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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家山茫茫苍苍,满山的红叶扑面而来,秋天在这里别有一番生色。
吉东市委书记廖昌平和市长黄勇早已赶往现场,此时正在营救被困民工呢。接到电话,廖昌平指示副市长胡兵前去迎接普天成,胡兵又叫了市长助理李晓田。到吉东往山上去时,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国锋也赶来了,说要同去。普天成没反对,这个时候,去多少领导都不嫌多,关键要顶用。
“事故是前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发生的,被困农民工三十六人,在三个不同的作业面上,技术人员三人,还有一名项目部经理。”胡兵一坐到车上,就赶紧向普天成汇报。
“前天下午就发生?”普天成大为惊骇,特大安全事故有明确规定,事故发生后,事故发生单位必须立即向当地**、安全监管部门报告,然后再由当地**按规定逐级上报,积极施救,并在二十四小时内写出书面报告。这都多少小时过去了,为什么方南川那边还没有接到正式报告?
“他们隐瞒了事故,是被困者家属听到消息,跑到市**求援,我们才得到的消息。”胡兵说。
“哦——”普天成重重地哦了一声,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多年前那起安全事故,想起了自己弟弟朱天彪。那起事故一开始也是瞒着未报,后来实在瞒不过去,才……
“市里得知消息赶过去救援,正英副省长还冲廖书记发火呢,好像我们不该知道似的。”胡兵又说。
普天成闭上了眼睛,将车外那一片火红关在了视线之外。
施工现场一片乱。普天成他们赶到的时候,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隧道四周尘土飞扬,参与抢险的车辆、人员往来穿梭,隧道附近道路旁停着不少抢险车辆。闻讯赶来的家属齐聚在离隧道五百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拉起一道红线,十几名警察守在那边。再往东看,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坐落在半山腰处,副省长姜正英坐镇指挥。闻讯赶来的市长黄勇汇报说:“隧道塌方的区间长度为二十五到三十米,被困人员所处的作业面距离塌方处可能有四五十米,另外一支作业队困得更深。”
“他们的生命体征怎么样?”普天成紧着问。
“消防部门的同志一直在探测,下面有生命迹象。”
“那就好!”普天成一边说,一边往指挥部方向去。黄勇在后面继续汇报,困在最里面的是邓家山下面牛头镇的农民外包工队,队长叫徐有福,一年四季都在工路上找活干,隧道里面最难的地方,都由外包工来干。
这个不用汇报都能想得到,外包工挣的就是这份危险钱。
往上走几步,远远望见,副省长姜正英正冲高速集团董事长程铁石发火,程铁石旁边,立着大河集团老总赵高岩。姜正英率先看见了普天成,几步走下山坡,来到普天成面前,颤着声音叫了声普省长。
普天成扫一眼姜正英,道:“把最新情况告诉大家。”
姜正英暗下脸,几乎是哭着嗓子说:“情况很不好,坍塌面太大,落下的石块完全堵住了救援通道,里面空气越来越稀薄,真怕农民兄弟坚持不住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农民兄弟”四个字,普天成心里狠狠疼了一下,目光又转到紧着步子下来的赵高岩脸上,但没发火,他一再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现在要合力营救。
紧急救援会再次召开,二十分钟后,普天成调整了救援方案,要求不止在二号隧道施救,立刻从一号隧道打通道,设法将高压风送入里面。同时派专家上去,看能不能从顶部想办法。各路人马领命而去,普天成急着往二号隧道去,刚走没二十步,突然蹿出来一位记者,大声喊:“普省长,我们要报道,不能限制新闻自由!”
普天成扭过目光,姜正英脸色紧张,赵高岩更是黑了脸。有人想驱开记者,没成功,记者冲破人墙扑过来,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让记者到现场?
“把他拉一边去,添什么乱!”普天成恨恨甩下一句,往前走了,身后传来记者的疯狂声。他记起方南川叮嘱他的话,动静能不大就尽量不要大。
这种事,吵大了对谁都不利啊。
进入隧道,尘土飞扬得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人递上防尘面罩还有安全帽,普天成抓过帽子,急着就进去了。身后紧跟着黄勇,终于来到救援现场,普天成看到总工程师叶德新,叶工除眼球和牙齿外,其余都让尘土染得看不清颜色。另一边指挥抢险的是市委书记廖昌平,也被尘土染得活脱脱像个盗墓贼。叶德新大声跟他汇报最新进展时,普天成惊讶地看见,叶工十个指甲在流血,那是情急之下用手扒石块扒烂的。
现场救援队伍有两拨,一拨是交通厅紧急调来的专业抢险队,正在用潜孔钻由外往里打,目的是尽快穿越坍塌体,力争能往隧道内通风,并能探清隧道内部被困人员的情况。另一拨是消防队员,正在塌方碎石上挖小导洞,导洞是将来被困人员的逃生通道。
廖昌平看到普天成,奔过来,简单汇报了施救过程,说还是速度太慢,这样下去估计两天两夜才能打通,里面困着的人怕是……
普天成也发现了这问题,塌落下来的石块还有碎沙太多,完全堵住了隧道,而且一边打,一边还在落,照目前这速度,怕是两天两夜都打不通。
怎么办?
