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九十四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家郡主这个时候的好奇心居然还十分浓烈,而且竟然还颇有几分想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了。
“五岁的时候所用的面饰,到了十五岁的时候还可以再继续用吗?”
于是作为慕长安此时的百科全书的思华初初听到这句话时,也禁不住在略微愣了一愣之后才语带迟疑地向她家郡主回道。
“大小不同,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慕长安颔首继续道。
“那既然如此,她们更换面饰时肯定也会将面饰摘下来的吧?”
“二来,若是就寝时戴着难免会有些磕着碰着的,她们也是会取下来的吧?”
面对着她家郡主突然显得有几分旺盛的好奇心,思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无力承受了……
“殿下……奴婢不知。”
于是最后,面对着这一段接连不断的答疑解惑,以百科全书思华的投降而告终。
虽是如此,郡主殿下却依然还是难得地带着一些孩子气的语气,有些得寸进尺地说道。
“思华,你若有空闲的时候,应该再多多地去看一些书的。”
这一头慕长安看似心情极好地对着思华打着趣儿,而思华自然从来都是顺着她家郡主的意思说话行事的。
“是,殿下!”
看着她家郡主此时眼角眉梢那浅浅淡淡的笑意,思华此刻心里也稍微放轻松了一些。
于是乎她在听见了她家郡主的玩笑之语之后,立刻眉眼都不带动地便就应了下来了。
只是此时在她眼里看着她家郡主似乎饶有兴趣地又看向了外使席案的方向。
此时此刻的思华却是极为突兀地便又想起了方才荣宸长公主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倒之后,郡主从未出现过的那等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会儿,是真的把郡主吓坏了。
自从长公主倒下的那一刻,郡主就寸步不离地守着长公主,任是谁上前开口,她都听不进去似的不言不语,而且是一步也不挪动。
直到等到后来长公主悠悠转醒之后,郡主却依然还是一直都不曾再开口与人说过话的。
而且尤其是对着长公主的问话,郡主更是一反常态地一句话都不与她应和了。
思华一向陪侍在她左右,是以她家郡主对这位荣宸长公主有多敬重,思华的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甚至于思华的脑子里到现在都还会浮现出长公主方才对着郡主不言不语时候,那一脸颇为无奈的面色。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也不曾对郡主说起她为何会晕倒,以至于郡主后来就更是看也不看她了……
再之后,长公主便在郡主的眼皮子底下用了苦药之后,她们这才出了洛水往万乘而来。
虽说众人皆看得明白,且郡主也毫不掩饰她的心里对长公主是存了几分气性在的,但是她眉目间那等忧虑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
思华知道,郡主的确是十分担心长公主的身子的。
毕竟长公主方才那一晕,确确实实是来得太迅疾了些,毫无征兆,甚至连太医都说不出是什么具体的缘由。
也正是因为长公主也知道郡主的这番心思,所以才会对郡主方才不搭理她的态度颇多包容。
也因此今日郡主有些一反常态的与她好奇一些八卦之事,而且方才瞧着郡主甚至还对一众美人有所好奇,思华便也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一与她说了。
思华的初心也不过是为了拿这些八卦趣事来想吸引几分她家郡主的心力,好让她家郡主殿下能松快一小会儿罢了。
“今日皇兄倒是好福气了。”思华的耳朵里突然就响起了她家郡主的这一声叹惋,仔细一听之下,竟是还有些许几分艳羡之意。
“思华,咱们都错怪那位怀意公主了,激流勇退,她才是看得最早,最清楚的人啊。”
她们朝夕相处数年,个中默契自然不比旁人,因此慕长安只是稍稍点拨了一句,思华顺着她的思路想,便也就想明白了那位南疆公主所图为何。
“早前收到的消息是陛下与南王议定,芳华宴上为南疆太子与恭王府李郡主二人赐婚,并没有关于南疆公主的消息。”
思华回道。
“既如此,翌女入南疆,是两国君王事先便议定好的联姻,南女入宫,却就是南王的一厢情愿了。”
“南疆公主借着您为由头提早离席,未免有些胆大包天了。”
思华一想到此处,对那南女如此利用她家郡主一事自然是心生怒气了。
只是她不曾想她家郡主对此却是并不大在意的,只听她家郡主语气悠悠地说道。
“她一介女子,能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漂亮的方式为自己谋算,且还能全身而退,倒是胆色过人。”
思华听着这话,话里话外不仅没有半分要怪罪的意思,竟然似乎是还有几分赞赏之意?
