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九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可那人不知,他哪里有什么宏愿。
他之一生,父不父母不母,他将她吩咐的所有差事做到极致地好,不是为了得她一声夸赞抑或一份赏赐,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可奈何她眉间隐隐忧色从未少过半分。
直到后来,她遇见了那个与她一般无二惊才绝艳的男子。
忧她所忧,喜她所喜,一生圆满。
他这一生,也便跟着圆满了。
长安看着楼下的乌衣盛景,一楼是伶人歌舞不断,琵琶声停欲语迟,贵族公子哥们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另一边的二楼,则是曲水流觞,小调微起,引经据典,高谈阔论,颂帝国盛世太平,无数华美辞章从这些文人雅士笔下溢出,端的是一番好光景。
待瞧见一通黑的三楼,慕长安又开口了,“东边儿可还顺利?”
“赢渠王生性谨慎。”
略顿了顿,白鹤方继续道,“且于女色一事上,似乎并不注重,他身边伺候的也尽是男奴。”
慕长安微阖了眼,掩下眸中惊涛骇浪。
“本殿从不认为,这世上真有圣人不爱美色,继续挑,不论男女。”
白鹤一瞬惊得抬头看向长安,不论男女?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若一直不为所动,那必然是心有所系了。”
届时,又该怎么办?
然这话,白鹤此时是不敢问出口的,他在这迎来送往之地修炼多年。
这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他知她此时,并不松快。
“心之所系啊”,长安声音极轻,言近嗤,“便不能换了吗”。
白鹤听着,却难得地不解其意。
“殿下的意思是换人?”
依他所见,这一批送去的人调教得已是难得出色了。
“古人云,食色性也,美人入了心,也就成了另一桩心之所系。”
话音方落,又添了句,“况且,心之所系岂可等同从一而终。”
美人入了心?让赢渠王动心之人?
白鹤十分不解,他方才不过是猜测一二,郡主却是认定了赢渠王有心爱之人一般。
然此时身前人周身气势凌冽,哪容得他多问,只恭声应是。
“还有一事,便是倚华。”
顿了顿,白鹤少见地在斟酌说辞。
毕竟这也是他管教不力,大意疏忽之过,近乎于在她眼前坏了她之所谋,他不是不懊恼的。
长安抬手,白鹤噤声,“让她稍后过来,此处无需伺候,你先去安排”。
“是”白鹤行礼,嘴角微动了动,终是恭声告退。
“乌衣楼这一届的魁主倚华姑娘今晚有表演哎”,修少将军的声音遥遥传来。
瞧见前面的人毫无动静后,修昭慢慢走近,随着身前人的目光看着楼下。
本是意气风发意欲指点江山之姿,但是自楼里姑娘出来待客后,便不知今夕何夕,各自忙着与美人儿共渡良宵,调笑之声掩了先前的“忧国忧民”。
“实在是一副好光景。”
难道当年的风大人便是因为那寻花问柳之姿太过卓绝,方才被长公主瞧上的?
“你在看什么?”
陪着站了半晌,少将军终于忍不住再度出声。“你不会是也打算带个人回去为我皇分忧吧?”
长安恍若未闻他之玩笑话,出声道,“阿昭,东边这次是不是太顺利了。”
赢渠王庭自当年呼延砗遇袭之后,守卫森严,更是仿效大翌,设哨处巡逻。
这一代的赢渠呼延王族子嗣之中更是少有重色亲佞之人。
即便她已暗中准备了数年,自认于此事殚精竭虑算无遗策,但是也绝不曾有一击即中的幻想。
可事实就是人真的就那么进去了,按着赢渠人的行事作风。
外族人怎么也不该如此轻易便能进赢渠人的王宫伺候,更何况,还是大翌人。
“虽是境遇不好,可到底是入了王庭,你心难安。”
修少将军正了容色,一语道出事实。
“自赢渠称臣,王庭各族女奴不一而足,唯独无我翌庭女,这是赢渠王族必须摆在明面上的态度和诚意。”
稍顿了顿,慕长安续道,“可当年的赢渠太子,如今的赢渠王,似乎有些心大了。”
“自呼延康即位,周边十六部尽归于赢渠王庭,他之野心,怎是区区赢渠草原能满足得了的,况且这两年来,即便是从前无心,如今也该被你纵出了许多心思,这本是我们该乐见其成的,不是吗?”
“此事大可先放着,日子久了总有耐不住的,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等了这许久,日子越是临近,越是不安,长安心知不妥,可总归压不住纷繁而至的心思。
即便修昭肃了容色郑重言罢,她也当他是宽慰,依然眉间隐忧不褪。
修昭难得近乎无奈地唤她,“长安,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