思考良久,他问叶德新:“还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叶德新摇头,说目前只能这样,别无他法了。普天成转身找交通厅长,骆谷城竟然不在现场。市长黄勇看出他的意思,走过来悄声道:“骆厅长一直在外面通电话,没跟进来。”
“就他一个怕死啊!”普天成莫名地就发了火。
大约二十分钟后,骆谷城进来了,穿着皮鞋,打扮得干净体面,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也是奇怪,同样是进洞,骆谷城身上居然没多少灰尘。
“骆厅长,你们的应急预案中还有没有更奏效的办法?”姜正英见状,抢先一步问。
“这个嘛,这个叶工最清楚,他是专家。”
普天成恨恨扭过目光,继续看住叶德新。叶德新焦急地思考一会,说:“还有一个方案,再找一个救援平台,从横向、纵向和垂直向三个方向进行施救,这样可以加快速度,不过需要更多的人员和设备。”
“需要多少,马上说。”普天成脸上闪出一线亮光。
叶德新在一张纸上算了一阵,给普天成报了数字,还有必需的设备,普天成掏出电话,发现洞内没信号,疾步出来,向方南川报告,请求更多支援。
第二天上午七点,方南川赶到了,跟他一同来的还有交通部一位副部长,以及交通部派来的专家。糟糕的是,就在普天成向方南川和交通部长汇报救援情况时,一直担心的次生灾害发生了,离救援面十米处洞顶二次坍塌,救援线上的叶德新还有市委书记廖昌平等全被堵在里面!
二次坍塌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坍塌事故除山体松动原因外,更关键的原因来自施工质量,因为这一次坍塌的几乎全是加固上去的洞顶!
情况万分危机,方南川完全疯了,不顾一切地冲进隧道,遗憾的是,隧道被严严实实地堵住,这次的坍塌体是原来的两倍还多!
救援持续了两天三夜,尽管先后又从省里和市里调动了不少力量,然而,惨剧还是发生:叶德新和廖昌平遇难了。
叶德新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弯曲着的,脊背和两条腿都被砸断,一条胳膊到最后也没找到,估计是压成肉浆了。廖昌平是为了保护一名消防战士,头部被一块重石击中,救他出来时,人还有呼吸,但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他的呼吸却停止了。
这场巨大的灾难共夺走六条人命,廖昌平,叶德新,一名消防战士,还有三名被重石压在下面的农民工。五人受重伤,其他轻伤,值得庆幸的是,困在作业面上的徐有福他们凭借多年施工经验,灾难发生后不惊不乱,凭借石缝里漏进去的空气活了下来。
灾难过后很多天,普天成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这天他再次来到叶德新家,之前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堂堂交通厅的总工,生活会是这么艰苦。叶德新一家住在八十年代修的一幢旧楼里,面积不过六十平方米。妻子一直患有风湿性关节病,严重时全身蜷曲,痛得下不了床。女儿虽然嫁了出去,但三年前又离了婚,带着孩子住在娘家。叶德新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活着,耳朵聋了,什么也听不见,眼睛虽然动着,但目光痴呆,看什么都麻木。事故已经处理完毕,死者也已火化,老母亲到现在还不知道。倒是叶德新的妻子很坚强,虽然病魔缠身,但自始至终没向组织提什么要求。她说这是命,如果不是她,老叶就不会二次去上班,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听着此话,普天成心如刀绞。叶德新是他二次请出山的,为的就是高速公路,没想……
普天成放下一笔钱,这笔钱是他自己的,最近他正在忙着为叶德新一家解决住房,人死不能复生,但他应该让活着的人过得安心一些。
从叶德新家出来,时间还早,普天成不想回办公室。自从事故发生后,办公室就成了新闻中心,不断有人给他来送信息,可是这些信息还有什么用呢?事故结论是交通部会同省里一起做出的,做结论前几天,路波很活跃,专程去了一趟北京,向中央检讨了错误,又请来几位专家,帮着分析原因,结果后面请来的专家推翻了前面专家的意见,弄得负责处理事故的交通部副部长着实被动。事故最后定性为自然灾害,主要原因是山体结构复杂,之前探测不明,施工中因外力造成山体塌陷,引发恶性事故。施工质量或违规雇用外包工等问题被掩盖起来,事故发生后,普天成他们还忙着善后,就有人主动将徐有福的外包工队合法收入转到大河集团名下,变为大河集团第十一项目部,徐有福成了项目部经理。迟报瞒报的问题也没人追究,副省长姜正英向事故调查组证明,她是第一时间接到事故报告的,报告时间并没有超过规定期限。至于为什么没有层层往上报,姜正英的解释是,她跟交通厅交代过,现场太乱,交通厅长骆谷城又在现场,此事是主持工作的副厅长处理不当,被耽搁了。
姜正英受到批评,路波在会上严厉批评了她,差点就说她是玩忽职守了。骆谷城倒是相安无事,批评都没挨几句,替他担责任的是常务副厅长,他是事故发生后第一个被问责的人,路波抢在第一时间,免去了该同志交通厅副厅长和厅党组成员的职务,赵高岩等人分别受到纪律处分,但也仅仅是纪律处分。
大河集团被勒令整顿。
没有谁为死去的六个人负责,尽管廖昌平和叶德新的追悼会开得很隆重,叶德新还被追认为优秀共产党员,但这又能弥补什么呢?
