千万不要说出去。”

侍卫吓得冷汗直流,要不是吃坏了肚子。急着上茅房,绝对不敢擅离职守的。

“本格格今天心情不错,就好心地放你一马,不过你可欠本格格一个大大的人情。”

珊瑚的脑子也动得飞快,到时他非得让她偷偷溜进去不可。

“是,格格!”

侍卫提心吊胆地恭送珊瑚离开,也忘了问她进书房做什么,只想着自己的命又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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