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斯微哥哥

“然后呢？”

傅斯微接了杯热水，递给对面陷入往事而微微发愣的女生。

火车修路结束，又沿着原来的轨道带着呼啸声驶动。阮舒终于回过神，一次性水杯里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指尖抚着杯沿打圈，瞥他道：“然后你没吃啊，而且还把很凶地我的蛋糕扔了。”

“是吗？”傅斯微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有点不相信。

阮舒认真点头：“真的，那时你特别凶。”

尽管往日不可追，那翻来覆去的记忆就像件洗得褪色的旧衣服，很多事物都模糊了，可她格外清晰的记得那天温柔的夕阳，和初见时他莫名其妙的恶语相向。

“滚开——我不要你的施舍！”这是少年的傅斯微冷眼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比三岁小孩还别扭。

阮舒兀自说出了他当年的原话，那会儿她还不懂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经年以后，她似乎在有迹可循里理解了那时他满身带刺的孤僻倔强。

本就无辜，可就这样经历了被所有人疏远、打骂羞辱的孩子，没有人会变得不自卑吧。

还好，还好他现在不一样了。阮舒微微叹气，抬眸看向刚还挂着温柔笑意的傅斯微顷刻间神色大变，撑着头，蹙着眉跟着回忆起来。

“那时是在我和你一起住的街区，是我们第一次打照面……那时我刚从……”傅斯微断断续续地说着。

“想起来了？”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想起我们好像是邻居……”傅斯微脑海里林林总总闪过零星碎片，努力想拼凑成完整的片段，到最后只闪过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你是不是头疼了？”阮舒见他状态反常。

傅斯微没搭腔，面上仍是痛苦神色。

“你别想了，我不说了。”她懊恼道。

傅斯微却抬眼望她：“你继续说。”

“喂，你……”阮舒有点无奈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再次重复道：“说了别想了，我是答应过你会一件一件慢慢讲给你听，可是你头疼还要犯固执我就不讲了。”

他依旧不做声，双手捧着脑袋，努力在这一场令他头痛欲裂的往事里想要辨析一张张熟悉的脸，那里面有稚气的阮舒，和更多张不耐烦的漠然面孔。

自他们俩重逢起，阮舒从来没见过傅斯微如此执着得像个孩子的一面，如今的他冷静克制，怎会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年的偏激执拗呢。

很多记忆扑面而来，阮舒深吸了一口气，咬唇试探性地喊了句：“斯微哥哥。”

这下傅斯微安静下来，低眸间有些呆滞，似乎没听见她的声音。

“斯微哥哥。”阮舒妥协了，她又叫了一声，一种要命的羞耻感席卷全身，可她不得不继续往下说，“很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喊你吧？”

那一年的初见面闹得很不愉快，在她被他的恶劣快要气哭时，是他刚下班回来的母亲傅瑶及时出现，摸着她的头不断哄着她。

这个美丽的阿姨不仅塞了牛轧糖给她，还在一转身，板着脸狠狠训斥傅斯微一顿，命令他给她道歉。

他撇过头，用脏兮兮的手拨弄刘海，再把眼睛挡住几分，“我又不认识她，我不想和她说话。”

傅瑶拍了下他的脑袋，“都住在一块，以后就熟了，不许这样跟女孩子说话。”

说着，她帮阮舒撕开糖果纸，嘴里含住牛轧糖的阮舒这下不生气了，就当是给美丽阿姨的面子，她哼哼了一句，露出小虎牙：“阿姨，我叫阮舒。”

傅瑶又给了她一颗糖，眉开眼笑：“你叫我傅阿姨就行，阿姨给他道歉，斯微他没什么朋友，不懂得怎么和你说话，总之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斯微哥哥吗？”

阮舒只惦记面前的糖果，故意装作大方地冲某人看过去，点点头：“我很乖，才不生斯微哥哥的气。”

他投射在阮舒身上的目光蓦地一滞，无人察觉地软了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斯微哥哥，也是那段兵荒马乱的年少岁月里的唯一一次。

后来，后来她再没叫过这样带着酸甜又遥远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