令普天成想不通的是,方南川继续保持了沉默,几次事故分析会上,他都黑着脸,但就是不说话,后来终于在一次通报会上说了一句有分量的话:“我们要吸取血的教训,同时要一查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责任人。”但当真的结论出来时,方南川却选择了沉默。
难道他必须沉默?
这场灾难让普天成身心受到重挫,刚刚燃起的激情还有斗志似乎被那厚厚的坍塌体击碎了,血,好长时间他都梦到血,还有眼泪。廖昌平妻子的,叶德新妻女的,还有那些遇难者家属的,这些泪堆积在心上,让他走到哪儿都觉冰凉。倒是妻子乔若瑄想得比他通:“你就宽恕自己一次吧,也宽恕别人一次,这种事难道见得还少?”见他还是无精打采,乔若瑄刺激道:“装什么装,这种事自己又不是没干过。”
是啊,自己又不是没干过,怎么就?
吉东市长黄勇来了,同一天来的还有吉东市团委书记肖丽虹。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事故真的扰乱了他的思维,普天成居然将两人安排在一起,说:“有什么事就说吧,现在也用不着互相瞒。”
黄勇是怀着满腹意见来的,他对这起恶性事故的处理意见最大,以至于后来的分析会上,副省长姜正英都不让他参加,将他留在吉东,说吉东现在需要稳定。组织部长何平也找黄勇谈话,让他保持高度警觉,要识大体顾大局,目前是非常时期,谁也不能为海东抹黑。
是啊,不能抹黑。
“我想不通。”黄勇说。
“想不通什么?”普天成冷笑着问。
“将一起重大责任事故演变成一场感人泪下的救援行动,难道这就是在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
这问题问得好,多少天来,普天成也在反思这个问题。每次事故后,我们的口径总是统一在如何以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迅速果断的行动开展救援,包括媒体在内的所有喉舌,都将聚光灯盯在救助行动上,领导如何以身作则,干部如何齐心协力,消防官兵还有人民子弟兵如何奋不顾身,总之,都是好词,感动人心的词。再配以施救的画面,还有被救者感激涕零的话,于是一场灾难很快演变成一个充满传奇,充满温暖的童话,人们似乎再也不去追问灾难是怎么发生的,灾难背后又隐藏着什么,而只知道一味地歌颂,一味地褒扬。
“这样不公平,廖书记不能白死。”黄勇冲动地说。
“他没有白死。”普天成近乎机械地回答了一句。
“可这样一个结论让人心里堵啊,玩忽职守者逍遥法外,弄虚作假者反倒出尽了风头。”
“不要说了!”普天成猛地打断黄勇,过了一会又道,“吃菜吧。”
但是谁也不动筷子。
肖丽虹来是有别的事,上次化向明在电话里跟普天成说,他在海东留了条尾巴,想请普天成把这条尾巴割掉,不要再闹得他忐忑不安。这条尾巴不是别的,是女人。
女人姓杨,有一个很俗气但也很动听的名字:杨柳。吉东电视台播音员。普天成之前并不知道化向明在海东还惹下这么一档风流韵事,化向明跟他说过之后,他才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去了解,结果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化向明跟杨柳已经保持了长达五年的关系,最初的牵线人就是孟杰伦。杨柳是孟杰伦大学同学的表妹,当初往电视台分配,还是孟杰伦出的力。后来孟杰伦到省城,多次带着杨柳,结果就在某个夜晚……
故事并不精彩,五年时间化向明在杨柳身上据说也花了不少代价。如今养一个情人,代价绝不会小,况且人家还是女主播,代价更大。但杨柳并不满足,这女人胃口大得惊人,房有了,车有了,银行存折上的数字过了七位数,但还不甘心,非要嚷着化向明将她调进省电视台,而且声明要做某名牌栏目主持人。这事化向明未能满足,主要是怕招人眼。杨柳不满了,闹,结果把化向明闹烦了,两人关系一度紧张,后来化向明提出分手,他真是力不从心,很疲惫。哪知杨柳张口提出赔偿三百万青春损失费,让化向明瞠目结舌。矛盾激化后,化向明让孟杰伦协调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孟杰伦信誓旦旦,说包在他身上。后来杨柳果真不闹了,化向明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他离开海东到了别的省,杨柳突然追过去,再次提及赔偿的事,不赔偿也行,离婚娶她,否则,她就抱着孩子去北京上访,看他这个副书记还当得了当不了!