“可是南疆公主就不怕等她回国之后,南王怪罪于她吗?”
毕竟在思华看来,南疆的那二位太子与公主的关系,着实是算不上太好的。
所以思华当然是不认为,南疆的那位看着有些病弱的太子会是在回南疆之后主动给他的皇姐打掩护的人。
“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慕长安说着说着,默然了片刻才有又继续叹道。
“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家郡主没有再说,于是思华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只是隐隐地,思华有一种直觉,她觉得郡主对那位南疆公主实际上是十分欣赏的,而且远比她方才言语里的赞赏要浓厚得多。
也就在主仆二人说话的间隙,那位西域的也罗公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坐回到了席案之后。
此时此刻,取而代之在殿内被众人目光打量着的美人儿便是方才慕长安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期待的楼兰国,宓公主。
只见那位楼兰公主此刻是坐着的,而且她的面前还摆了一架古琴,看这架势应当是要准备当殿献上乐礼之技了。
果不其然,殿内立刻便响起了东洲名曲——《梅花引》的琴声。
前朝古籍有载,“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
慕长安循声看去,那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时而平缓,时而快速地抚弄着琴弦的纤纤素手。
因为古琴颜色较深,所以不可避免地略显出了几分沉闷,但却在此时恰好衬得女子的十指修长而白皙,仿若玉雕,教人只是看着便会心生怜爱。
尤其视线往上,从慕长安这一处的角度看去,便能看见那女子精巧别致的面饰后那隐约可见的倾城之貌,。
殊不知有些时候,这等若隐若现尤其可以显得出女子欲语还休的几分神秘气息,也极为容易引得人好奇心起,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只是琴曲自然不比方才西域国特有的彩云之舞需要耗时那么长,此时只见那位宓公主缓缓下拜,口中颂着拜词。
圣英帝显然此时心情大好,只见他连声称赞了宓公主的琴技后,还不忘侧首看着徐皇后说道。
“朕记得,梓童你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当年也是传遍了整个盛京城的。”
“这些年来妾身子不争气,已然多年不曾抚过琴了,陛下谬赞,妾如今已经是愧不敢当了。”
皇后这话,虽乍听之下是自谦之言,但若仔细一品,便也能知晓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当年的琴艺必定是极佳的。
不然不可能事隔经年,从来不曾再摸过琴弦的今天谈起自己的昔日所擅,依然有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骄傲与自信。
曾经的盛京第一才女,自然不会是仅仅因了出身高贵而得来的这个名头。
圣英帝闻言,那显得十分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了几分,面上笑意十足地朗声问道。
“那么梓童以为,宓公主的这一支《梅花引》如何?”
徐皇后闻言略一迟疑,便也就侧首看向了圣英帝的方向,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之后,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徐皇后便就看向了殿下的宓公主,并且此时,徐皇后的目光中已经是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色。
“公主这般玉似的美人,抚这支曲子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皇后虽然仍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但她那一弯柳叶眉却是不自觉地微微挑上了一些,只是没有任何人发现罢了。
“姐姐,皇上在问皇后娘娘,那位楼兰公主的琴技如何,为何皇后娘娘……”有些答非所问的感觉呢?
慕长安听着这声低语,便是不必回头也知道了这是寿王府的那个丫头生了几分好奇心了。
“皇后娘娘当年一曲《阳春白雪》名动天下时,娘娘尚还未曾入宫。”
“据说那时候右相还曾夸赞过咱们皇后娘娘有琴心,是极为难能可贵的呢。”所以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样依样画葫芦,毫无真意的曲子呢。
整日浸淫在书院里的女子,自然也并非是诸事不通的性格,那位二房的大姑娘说了一半,也留下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方才慕长安突兀的转头把姐妹俩的警惕之心给端正了几分,她们二人自个儿说话竟是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小心翼翼。
只是那道明显年纪稍轻的女声似乎是没有听懂似的,轻声重复了两遍琴心,然而却终究是没有再出声相问了。
文定后的琴技向来是让她骄傲的资本,而如今,这么一支堪比照人画像的曲子,在不懂琴的人眼中,美人抚琴,自然是一桩难得的风雅之事。
但若是落在擅于此技的人耳朵里,即便是未曾错音,但终究也是有些差强人意的,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堪堪能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