杨柳为化向明生过一个孩子,但化向明一直没见过这个孩子,只说是寄养在杨柳外婆家。普天成让肖丽虹打听,这孩子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化向明跟杨柳的,不能让化书记代人受过。第二,杨柳跟肖丽虹同为女人,年龄也差不多,有些话应该能敞开了谈,普天成让她问清,杨柳究竟想做什么,要钱,还是想调动工作?如果仅仅是想到省台来,他可以办,但前提必须是把跟化向明的一切事忘掉!
肖丽虹费了不少努力,总算完成任务。
“孩子有,但不是化书记的,是杨柳跟电视台一位男播音员的。杨柳跟化书记好时,还跟这位男播音员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肖丽虹说。
“什么?!”
“这事我从几个渠道打听过,一开始杨柳不认账,后来我说服那男的,他承认事实后,杨柳才不乱说了。”
“无赖!”普天成恨恨骂了一句。
“也不能全怪她,一开始杨柳也不知道,错以为是化书记的,后来跟化书记闹僵,又回到男播音员身边,他们做过亲子鉴定,现在已确定无疑。”
“男的有老婆没?”普天成问。
“有,前些日子离了,他老婆不生育,他又是独苗,孩子对他很重要,再说杨柳长得又漂亮,男人嘛,都这样。”说到这儿,猛意识到漏了嘴,忙收住话头,不好意思地盯住普天成,脸上的表情窘极了。
普天成瞪了肖丽虹一眼,肖丽虹这话是有点不合胃口,弄得他脸色难看。好在肖丽虹很快改了口,道:“杨柳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要钱,她跟化书记的事在吉东传得沸沸扬扬,杨柳没法在吉东待下去,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化书记把他们俩都调到省台。”
“他俩?不可能!”普天成猛地擂了下桌子,很愤怒的样子。见肖丽虹吃惊,又道:“让她死了这条心,拿别人的孩子讹人,这种事亏她做得出来!”
“她是女人,怎么说也是受害者。”肖丽虹嘟囔了一声,似是替杨柳鸣不平。
“她差点惹出一场大风波来,知道不?!”普天成的声音更凶。肖丽虹低头不说话了,杨柳惹出的麻烦有多大,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化向明怎么可能向普天成求助?这种事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都不是一件光彩事,何况是省级领导。
“你告诉她,收起她的野心,安安稳稳跟那男的过日子,再敢乱说乱动,怕是连市台都不能留她。”普天成再次警告道。
“不会吧?”肖丽虹吓得口都干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普天成,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旁的黄勇见状,插话道:“这事我回去找她谈,省长就不用操心了。”
“不管你们谁跟她谈,都要跟她点明,她这种做法太无耻,也太荒唐!”普天成还在发火。
黄勇跟肖丽虹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既惊又骇的表情。
两人走后,普天成又生了一会儿气,不知是生杨柳的,还是在生孟杰伦的。到现在他才明白,化向明为什么不替孟杰伦说话,原来真是不值得说!
当下属的,如果这点事都替领导处理不好,还怎么让领导替他说话?还有,普天成突然怀疑,杨柳指不定就是孟杰伦下给化向明的一个套,当初是作为“礼物”献上去,后来又当做“砝码”,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杨柳那个孩子指不定都是……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想起来就恼火。那个叫杨柳的女人是被他驱逐出脑子了,可是,普天成突然又想起了金嫚。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想起金嫚了。